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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9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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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了什么,让你脸色这么难看?”顾长龄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道,“你我夫妻多年,有什么事记得告诉我,别一个人憋在心里难受。”

“太后与陛下有意立久久为后,”杨氏叹口气,“虽然还没有明着说,但是已经让亲家母来探我们口风了。”

顾长龄听到这话,微微一愣,但是却没有表现得有多意外,他轻轻捏了捏杨氏的手,温暖的掌声安抚着杨氏的qíng绪,“陛下这个心思,我曾经猜测过,不过陛下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他这份心思到了今日,我才敢肯定下来。”

“既然你早就知道,为何还任由事qíng发展下去?”杨氏抽出自己的手,看着顾长龄道,“难道你就忍心久久去那个地方?”

“非是我想她去那个地方,”顾长龄沉默片刻,突然道,“你还记得久久出生前几天,你跟我做的那个梦么?”

杨氏悚然一惊,尽管已经过去十多年,但是她却对那个梦记忆犹新。那样一个梦本就光怪陆离,更别提她跟夫君居然做了同样一个梦。

那个梦里,火凤泣血,最后化作光落到她的腹中。然后,第二日鸾和宫就传出小公主夭折的消息。

顾长龄并不信鬼神,所以尽管觉得这个梦很是奇异,但也只当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直到三年前,太后召见久久后,待她便如亲女,不仅常常召见她进宫,还给她备下诸多女儿家能用的东西,便是他们万分宠爱久久,也不过如此了。

缘分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又不得不让人称奇。周家有两个与久久同龄的姑娘,也不见太后另眼相待,唯独对久久,宛如亲生。

“久久自出生后,就没有见过太后,”顾长龄苦笑,“如今已经不是我们愿不愿意让她进宫,而是皇室想迎娶她为后。”

他又何尝舍得女儿嫁到宫里,可是天命这种东西,谁又说得清?

那日即将离开京城的出云真人找到他,给了他几句忠告。

“龙凤呈祥,天下繁荣。凤飞泣血,独龙早丧,天下大乱。”顾长龄低声道,“这是出云真人离开京城前,对我说的话。”

“你不是向来不信鬼神么?”杨氏苦笑几声,沉默良久后才道,“罢了,我再烦恼又有何用,难道还能拒绝皇室的求亲不成?”

若是嫁到其他人家,但凡女婿敢乱来,他们娘家人还能去撑腰。可皇室不似普通人家,即便要纳妃,他们娘家人什么都不能做,只硬生生让女儿咽下这份委屈。

顾长龄沉默良久:“不如先看看久久的意思,若是久久不愿,我们再想办法。”如果久久不愿意,太后与他是表兄妹,陛下与他又有几分师徒qíng谊,二人也许会看在这层qíng面上,不会太过为难他们顾家。

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去问女儿关于这件事的想法,锦州的讣告就传来了。刚在家待了没多久的顾长龄,急匆匆的乘坐马车朝宫中赶去。

原本一个亲王的病逝算不了什么,按照亲王规格下葬了就行。但是诚王不同,他虽然昏庸无能,连自己的封地都管理不好,但是他是陛下的生父,并且又还未请封世子。他死了,陛下要不要守孝,诚王府由谁继承?

按规矩来讲,陛下已经过继给先帝,那就是先帝的孩子。那么他是君,诚王是臣,万没有君给臣守孝的说法。可是按照qíng理来说,诚王是陛下生父,陛下若是把他当做普通叔伯,那又太过冷qíng了些。

守孝,有可能引得太后不快。不守,又有点不讲qíng理。于是几位重臣就为了这件事,在紫宸殿里吵了起来。

晋鞅沉默的坐在御案后,听着几个大臣的争吵,心神却早已经飘远。

他对诚王的感qíng很复杂,幼时曾期盼过,在大一些后又恨过怨过,再后来他被母后选为继子,成为了大丰的皇帝,渐渐的便没有怨也没有期待,自然也没多少感qíng。一个从未关心过他,甚至连看都怎么看过他的父亲,能让他有多少感qíng呢?

平日的他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治国之道,为君之道,为人之道忙得他根本没时间去想锦州的诚王府。

现在突然传来消息,诚王没了,那个作为自己父亲,但却从未尽过父亲责任的男人病逝了。

他心底有些茫然,有些空,又带着些说不出的酸涩与放松。

“陛下,臣以为,法理莫过于人qíng,”李光吉道,“您应该为诚王守孝一年。”

“荒唐,世间岂有君为臣孝一年的说法?”司马鸿当即反驳道,“陛下,此举万万不可。您是先帝的孩子,又是天下之君,不可行此礼。”

“司马大人,天下谁人不知诚王乃是陛下生父,若是陛下毫无悲恸,这让天下众人如何看待陛下?”李光吉朝晋鞅拱手一揖,“请陛下谨守孝行。”

“司马大人与李相的话都有道理,”晋鞅揉了揉额际,“顾大人,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顾长龄上前一步道:“臣以为,此乃陛下家事。”

晋鞅闻言起身道:“好,顾卿说得好,这本是朕之家事。”说完这句,他看向李光吉与司马鸿,“此事朕心中已有想法,请两位大人不要因为此事伤了和气。”

司马鸿看了眼躬身敬立的顾长龄,语气嘲讽道:“顾大人好建议。”

“多谢司马大人夸赞,在下愧不敢当。”顾长龄微笑着朝司马鸿行了一礼。

司马鸿愤怒的移开视线,不再去看顾长龄。

李光吉恍若没有看见两人之间的暗cháo汹涌,拱手道:“此事既然陛下已有决定,臣等自不再多言,只是诚王府世子……”

“诚王府中两位公子尚未及冠,无法治理一州之地,不如把诚王妃与两位公子接往京城,待他们年长后,再做封赏,”晋鞅垂下眼睑,缓缓道,“诸君以为如何?”

一直没怎么开过口的张仲瀚见三只狐狸都不开口,便也老神在在的站在一边,对此事不发表意见。皇上此举看似关心诚王府家眷,实则是打算收回锦州这块封地,让诚王子嗣成为有名无实的皇室闲人。

就像如今京城里那两位老郡王一样,空有爵位却无封地,待在京城这个地方,还能扑腾出什么水花?

看似体贴周到,但却是兵不血刃,这位陛下,可是比先帝手段高明多了。

“陛下圣明!”顾长龄拱手道,“诚王子嗣年幼,陛下竟为他们想得如此周到,实是仁德。”

李光吉与司马鸿齐齐在内心呵呵,只不过两人心里也都清楚,这样做对朝廷更好。除非他们两人有叛逆之心,不然是说不出反对话来的。

“既然如此,还请诸位大人安排迎接诚王府家眷事宜。”晋鞅和尚桌上由锦州发来的讣告,垂下眼睑道,“毕竟是诚王的子嗣,一路上不可慢待。”

诚王的子嗣?

这个词用的可……真客气。

张仲瀚向来是喜欢多想的xing子,越听越觉得陛下这话有些不对味,这可不像是兄长惦记弟弟妹妹的说法?

他看了眼陛下的表qíng,也看不出什么来,想了想,跟着顾长龄身后站了出来:“陛下圣明,臣等定认真行事。”

“那便有劳诸位爱卿了。”晋鞅说完后,面上露出疲倦之色,四人见状,很识趣的提出告辞。

出了乾坤宫,司马鸿、顾长龄、李光吉三人皮笑ròu不笑的互相拱手,然后一前一后的各自离开,显然对彼此都不是那么的满意。

张仲瀚摸着胡子,眼神在三人身上扫视了一遍,最后朝顾长龄走去:“顾兄,请留步。”

“张相,”顾长龄回头见是张仲瀚,笑着回礼道,“张相可是有事?”

“就是想跟顾大人走一走,聊一聊,”张仲瀚笑呵呵道,“顾大人深受皇上信任,不知您看此次的事qíng……”

“张相多虑了,你我皆是同朝为官,陛下对你我以及满朝文武是一样的,”顾长龄知道张仲瀚是想在自己这里打听点消息出来,所以直接道,“这次的事qíng,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长相您可要记得一件事。”

张仲瀚闻言道:“愿闻其详。”

“不管诚王如何,那终究是陛下的生父,我等在此事上,无需多言,陛下心中自有一杆秤,”顾长龄停顿了一下,语气压低道,“诚王的子嗣,如今虽说年幼,但与陛下也相差不了太多。他们改懂的事要懂,不该做的事qíng就不能说,毕竟他们只是王爷的孩子,比不得陛下尊贵。”

“顾兄此言甚是有理,在下也是如此认为。”张仲瀚是个老狐狸,当下便明白了顾长龄的意思,两人相视而笑,便拿定了诚王家眷进京后的待遇。

果不其然,第二日陛下就为诚王写了一遍祭文,并且当着全朝上下的面言明,要为诚王守孝七个月。

按照普通人家礼仪,叔伯过世,子侄一般守孝三月。若是父母过世,儿子守孝二十七月。

陛下与诚王关系,说起来有些复杂,但君王又岂能与普通人一样?

守孝七月,已经是无可挑剔的做法了。

至少在文人口中,对此举是十分赞扬的,甚至还有好些文人才子写诗作赞扬晋鞅仁孝。

皇帝要守孝七月,这立后一事,满朝上下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不长眼色的让陛下立后。

人家陛下与太后都不急,您这个臣子的竟如此着急,连陛下在守孝都忘了,那是何居心?

谁愿意做文人口中,不仁不孝不义之辈?

五个月后,诚王的家眷入京,同行的除了有诚王的两子两女以外,还有诚王妃以及两位侧妃。他们居住的府邸早已经备好,是一栋郡王规制的府邸,里面修建得十分jīng致,任谁来看了,都要说皇上为人仁厚。

不少人都知道,陛下当年还在诚王府做长子时,诚王妃待他并不好,兄弟姐妹更是刁蛮任xing,所以日子过得十分艰难。现在陛下是天下之君,非但没有记恨诚王妃等人当年的恶行,反而让人细心接待他们,这份宽容与仁厚,又有多少人能做到?

此事传出去后,京城里不少人都夸赞陛下为人仁厚,诚王妃等人心思歹毒,连带着诚王的子女在京城里,也不太受人待见。虽然大家明面上,对他们客客气气,但是私底下有什么聚会,从来不带诚王家的孩子玩,让往日里刁蛮的公子郡主们,顿时变得无所适从起来。

他们虽然任xing无脑,但也知道这里是京城,不是锦州,而且还有个他们当年磋磨过的兄长当皇帝,若是不老老实实的待着,只怕以后的日子难过。

诚王妃想得比几个子女还多,她最担心的不是皇帝刁难他们一家,而是担心皇帝把他们圈养着,不给爵位不给封地,待十余年过去,谁还会把他们看在眼里?

她心里越想越担心,就四处找门路,希望能有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的人,帮他们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经过她这么一打听,就知道了现在最受皇帝信任的是顾家,顾侯爷在皇帝亲政前,还是他的老师。

只可惜顾家人家风严谨,她一个丧夫的王妃,无缘无故实在没有理由去登门拜访,所以即使有这个心思,也求人无门。

她思来想去,等了一段时日后,终于等到了一个绝好的机会。

顾家二姑娘一月后举办及笄礼,京城中不少女眷都受到了邀请,她这个诚王妃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看着手中的请帖,诚王妃思索良久,对身边的陪嫁林姑姑道:“姑姑,把我那套水晶杯准备好,待长颜县主及笄礼时,我就用这套水晶杯做贺礼。”

水晶杯?!

林姑姑面色微变,那可是全大丰都没有几套的好东西,不过是个二等世家的闺女及笄,王妃何必如此的大手笔?

42、第 42 章

“父亲,母亲,”顾如玖走进正院,朝父母行礼,又朝大哥与二哥二嫂屈了屈膝,全家人正襟危坐的模样,让她心里有些莫名其妙,近来京城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怎么突然这么严肃认真?

“久久过来了,坐下说话,”顾长龄顶着全家人的目光,颇为感慨,“下个月你就及笄了,为父遥想当年,你刚出生的时候,还是皱巴巴的小团子,没有想到十五年的时间转瞬就过了。”

顾如玖心头顿热,起身朝杨氏与顾长龄深深一福:“多谢父亲母亲的养育之恩。”

“父母养育子女,本就是期待他们能健康与成长。子女感谢父母养育,我们做父母的,也感谢子女来到我们的人生中,”杨氏眼眶微红,借用微笑掩饰自己的qíng绪,“所以你日后,可不要再说这种话,父母子女之间哪有什么谢与不谢。”

“嗯,”顾如玖含笑点头,走到杨氏身边蹲下/身仰头看着杨氏,“母亲,您怎么了?”

“我没事,只是眼看你一天天长大,已经到了可以出阁的年龄,为母心中舍不得,”杨氏笑着擦去眼角的湿润,伸手摸了摸顾如玖额头,“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本来一早我就该告诉你的,哪只后来诚王讣告发到京城,陛下要为诚王守孝七月,这件事不好再提出来就耽搁了。”

她看着女儿脸上的迷惘之色,就知道这几次久久进宫,皇室并没有跟女儿说这件事,于是心里的不甘消去不少。好歹皇帝还知道规矩,没有做私定终身这种事。

“皇室曾托胡太太来跟我们家提亲,”杨氏语气十分缓慢,显然并不太想跟顾如玖提这件事,“陛下有意迎娶你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