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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只不过是他一相qíng愿而已。

奇怪,为什么心头竟痛得这么厉害?难道报仇不成,自己却反而陷了进去?他心中茫然一片,连自己也分不清楚,究竟是虚qíng假意,还是真qíng流露?虽然隐约知道答案,却又不敢细思下去,只怕想得太过明白,从此就再无退路了。

将近中午的时候,何应欢才终于回过神来,提着剑出了兵器房,浑浑噩噩的朝饭厅走去。吃饭的人都已到齐,惟独缺了江勉一个。

何应欢知他有意躲着自己,心中刺痛,却又怕旁人看出端倪,只得qiáng颜欢笑,频频朝门外张望,时不时抬手按一按胸口。

这一日转眼就过去了,直到晚上入睡,何应欢都没有再见过江勉一回。

第二天,第三天……依然如此。

江勉哪里只是躲着何应欢?分明就已是避他如蛇蝎了。若在走廊上偶然碰见了,定会不顾礼数的调头就走。不得不寒暄的时候,则绝对以“何贤侄”开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结尾,连一句废话也不多说。

何应欢先前几天还想尽办法缠着他不放,后来却渐渐心灰意冷了,一个人关在房里喝闷酒。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早在初次见面之时,他就已对江勉动了qíng。

紧接着又恍恍惚惚的想,自己这复仇计划实在是错得离谱。非但jian计未成,反倒莫名其妙的赔上了一颗心,当真可笑。

何应欢不知道的是,在他郁郁寡欢之际,江勉也正展转反侧、寝食难安。

他那天虽然狠心拒绝了何应欢,却并没有避而不见的意思,甚至打算好言劝慰他一番。谁料,光是远远望见何应欢的身影,他便觉心绪紊乱,就连目光相对也变成了一种煎熬,更别提像平常那般说笑了。

到了后来,他不但处处躲着何应欢,连自己的女儿女婿也不愿意见了,只一个人反锁在书房里发呆。

可房间里的书法字画,哪一样不曾跟何应欢一起赏玩过?每多看一遍,就会不由自主的记起那活泼可爱的少年来。

想他浅笑盈盈,从早到晚的黏住自己不放。

想他笑颜甜美,一口一个“江大侠”叫得不停。

想他……

越是回忆下去,就越是心悸不已。

怎么这三个月来,自己整日都只绕着何应欢打转?陪他练剑下棋,陪他逛街聊天,仿佛除了他之外,再没有其他重要事qíng了。

难道……自己也一样动了心?

“应欢还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怎么我也跟着糊涂起来了?”江勉抬手揉了揉额角,苦笑一下,自言自语道,“我这几个月与他太过亲近,所以才会有此错觉,当不得真的。”

嘴里虽这样说着,心中却是迷迷茫茫的,魂不守舍。

正出神间,外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谁?”江勉心中一惊,手指微微抖了抖,竟有些紧张。

“爹,是我。”

“艳儿?原来是你。”他松一口气,却又无端失落起来,暗暗想道,已经好几天没见着应欢了,他最近怎么了?可是生病了?随即又猛然惊醒,心道,怎么又想着他了?明明是自己先避而不见的,难道还指望他来?

思及此,连忙镇定心神,摆了摆手,轻轻说了一声:“进来吧。”

江艳于是推门而入,款款走到书桌前头。

“爹。”

“艳儿,有事?”

江艳轻轻哼了哼,道:“还不是那登徒子惹出来的麻烦。”

“怎么?又吵架了?”

“这一回可不是为了我。前几日,那姓何的臭小子也不知撞了什么邪,整天愁眉苦脸的喝闷酒,一副病恹恹的死样子。可赵林和陆铁音竟争着抢着要陪他,还差点为这事打起来。”

“他们对应欢倒是关心得很。”

“关心?哼,我看分明就是在争风吃醋。”江艳秀眉一扬,冷冷笑道,“爹,你给我寻得这个好夫婿不但风流花心,恐怕……还有断袖之癖呢。”

“什么?”江勉吃了一惊,倏的瞪大眼睛,右手轻颤,竟将桌上的茶杯扫落下去,砰一声摔得粉碎。

第十五章

江勉闭了闭眼睛,只觉一阵头晕,深深吸了几口气,方才俯下身去,将那茶杯的碎片拾了起来,状似漫不经心的问一句:“艳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林好色成xing,何应欢贪酒嗜赌,他们两人臭味相投,从早到晚黏在一起,怎么瞧都偶些不清不白的关系。哼,动不动就关在房里卿卿我我、耳鬓厮磨,兴许早已gān出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来了。”江艳这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其实却是毫无根据的。她只因不喜欢赵林这个夫婿,又气恼何应欢跟他jiāo好,是以编造出这一段是非来,故意在江勉面前挑拨几句。

江勉素来知道女儿的脾xing,虽然此刻心神混乱,却并不十分相信她的话,只慢慢板起面孔,轻声教训道:“艳儿,你如今都已嫁人了,怎好随便将这种粗俗的言语挂在嘴边?赵林与应欢年岁相近,平日里说话投缘,那也是正常的,怎么可能扯上什么断……断袖之癖?我知你跟赵林夫妻不和,但再怎么打打闹闹,也不该把应欢牵扯进来。”

江艳呆了呆,见父亲一味护着外人,心中很是气愤,忍不住脱口喊道:“那姓何的不过是吴前辈的徒弟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爹你何必处处宠着他?若非你是我亲生爹爹,我还真要以为……”

“以为什么?”

江艳咬了咬下唇,冷笑一声,道:“以为连你也被那姓何的臭小子迷住了。”

她这一句本是气话,听在江勉耳里,却是正中他的心事。一时间如遭雷击,怔怔的软倒在了椅子上,一颗心兀自狂跳着,面色苍白至极。

江艳从小娇纵惯了,何曾见过他这样可怕的表qíng,登时收敛了气焰,小心翼翼的说道:“爹,我只是随口胡说罢了,你可千万不要动怒。”

“……”江勉并不答话,只微微喘着气,双眸瞪视前方,眼神幽幽暗暗的,变幻莫测。隔了许久,才叹一口气,有些失神的问:“我确实是太宠着应欢了吗?”

江艳不知他的心事,还道自己露了什么马脚,深怕先前的谎话被他揭穿,gān脆把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咬牙切齿的说:“爹你是正人君子,当然不会惹来什么闲话。但那赵林却是个风流种子,我刚才走过来的时候,还看见他跟何应欢凑在一块说悄悄话呢。爹你若是不信的话,大可以过去瞧瞧。”

以江勉的身份来说,原本是不该gān这种事的,但他这会儿心绪不宁,听了江艳的建议后,竟觉心中一动,双脚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缓步迈出房门。

他一路朝着何应欢的房间走去,心里茫茫然然的,什么也无法思考。临到门口时,却猛然惊醒过来,胸口一阵烦闷,心道:那两个孩子若是真有私qíng,自己又该如何处理才好?

想到这里,竟是莫名其妙的害怕了起来,非但不敢向前,反而调头yù走。但就在他转身之时,房里隐隐传出了几句谈笑声。

“何兄,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朋友?”

“那还用说?你我意气相投,又一起喝过酒赌过骰子,早已是好兄弟啦。”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肯把心事说给我听?”

“我能有什么事?只不过前两天受了风寒,jīng神不济罢了。嘿嘿,赵兄你可千万别多心。”

江勉耳力极好,一下就认出了何应欢的声音,又听他后头笑得甚是勉qiáng,不觉心口乱跳,双脚一步步的挪了过去。他背靠在墙壁上,透过虚掩的窗子斜望进去,正好瞧见何赵二人肩并肩的坐在桌旁。

何应欢穿一袭白色长衫,面上没什么血色,果然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正百无聊赖的把玩着两粒骰子。赵林则抖了抖手腕,拿折扇遮住脸颊,凑到他耳边去说了个笑话。

在江勉听来,那笑话说得甚为无聊,何应欢却“扑哧”一下笑出了声,眼底也多了几分神采。江勉远远望见他的笑容,突然感到呼吸一窒,连忙背转了身,再不朝那房间张望。但里头的说笑声还是断断续续的飘进了耳中,他心里想着应该赶紧离开,手脚却似失去了知觉,半点也动弹不得,只一双拳头越握越紧,青筋顿现。

江勉忆起何应欢那日表明心迹时的模样,并不相信他会这么快移qíng别恋,但这几天下来,他跟赵林相互做伴、感qíng越来越好,却是毫无疑问的。

想到此节,心头竟隐约刺痛了起来,嘴中更是酸酸涩涩的,牙关紧咬。

那日分明是他先推开何应欢的手的,怎么此刻却反倒后悔了?莫非,当真被江艳一语说中,自己也早已陷了进去?

他蹙了蹙眉,缓缓抬起手来,指尖轻轻抚过双唇。那地方曾经被何应欢亲过,直到此时,也依稀残留着当时的温度。

想着想着,这三个月来的点点滴滴,又一下袭上了心头。

江勉呆呆立了片刻,忽的神色一凛,身形一跃而起,拔足飞奔了起来。原来他想到动qíng之处,只觉心头大痛,一口闷气郁结难散,恨不得长啸出声。却又怕惊动旁人,只得施展轻身功夫,绕着江府后院疾走了几圈,直到心qíng平复下来,才慢吞吞的踱回了书房。

他刚刚不过见了何应欢一面,又运功跑了一会儿,却好像跟武功高手恶斗过几天几夜似的,jīng疲力竭,神思恍惚。

江艳见他去了这么久,回来时又面容灰败、神qíng倦怠,不由得吃了一惊,忙问:“爹,你……撞破那两人的私qíng了?”

“什么qíng不qíng的?他们俩不过是普通朋友,以后别再信口胡说了。”江勉摆了摆手,径直走回书桌旁坐下了,有气无力的说,“还有,你今日对我说的话,绝对不准再跟任何人提起。”

说罢,袖子一挥,借着掌力关上了房门。

第十六章

江艳告状不成,反而给江勉教训了一顿,此刻又被他关在了门外,心中自是忿忿不平。她憋了一肚子气无处发泄,只得快步走回了房里,独自一个人坐着发呆。

没过多久,赵林也从何应欢那里回来了。他推门而入,一眼望见江艳神qíng恍惚的坐在桌边,倒是吃了一惊,随即上前几步,嬉皮笑脸的说:“娘子,你今日好似没什么jīng神,可是身体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