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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25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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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深丰又面露出那种令她厌烦的迟疑之色。

若不是她心事太重,脑子都在一件事上打转,没空骂也骂不动他,早就从谈恋爱的时候对着菜单犹豫二十分钟重新把菜单还给她,讲到孔深丰自理能力缺失因为没空去找熟悉的理发师头发难看得像流浪汉了。

“小姨想见他,其实不用问我,”梁崇终于开口了,“需要我安排吗?”

孔深丰看了康以馨一眼,康以馨低着头,没说话,孔深丰便对梁崇道:“这倒不用,我们只是先离远一些看看。”

“好。”梁崇说,“不过宁亦惟这几天没课了,可能不出门。”

“我知道,”孔深丰说。

他怕梁崇担忧,又加了一句:“我们想过了,暂时先不找小宁说什么。你说得对,他家庭很稳定。”

梁崇似是顿了顿,才说:“姨夫,决定权在你和小姨,不必考虑我说过的话。”

挂下了电话,康以馨无精打采地靠墙坐了一会儿,对孔深丰说:“你还瞒着我的事,尽快告诉我。”

孔深丰警惕地抬头,被康以馨用“不要随便惹我我现在很烦”的眼神瞪了一眼,只好保证道:“好,一定。”

他昨晚撑不住睡了睡,起来看见康以馨坐在床尾的书桌边。

孔深丰惊醒了,坐起来过去看,发现康以馨拿着他的手机看宁亦惟的照片,他的笔电屏幕也亮着,开了很多宁亦惟获奖的网页,都是康以馨搜出来的。

最靠前的一个页面,是宁亦惟初中写的一个生物实验方面的小论文,获了市里的一等奖。

康以馨见孔深丰走过来,就将他手机放到一边,屏幕过了几秒暗下去,宁亦惟的照片就看不到了。

“这个实验做得不错,很有想法,”孔深丰没话找话,指着电脑屏幕说,“评奖人员有一个是我的高中同学,你拉下去,对,排第二这个秦瀚,你也见过的。”

在独自保守秘密夜里,孔深丰做过和康以馨一样的事。

在网络上搜宁亦惟的名字,看看他已经彻底失去的宁亦惟的人生轨迹,看宁亦惟不断地获奖,在夏令营、冬令营拿奖牌,查到D大附中招生名单,D大少年班公示名单,还有D大附中贴吧里某个学生发的、多年前的老帖子,叫“高一3班那个宁亦惟为什么这么矮”。

孔深丰看了很多遍,会背了。下面一列的回复都说“因为他才13岁”。

一开始孔深丰感觉这几个发表言论的学生很有幽默细胞,大家都排队说一样的话,后来觉得很骄傲,因为宁亦惟没有任何背景,没有孔深丰和康以馨,依然这么优秀这么耀眼。

最后又不可避免地被痛苦的情绪吞噬,悲痛难当,而辗转难眠。

“看不懂,”康以馨如实说,她声音干哑,却还是要说话,“但是他的语序有点问题,好几句话不太对。”

孔深丰凑过去看康以馨指出来的那几句,是有一些小语病,便为宁亦惟辩解:“他那时候十来岁。”

“也不是年龄的原因,如果有好一点的语文家教,教他一下就好了。”康以馨说完,就抑制不住地哭出来了。

她嗓子太过干涩,哭不出声音,牙齿咬住了紧合着的上下嘴唇,眼睛闭一下,眼泪便涌出来。

“又不是什么大问题,”康以馨边哭边断断续续说,“我们找人教教他就好了。”

如果发论文前能给康以馨或者孔深丰看一下,或者宁亦惟初中的老师上心一点,帮宁亦惟改改,怎么会让宁亦惟的获奖论文里出现这些小孩才会带的语病。

但宁亦惟没人教这些,还是长大了。

孔偬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他没有错,康以馨全都都明白,她只是觉得人生很难。

只是觉得给孔偬从小到大那么多爱,花的那么多时间,哪怕能分给宁亦惟一小份该有多好。

一小份的母爱,一小份物质,在宁亦惟哭的时候抱一秒钟,只看一眼的宁亦惟的蹒跚学步,只喂一口辅食,拍一张周岁照,给他请一门课的家教,很少很少的参与也都可以。

她又不是要很多,不必这样一点都不给她吧。

不必这样这么多年,见都没有见过一面,刚刚生下来就抱走吧。

宁亦惟现在过得好像也挺好的,只是连康以馨是谁都不知道,还会为养母去打别人,明明看上去根本不会打架。

那么如果在妈妈身边长大呢,他会很爱妈妈吗。

康以馨哭得天又亮了,才能渐渐再静下来,听进孔深丰跟她说话。

孔深丰把电脑收起了,不让她再看了,康以馨声音很颤,开了好几次口,才能组织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我想先去看看他。”

康以馨比孔深丰想象得要理智很多。

她好像很怕盲目地找宁亦惟相认,会让宁亦惟反感,因此才想先转作过路人看看宁亦惟,说几句话也好。

她入职以来,每一年的假都是作废了,昨天孔深丰替她请的一周的年假还是多年中的第一次。她第一次错过了孔偬的生日,孔偬来电话问,孔深丰接了,只说他妈妈生病,赶不回来了,孔偬没起疑心,也未见太过担心,随口说“那让妈妈好好休息”,就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