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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师父?你写信给他gān什么?”

“我想请吴大哥准你在此多住一段时日。”江勉动手备好文房四宝,朝何应欢笑了笑,答,“待此间的事qíng安排妥当了,我便跟你一块回山见他。”

“啊?你打算去找我师父?”

江勉微微一笑,伸手在何应欢脸上捏了捏,柔声道:“我拐走了他的宝贝徒弟,难道不该向他jiāo代一声吗?”

何应欢怔了怔,心中一动,不由得也笑了起来,打趣道:“就不怕我师父一怒之下拿剑追杀你?”

江勉仍是笑笑,一把握住了何应欢的手,斜斜望他一眼,轻轻的说:“若是如此,我就只好带着你私奔了。”

“又哄我。”何应欢故意哼了一声,扭头避开他的视线,面上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qíng,心底却暗暗欢喜。

江勉也不再多说下去,只笑盈盈的磨了墨,沉思一会儿之后,提笔就写。

何应欢凑在旁边看他写信,眨了眨眼睛,摇头晃脑的念起来:“‘大哥见信如晤,一别数年,心甚挂念’……哎呀,怎么净是废话?‘余与应欢贤侄一见如故’……错了,这句应该改成一见钟qíng才对。”

江勉见他指手画脚的念叨个不停,忍不住咳了咳,笑着瞪他一眼,道:“应欢,你别闹我。”

“啧,我说得可都是实话。”

“好了,好了,你先到旁边去坐一会儿。”江勉叹了口气,神qíng半是无奈半是宠溺,“等我写完了这封信,再来陪你玩。”

“什么玩不玩的?我又不是小娃娃。”

何应欢嘴里嘟嘟囔囔的抱怨几声,果然乖乖退到了一边,独自一人下起了棋来。但是没过多久,他便觉得无聊了,转而跑去书架旁翻看了起来。

他心里惦记着十多年前的旧事,很有些魂不守舍,一不小心,竟将放在书架角落里的一卷画轴撞在了地上。

何应欢吓了一跳,连忙弯腰去拾,却惊讶的发现那画轴上布满了灰尘,似乎许久不曾打开过了。他因此怔了怔,心中好生奇怪。

原来江勉与他xingqíng相投,曾经把自己收藏的字画拿出来给他赏玩过,却独独没有提起过这一幅画。

何应欢好奇心起,趁着江勉没有注意,悄悄将那画轴展了开来。

放眼望去,更是大吃一惊。

只见那画纸上绘着一个栩栩如生的美貌女子,面若芙蓉,眉似柳叶,如云的长发直垂腰际,神采飞扬、容颜动人。

何应欢瞧得呆了呆,隐约觉得这相貌有些眼熟。

正惊疑间,江勉已然写完了书信,缓步走到他身边,问:“应欢,你在看什么?”

何应欢心头一凛,来不及将那画收起来了,只得垂下眸去,勉qiáng笑了笑,道:“这画中的女子跟江姑娘长得好像,莫非是、是……”

“是艳儿她娘。”江勉淡淡答一句,神色自若。

何应欢却显得不大自然,他想到自己跟江勉的关系,难免有些尴尬,一时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来。隔了许久,才开口问一句:“这是你画的?倒是相当传神。”

江勉低低笑一声,手指在画轴上抚了抚,眼神越飘越远。“已是十多年前的旧事了,那时艳儿年纪尚小,她娘亲也还伴在我身边。”

何应欢晓得江勉的原配夫人早已仙逝多年,也知道自己不该为了这个吃醋,却仍觉得胸口有几分烦闷。他深吸几口气,顺着江勉的视线望过去,这才瞥见画纸的右上角还写了一行小字: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

落款的日期则是丙午年八月十二。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瞧在何应欢的眼里却如同惊天大雷,击得他几乎站立不稳。

丙午年?那不恰好是十五年前么?

八月十二……这个日子他便是到死也不会忘记。

转眼间,十五年匆匆过去,但何应欢却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个夜晚。当时中秋将近,天上的月亮一日圆过一日,八月十二的晚上,爹娘忽然备下一桌酒席,说是要等一个姓江的朋友。可是,最后来的却是他们家的大仇人。

后来,爹娘都倒在了血泊里,而他也落到了仇家手中,那个江叔叔却始终没有来。

他一直等一直等,以为江勉会来救他,可事实呢?那个人当时在哪里?呵,他陪在心爱的女子身边,替她作画描眉,不知有多快活。

何应欢茫茫然然的想着,心中一片冰凉,面上却浮起了笑容,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八月十二……已近中秋佳节了,你那几日想必一直陪在江夫人身边吧?”

江勉皱了皱眉,似乎奇怪何应欢为什么会这样问。但他此刻亦是神思恍惚,完全未起疑心,只点头应道:“不错。”

何应欢听他答得慡快,却仍不死心,又问一句:“难道就没有走出过家门吗?”

“寸步不离。”

“……好。”何应欢咬了咬牙,笑得愈发灿烂起来,左手却紧紧握成了拳头。

叮叮当当的铃声立刻响了起来。

江勉猛然一惊,知道此刻才发现他神色不对,忙问:“应欢,你怎么了?可是……吃醋了?”

“怎么会?”何应欢转开头去,再不看画中的女子,只伸手抱住江勉的胳膊,低声说,“你这样重qíng重义,我可不知有多欢喜。”

他心中阵阵刺痛,声音虽然温柔似水,面容却是……恐怖如鬼。

第二十九章

接下来的几天里,江勉与何应欢非但相安无事,而且还愈发恩爱甜蜜了起来。

原来何应欢虽然已把江勉认做了仇人,却还并不急着动手报仇。一是因为他尚未想好报复的法子,二则是因为他顾念着两人的qíng分,根本……下不了那个手。

因而,何应欢白天虽陪着江勉游山玩水、说说笑笑,好不快活,到了晚上却是辗转反侧,几乎整夜整夜的不能成眠。他就算偶尔闭上眼睛歇一歇,梦见的也净是十五年前的那些qíng景。

惨淡的月光,满地的鲜血,爹娘惨叫着倒在地上,自己的手指被人一截一截的削下来……他后来拼着走火入魔的危险,终于练成了一身绝世武功,将仇人一个一个亲手杀了。

只剩下江勉而已。

一想到江勉,何应欢就不由自主想起那幅旧画,想起画上的美貌女子,想起题在旁边的那一句诗。

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

呵,好一对鸳鸯眷侣!

何应欢胸口酸涩,心脏阵阵刺痛着,几乎分不清楚,自己一心一意的想着报仇,究竟是因了怨恨还是因了嫉妒?

但他还未来得及细想下去,另一个念头就先窜了上来:到底应该如何报仇?当然不可能一剑把江勉杀了,甚至连伤他一下亦是不行。对了,既然那个人害得自己如此伤心,那么便照样报复回去好了。

心念已定,何应欢终于松了口气,半夜从chuáng上爬起来,点燃了桌旁的半截蜡烛,低下头奋笔疾书。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他才写完了几封书信,悄悄溜进陆铁音的房间,拜托他帮自己送出去。然后又转身跑去赵林那儿,向他讨来了从前吃过的那种烈xingchūn药。

何应欢几乎没费什么气力,便已布置好了一切,只等着江勉上钩了。

三天后的下午,江勉有事出门一趟,何应欢则一吃过午饭就冲进了他的房间,趴在桌上等他回来。

桌子的正中央摆着一壶茶。

何应欢微微偏了头,伸手去拨弄茶壶,刚刚拿起却又立刻放下来,如此来来回回的反复了数次,始终下不定决心。最后不得不举起自己的左手,瞪着那残废的手指看了许久,才终于将牙一咬,慢慢掀开茶壶的盖子,将一包白色粉末倒了进去。

他gān完这一切之后,就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似的,紧紧的闭起了眼睛,再也动弹不得了。

天色一点点暗下去。

何应欢清楚知道,江勉很快就会回来了。他总算可以见一见那个人伤心痛苦的表qíng,也终于可以了结十五年前的恩怨qíng仇了。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恨不得时间能够就此停留,好叫他的计划永远无法实现。或者打哪儿冒出一个人来,狠狠甩他一巴掌,阻止他如今这卑鄙又无耻的行为。

就在何应欢胡思乱想的当儿,江勉早已经推门而入了。

“应欢,你怎么睡在这里?会着凉的。”

“回来了?”何应欢一听见他的声音,便即抬起头来,装出一副睡眼朦胧的模样,掩饰自己的失态。

江勉果然不疑有它,只伸手揉乱他的头发,笑问:“吃过晚饭了?”

“嗯。我下午睡了一觉,晚上也吃得很饱,就只是……有一点点想你。”何应欢展颜而笑,手指却微微发抖,小心翼翼的倒了杯茶递过去,紧张得无以复加。

但江勉只顾着注意他的笑容,一时竟没有发现异状,毫不犹豫的接过那杯茶,一饮而尽。

何应欢心头微震,清清楚楚的知道,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这样想着,却反倒放松了许多,面上的表qíng也变得自然了起来,一把揽住江勉的胳膊,笑嘻嘻的说:“勤之,我最近好久没有赌钱了,实在手痒得很,不如你陪我玩几把吧?”

“啊?”

江勉怔了怔,还未答话,何应欢已从怀里掏出了两粒骰子,轻轻往桌上一掷,道:“赌大小好不好?”

江勉见他笑得开心,不愿扫了他的兴致,因而在旁边坐下了,点头说道:“随你高兴。”

“我跟你虽然不可能赌钱,但也需设些彩头才好。”何应欢转了转眼睛,嘴角一弯,说,“不如这样吧,若是我输了,那我就亲你一口,若是我赢了,那就你亲我一口。”

江勉微微呆了一下,面上忽的红了红,笑着瞪一眼过去,道:“无论输赢,好像都是你占便宜。”

“哈哈。”

何应欢仰了仰头,面上虽然笑得开心,心中却是一阵痛楚。他提出玩骰子什么的本来就只是一个借口,此刻自然也不再理会那些了,直接倾身向前,缓缓吻住了江勉的唇。

江勉跟何应欢说了这么久的话,chūn药的药力早已发作,他却还蒙在鼓里,只道自己也跟着动了qíng,当下轻轻揽住何应欢的腰,回应他的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