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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7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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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好一会儿,江勉才发现何应欢已经睡着了,不由得摇头失笑,将说到一半的故事咽回肚里,又在旁边静静坐了许久,方才打算起身离开。

谁知,只是微微一动,右臂就被何应欢紧紧抓住了,怎么也挣脱不开。

江勉吃了一惊,只好俯下身去,把缠在手上的五指一根根扳开来,一抬眼,却见何应欢秀眉紧蹙,嘴里含糊不清的喃道:“江大侠……”

他心头一热,手中的动作忽然就顿住了。既舍不得把何应欢吵醒,又想不出法子脱身,最后只得坐回了原处。

片刻后,江勉面含浅笑,慢慢掀开棉被一角,将何应欢的右手连同自己的半只胳膊,一同塞进了被子里。紧接着一掌挥出,熄灭了桌上的蜡烛,默然静坐。

第十一章

第二天天一亮,江勉便清醒了过来。

他半个身子趴在chuáng边,一手笼进被里,仍与何应欢紧紧相握,另一手则枕在头下,酸酸麻麻的,僵硬得厉害。于是慢吞吞的直起身,转了转脖子,轻轻甩手,想起自己以这样怪异的姿势睡了半夜,不禁觉得好笑。

隔了许久,江勉的右手才恢复知觉,左手则暗施巧劲,小心翼翼的从被子中抽了出来。他抬掌探了探何应欢的额头,确定并无异状之后,又动作轻柔的掖一掖被子,这才转身离去。

江勉刚迈出房门,躺在chuáng上的何应欢便悠悠的睁开了眼睛。原来他早已睡醒了,只不过贪恋某人掌心的温度,是以一直装睡。等到江勉走后,他才盯着门口望了一会儿,用手掌按住自己的胸口,仔细倾听那怦怦的心跳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忽然又开了。

何应欢还当是江勉折了回来,急忙坐起身,勾唇浅笑。然而,走进来的却是他的师兄陆铁音。

“师弟,你醒了?身体还好吗?”

“嗯。”何应欢打个哈欠,懒洋洋的应一声,重新躺回了chuáng上。

陆铁音快步走至chuáng前,伸了伸手,却不敢乱动,只怔怔的望住他看,问:“伤口疼不疼?”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何应欢随口答着,心中却甚是疑惑,怎么自己刚跟江勉分开,就又开始挂念他了?总觉心头空dàngdàng的,无比失落。

“没事就好。你前夜里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是血,当真吓死我了。”

“对不住,又害师兄担心了。”江勉昨晚睡得好不好?此刻又去了哪里?

“咳,你以后多留心点,好好照顾自己就成了。对了,我前几日雕了只玉兔,送给你玩儿吧。”

“多谢。”不知他什么时候再来?

“师弟……”

“……”江大侠……

两个人自说自话,倒也聊得起劲。将近中午的时候,那一对新婚夫妇也一前一后的跑来探病了。

江艳只冷冷淡淡的道了个歉,便即告辞,赵林却一再感激何应欢的救命知恩,留在房里说说笑笑的,完全将他当成了知己。

接下来的几天里,也都是赵陆二人陪着何应欢闲聊解闷,江勉一有空就会过来坐坐,跟几个人年轻谈天说地,意气甚是相投。

何应欢本就伤得不重,再加上后来的细心调理,不到半个月的功夫,身体就已经痊愈了。他刚能四处走动,便一次次的往书房里跑,从早到晚的缠住江勉不放。

江勉有时与他谈论武学,有时则教他下棋赏画,自始至终都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从来也不嫌烦。反倒是何应欢在府里呆久了,心里闷得发慌,一个劲的鼓动江勉带他上街玩儿。

可惜,任凭他百般劝说,江勉都只无动于衷的笑着,淡淡说道:“你也不是小娃娃了,何必非要拖我一块去?”

“我一个人出门逛街,有什么意思?就是要跟江大侠一起,那才有趣啊。”

“除了我之外,总还有别人能陪你去吧?”

“大师兄像根木头似的,闷都闷死了,赵兄又太过风流,出了门之后,定会将我撇在一边。所以,还是江大侠你最合适。”

江勉见他表qíng认真,不由得心中一怔,倒也不好意思推拒了。他手指轻轻叩击桌面,沉吟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说道:“今日是三月十四,宜祭祀、祈福、会亲,并不是出行的好日子,我们还是呆在家里下棋比较好。”

“有功夫下棋,却没空陪我上街?”何应欢撇了撇嘴,轻轻哼了两声,忽然眼眸一转,笑嘻嘻的说,“江大侠,不如咱们来赌一局吧?”

“啊?”

“一盘棋定输赢。我若是输了,那就不吵不闹、乖乖听话,可我若是赢了嘛……嘿嘿,就要麻烦江大侠你陪我上街逛一圈啦。”

江勉愣了愣,道:“你学棋不过几天而已,这么快就想赢我?”

“尚未试过,怎知胜负?”何应欢眨了眨眼睛,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江勉见他语气轻快、笑容得意,不由得也跟着笑了起来,点头应道:“好。”

何应欢弹了弹手指,轻笑一声,急忙转了个身,开开心心的把棋盘捧了过来,当场与江勉厮杀起来。

事实上,何应欢并无围棋天分,在这方面也没有下过苦功,真要论起来,绝对不是江勉的敌手。可是他生xing狡黠,极会投机取巧,每次一见qíng势不对,就会张口大嚷:“停停停,刚才那一手下错了,重新来过。”

“应欢,”江勉又好气又好笑,长叹一声,悠悠的说,“落子无悔。”

何应欢却双眼一瞪,不依不挠的说:“江前辈是这方面的行家,我却只是个生手,于qíng于理,难道不该让我一让么?”

他平日都称江勉为“江大侠”,这会儿却“前辈”、“前辈”的叫个不停,分明是打算仗着辈分的差别占些便宜。

江勉有苦说不出,只得无可奈何的笑了笑,一路让了下去。到得最后,何应欢竟险险的赢了他一子。

“江大侠是正人君子,想必不会言而无信吧?”何应欢一面收拾棋盘,一面把脚架起来晃了晃,笑眯眯的问。

江勉闭了闭眼睛,一味浅笑,答:“明日……”

“明天是huáng道吉日,绝对适宜出行。”何应欢替他把话说了出来,伸手yù抓他的胳膊,却又半路缩了回去,垂眸而笑,轻轻的说,“江大侠,你就稍微委屈些,勉qiáng陪我一次吧。”

江勉心中一动,眼盯着何应欢看了看,yù言又止,最后却什么话也没说,只低低的“嗯”了一声。

第十二章

到得第二日清晨,何应欢果然如愿以偿的跟江勉一块上了街。

他们出门较早,路上还不见什么行人,说说笑笑的行了一阵之后,何应欢突然在一条小巷子前停了下来,朝四周望了几眼,拍手低呼道:“就是这儿了。”

江勉跟着扫视一圈,却并未发现什么异状,不由呆了呆,茫然不解的问道:“什么地方?”

何应欢黑眸一转,唇边蓦地的浮起一抹浅笑,在那墙边来回走了几趟,低头咬一咬自己的手指甲,笑嘻嘻的吐出两个字来:“秘密。”

说罢,袖子一甩,大步往前。

他面上是一副既调皮又可爱的神气,嘴里则低低哼着小曲,瞧来好不欢喜。江勉看得一头雾水,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原来,何应欢当初第一次遇见江勉,便是在这小巷子内。时隔一个多月,江勉早已忘得差不多了,何应欢却仍记得清清楚楚,回想起当时的qíng景,犹觉心头甜滋滋的,异常欢畅。

走着走着,前方突然出现一座赌坊。

何应欢一瞥见这个赌字,整个人就凝住不动了,眼里大放光彩,抬脚便往里面走去。江勉对他的xingqíng甚是了解,急忙扯住他的胳膊,拖着他往另一条路上走,笑说:“应欢,我们今日是来游山玩水的,可没功夫让你大展身手。”

何应欢吸了吸鼻子,不断地回头张望,嘴里含糊不清的念叨着几句话,显是极为不满。江勉见了他这闷闷不乐的模样,忍不住低笑出声,转身在路边的小贩那儿买了根糖葫芦,笑吟吟的递进他手里。

“昨天还说我不是小娃娃呢,今天却又拿糖葫芦哄我。”何应欢翻了翻白眼,轻轻哼一声,嘴里虽在抱怨,却早已开开心心的吃了起来,糊得满脸都是糖渍。

结果,江勉自然又被他给逗笑了,甚至qíng不自禁地提起衣袖来,动作轻柔的替他擦了擦脸。

这一下纯属无心之举,江勉浑然未觉有什么不妥,何应欢却面红过耳,胸口怦怦乱跳着,一时竟痴了。

他先前一心一意的想着骗江勉上钩,直到此刻才发觉有些不对,怎么对方一直无动于衷,自己却反而陷了下去?

应该只是错觉吧?他与江勉仇深似海,怎么可能当真喜欢上?

对,一定……是假的……

何应欢玩闹了一个早上,直到此刻才安静下来,默默无言的跟着江勉往前走,思来想去,心乱如麻。最后咬一咬牙,暗暗提醒自己,必须将报仇的事放在心上,绝不可轻易忘了。

江勉一直走在何应欢身旁,虽然发现他神色古怪,却丝毫没有怀疑,只当他走了这么久的路,多少有些累了,于是在西湖边租了一艘小船,带着他dàng舟游湖,指点各处风景名胜。

这一日天气极好,湖光山色,实是美不胜收。

何应欢却早已失了赏玩的兴致,只勉qiáng装出一副好奇兴奋的神qíng来,一个劲的问东问西,以防江勉起疑。

江勉果然全无戒心,何应欢问什么他便答什么,后来更是聊到了兴头上,长笑数声,叹道:“可惜吴大哥不在此处。否则,若能再跟他一起喝酒论剑,可不知有多痛快。”

“师父从前也到过临安?”

“当然。”

“也跟江大侠一起游了西湖?”

“哈哈,不错。”

何应欢听了他这笑声,不知怎地,胸口突然闷了起来,眼望住波光粼粼的水面,轻轻说道:“江大侠与我师父……果然jiāoqíng极好。”

“我和吴大哥意气相投,虽然不曾义结金兰,但的确称得上是生死之jiāo。”

“我从前在山里的时候,也总是听师父提起江大侠,他常常说,江大侠实在是天下第一古怪之人。”

“喔?这话是什么意思?”

“师父说,这世上气度非凡、修养上佳的人自然不少,但似江大侠这般任何时候都和和气气,从不生气动怒的人,却是难得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