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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陆铁音发呆的当儿,吴杰笑又从地上搬起了一坛酒来,一边自斟自饮,一边喃喃低语道:“说来说去,全都是为师我的错。当初若非我一时差了主意,命你师兄弟二人来临安贺喜,小欢就不会被姓江的给骗走了,小玉也不会鬼迷心窍,gān出那种大逆不道的事qíng来……”

听到此处,陆铁音忍不住cha嘴问一句:“师父,二师弟他究竟出了什么事?”

他不过随口问问,不料向来温和可亲的师父竟突然变了脸色,连手中的酒杯也“砰”一声砸在地上,咬牙切齿的说:“那个孽徒……为师这辈子再不会认他了!”

陆铁音从来没见师父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当即吓得闭了嘴巴,再不敢开口多言。而吴笑杰亦不再多说,只重重叹一口气,醉熏熏的咕哝几句,喝酒喝得更猛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小音,你怎么不喝?”

“师父,你醉啦。”

“错。”吴笑杰摇了摇手指,声音含糊不清,“我喝得越多,就越是觉得清醒,想忘的忘不掉,该记的又记不住。双月,双月,你怎么不入我梦来?”

陆铁音听了这满嘴疯话,便知道师父已经醉得不轻了,但又劝他不住,只得勉qiáng陪着喝了几杯酒,心不在焉的想些闲事。

他初见何应欢与江勉在一起之时,确实觉得胸中酸涩、疼痛难忍,但是却远不若想象中那么痛苦。除了感到心头空dàngdàng的,全身虚脱无力之外,竟隐隐还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难道师父说的没错,他对师弟的喜欢……当真只是错觉?

正想着,却见吴笑杰拿头撞了撞桌面,又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什么喜欢不喜欢,通通都是骗人的!待他在江湖中闯dàng几年,自然就会移qíng别恋,改变心意喜欢上别人,再不会想着我了……”

“啊?”陆铁音呆了呆,一头雾水,“师父,你究竟在说什么?”

吴笑杰却不理他,仅是瞪大了眼睛,双眸直勾勾的注视前方。片刻后,猛得站起身来,一掌在桌子上拍出了个大窟窿。

他原本东倒西歪、满嘴胡言,一副醉生梦死的模样,此刻却好似突然清醒了过来,眸光悠然似水,面上微微含笑,沉声道:“不行,我要去找他回来!”

“啊?师父,你要去找谁?”

吴笑杰仍不应话,只足下一点,飞快地施展轻功,从窗口跃了出去。

“师父,你去哪里啊?”

陆铁音愣了一下,糊里糊涂的追上几步,开口大喊。但是只一转眼的功夫,吴笑杰就已去得远了,踪迹全无。

第二十六章

陆铁音呆呆立在原地,心中甚是困惑。师父刚才还跟自己聊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变了脸色,一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思来想去,怎么也寻不出个答案,只得这件事告诉了师弟,岂料何应欢也一样茫然不解。所幸他二人素来知道自家师父xingqíng古怪,喝了酒之后更是疯疯癫癫,所以并没有太过担心。

吴笑杰一去不回,陆铁音又不愿日日对着师弟的面孔,于是只好学师父的样子,将自己从早到晚的关在了屋子里。不过他倒并不喝酒,仅是备好了刻刀跟玉石,闷声不响的雕刻出一只只栩栩如生的兔子来。

虽然隔了十多年之久,陆铁音却始终记得初见何应欢时的qíng景。

那一日,雪下得极大。

师父牵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的手,一步一步从山下走上来。那娃娃穿一件深色的棉袄,怀里抱着只瑟瑟发抖的小白兔,笑容甜甜的,声音又轻又软。

只一眼,那如花笑靥便深深烙进了他心里。

一晃十年,如今连二师弟都已有了心上人,他却依然停在原处,连喜欢两个字也没勇气说出口,白白错过了许多机会。

“师弟……”陆铁音轻轻唤一声,垂眸叹气,“罢了,只要你一直开开心心的,纵使心中永远没有我这个人,亦是无妨。”

想着,手中刻刀微微一转,又开始雕刻起来。

他平日向来都只是刻兔子的,这会儿却不知着了什么魔,掌心里的玉石渐渐现出一副熟悉的轮廓——细长的眉眼,挺直的鼻梁,薄唇,浅笑。

容颜如玉。

陆铁音呆了呆,怔怔望住那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孔,背后陡然腾起一股寒意。那眉目,那眼神,那笑容,丝毫不像他心心念念的师弟,却反而似极了另一个人。

……宋玉声……

这三个字从唇边逸出来的时候,陆铁音只觉全身微震,手中的玉石直直跌落下去,“砰”得摔了个粉碎。

为什么又是他?

自己明明已经回到了师弟身边,为什么仍旧想着那个人?

陆铁音使劲摇了摇头,试图镇定心神,却反而愈发烦躁起来,连胸口也开始隐隐作痛。他嘴里“师弟师弟”的乱叫着,一颗心却逐渐被另一个人占据。

死命挣扎。

无力脱身。

直到此刻才猛然醒悟到,早在自己犹豫着该不该喜欢上那个人的之前,就已经……彻底陷进去了。

或许是在宋玉声展颜微笑的时候,或许是在宋玉声舍命相救的时候,或许……或许没有或许,就仅仅是喜欢而已。

只因有太多迟疑,只因不够坚定,所以才从来没有发现自己的真心吧?

然而,已经太晚了。

陆铁音静静坐了一会儿,弯腰将地上的玉石碎片捡起来,结果却不小心弄伤了自己的手指。

殷红的血立刻涌出来。

曾几何时,某人唇边亦淌下过相同颜色的血痕。

一瞬间,心如刀割。

接下来的几天里,陆铁音变得更加沉默了。即使是跟何应欢聊天的时候,也动不动就神游天外,虽然人在此地,心却不知飘去了何处。

何应欢旁敲侧击,费了好些力气也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想尽办法逗大师兄开心。但饶是他使出了看家本领,陆铁音却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转眼间,两个月的光景就这么过去了。

某日天气极好,何应欢硬拖了陆铁音去园中赏花。两个人刚转过那长长的回廊,就远远瞥见吴笑杰从门外走了进来,身旁还跟着个相貌俊美的年轻男子。

何应欢与陆铁音对视一眼,急急迎了上去,一个挽胳膊,一个扯衣袖,吵吵嚷嚷的说个不停。

“师父,你这回又跑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师父,你果然把二师兄找回来了。他认过错了吗?你们不会再打架了吧?”

吴笑杰笑盈盈的立在原地,待他们俩人把话问完了,方才慢条斯理的答道:“为师不过在外头逛了两个月而已,哪里算得上久?至于段明玉这个臭小子嘛……欺师灭祖、大逆不道,我已将他逐出师门了。”

“啊?”陆铁音愣了愣,脱口就问,“那你们为什么一起回来?”

吴笑杰并不答话,只微微笑一笑,毫不犹豫的拉起身旁那人的右手,紧紧握在掌心里,大摇大摆的往前走去。那青年男子段明玉则始终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态度,连自家师兄弟也不招呼一声,就这么径直走了过去。

陆铁音蹙了眉,万分惊愕的盯住那两人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何应欢心思灵活,倒是隐约看出了些端倪,却又不敢胡乱猜测,只得扯了陆铁音的胳膊,快步追上。

四个人一前一后的到了江勉的书房。

吴笑杰与江勉是知己好友,有十几年的旧jiāoqíng,因而一进房门,就把段明玉介绍给他认识,同时将人大大夸赞了一番。一会儿说他武功如何如何高,一会又言他相貌如何如何好,总之就是把段明玉chuī嘘得天上有地下无,全天下再寻不出第二个来。

陆铁音在旁听得目瞪口呆。他虽素知师父偏心又护短,但这么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却当真见所未见。

师父该不会又喝醉了吧?

尽管面上瞧起来神清气慡,但兴许骨子里早已是烂醉如泥了。

如此想着,随意低头一瞥,却发现吴笑杰腰间的酒壶竟然不见了!

熟识吴笑杰的人都知道他爱酒如命,每日酒不离身,更是把个酒壶当成宝贝似的拴在腰间,可如今……那伴了他十几年的酒壶竟不见了踪影。

陆铁音惊得下巴都快掉了,明知师父尚在跟江勉叙话,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师、师父,你的酒壶怎么不见了?”

“哎?那个啊……”吴笑杰眨了眨眼睛,手指在唇上轻轻一按,笑道,“秘密。”

随后便朝段明玉望了望,但笑不语。

第二十七章

何应欢最擅察言观色,见了此qíng此景,立刻就确定了心中的猜测,因而上前一步,笑道:“我敢打赌,师父一定是戒酒了。”

“啊?师父这样爱酒如命的人,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戒酒?”

“这个嘛……就要问二师兄了。”

“这又关二师弟什么事?”

越说下去,陆铁音就越是觉得糊涂,当真是一头雾水。

何应欢翻了翻白眼,懒得继续解释,仅是笑嘻嘻的走到江勉身边,与他立在了一处。江勉顺势握住他的手,冲吴笑杰微微一笑,道:“吴大哥,你刚刚从外头回来,肚子也该饿了吧?不若我叫厨房准备些食物,大家边吃边聊。”

“好啊,”吴笑杰点头应了应,一口气念出一串菜名来,“我要吃鱼香ròu丝、西湖醋鱼、梅菜扣ròu……”

话还未说完,何应欢已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咬牙道:“师父,咱们好歹也是在别人家做客,你能不能稍微收敛些?”

“有什么关系?我跟江兄弟当了十几年的老朋友,早就不分彼此了。”一边说,一边伸手搂了搂江勉的肩膀,态度极是轻佻。

何应欢嘴角抽搐,忍不住凉凉的说一句:“你刚才说的那几样菜全是二师兄最喜欢吃的,真是偏心。”

“哎呀,不好意思。”吴笑杰哈哈大笑几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慡慡快快的应,“为师我这颗心本来就生在左边。”

“……”

众人笑闹了一阵之后,方才相继走去前厅吃饭。

陆铁音虽然迟钝,但眼见吴笑杰跟段明玉双手jiāo握,片刻不离的呆在一起,多少也瞧出了些端倪。但是此事太过匪夷所思,他怎么也不敢轻易相信,只好一个劲的瞪大眼睛,偷偷盯着那两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