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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光吉笑了笑,但是却没有否认,他揭开茶盖刮着上面的茶叶沫子:“王爷有话请直言。”

“相爷果真是慡快的xing子,”瑞王笑了一声,“不知相爷觉得近来如何?”

“欣欣向荣,风调雨顺。”李光吉低头喝了一口茶,语气平平。

“明人又何必说暗话,”瑞王嘲讽的笑道,“依本王看,李相如今在朝中举步维艰,受尽陛下猜忌。”

听到瑞王这么说,李光吉也不恼,反而笑道:“王爷此话何来?”

“先帝在时,朝中大小事务都离不了你,如今……”瑞王嗤笑一声,“你倒是被那寒门出身的张仲瀚抢去了风头。”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这也正常,”李光吉挑眉摇头叹息道,“臣对陛下忠心一片,陛下早晚会知道的。”

“若是他不知道呢?”瑞王笑问。

“不知道……”李光吉放下茶杯,冷道,“那在下也只好无可奈何了。”

夏日的光线透过树荫,照在石桌上,留下斑驳点点。

91、第 91 章

晋鞅亲政后第一次科举,就出现了好几个惊才绝艳的人物,他们的文章被公开后,引起无数人追逐热捧,当真是风光无限,引得无数人艳羡。

但是任谁也想不到,这一次科举竟然闹出了惊天的大事。

世人都知道,科举向来是男人的天下,朝中也甚少出现女子入朝为官的例子,便是历史上那位女帝当政,也只是重用身边的几个女官,朝中重臣皆是男子。

可是这次科举却曝出二甲传胪是个女子。

要知道乡试会试殿试前,每名考生虽然不会脱光衣服检查,但也会搜身的,更别提各种与道德名声有关的调查,可就是如此严格的制度下,竟然有女人给混了进来。

有人骂这个女人败坏了朝纲,有人怀疑这其中有人贪污舞弊,所以才能让一个女人冒充男人出现在昭阳殿中。每个人忙着对这个女子进行批判,尤其是一个个文人学子,仿佛受到了天大的侮rǔ般,上蹿下跳的对此事表示不满。

所有人都忘记了前不久那么还对这位二甲传胪各种追捧,各种崇拜,甚至心生向往,有意jiāo好。

顾如玖听到这件事后,对那些上蹿下跳的文人不以为然,反而对那位二甲传胪感兴趣起来。

“我大丰的科举向来是广纳天下贤才,可是谁说贤才就一定是男人了?”顾如玖冷笑着嘲讽道,“说来说去,这些文人只是觉得女人不可能站到那个位置,不该站到那个位置而已。”

晋鞅听到顾如玖这番话,笑着道:“久久以为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我才不管这些事,”顾如玖哼道,“费脑子的事qíng,还是你去做吧,我只负责貌美如花跟吃吃喝喝就好。”

这个张台最大的罪名不是以女子之身参加科举,而是本是女子之身,但是户籍上却是男人,还来参加过殿试,认真追究的话,就是欺君之罪。若是有人与她过不去,只需要这一条罪名,张台就再无翻身的可能。

晋鞅无奈一笑:“怎么有了壮壮后,你就跟他似的了。”

“那也只能怪你,”顾如玖单手托腮,笑眯眯的斜眼看着他,“谁叫你把我惯成这个样子的?”

“真的?”晋鞅靠近顾如玖,满脸无辜,“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惯了你。”

顾如玖捧着他的脸左右看了看,用手扯了扯:“厚脸皮。”

早已经习惯帝后这种相处方式的近身宫侍淡定的看着自己的脚尖,努力让脚尖开出一朵花来。

何明总算知道白贤这只老狐狸为什么会乐颠颠的往皇后身边蹭了,就皇上对皇后这股劲儿,在皇后面前伺候跟在陛下跟前没什么差别。

他原本还觉得白贤出了一个昏招,皇后一时半会受宠有什么用,男人都是贪鲜好色的,今日可以对这个女人好,明日也照样可以对那个女人好,便是皇后地位非同一般女人,可是在皇后跟前伺候,那也比不上皇上跟前。

可是现在白贤因为伺候皇后用心,不仅在皇后面前讨到了好,就连陛下也因此对他再度看重起来,当初受贿于司马家这件事,也揭过去了。

就知道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人,gān不出这种损己利人的事qíng。

“这个女扮男装的二甲传胪倒是有些意思,”顾如玖突然道,“她现在人在哪?”

晋鞅道:“事qíng闹到这个地步,应该是已经被押入大牢。”他本人对这件事qíng实际上并不是太过在意,只是外界闹得太厉害,他不得不关注此事。

亲政后首次科举就出现这种闹剧,他的心里并不太痛快,也因为这件事,看到了文人笔杆子的力量。

有时候笔杆子太过厉害,对于帝王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晋鞅有一下没一下摸着顾如玖细腻的手掌,神qíng渐渐严肃起来。

“反正她是个女人,我召她进宫见一见,也没关系吧?”顾如玖朝晋鞅讨好一笑,对于他严肃的表qíng视而不见。

“好,你想见就宣她进宫。”晋鞅知道她肯定对这位“女扮男装”的二甲传胪好奇,因为现实中女人扮演男人还不被发现,实在是太少见了,又不是小说话本,只要穿件男人衣服,所有人就跟眼瞎似的,把娇滴滴的小姑娘当成了男人。

天牢向来是关押重犯的地方,张台坐在昏暗的牢房中,听着四周犯人们或说话,或喊冤的声音,忍不住抱着膝盖让自己蜷缩成了一团。

与她同一个牢房女囚见她这样,便嘲讽道:“进了这里,就难再出去了,你算是能耐人,竟敢犯欺君之罪。”说完,她又把张台上下扫视一番,然后摇头感慨道,“若你不是跟我关押在一处,我也要以为你是个男儿身了。”

张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哟,”女囚似笑非笑的挑眉,“你们这些读书人什么都好,就这一点不好,清高傲气目下无尘,实际上人生在世,谁不是五谷轮回,为了名为了利钻营一辈子。”

张台看着这个女囚,半晌才不甘心道;“这个世道男人可以建功立业,为什么我们女人就不可以?”

女囚面色微黯,愣了片刻才叹气道:“世道不公,便是不甘心又能如何?”她怜悯的看了眼张台,“你满腹才华,胸有沟壑又能如何,抵不过身为女儿,无可奈何。”

张台见这个女人大约五十岁的样子,五官十分的漂亮,但是因为监牢中的生活艰苦,并且常常出去劳役,所以看起来十分的憔悴,不知道她犯了什么大罪,竟然被关押在这种地方,“你……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被关押在这里?”

在她看来,这个女囚面貌和蔼,并不像是大jian大恶之人。

“我……”女囚苦笑着摇头,“犯了傻,没什么可提的。”

张台还想再问,见到几个天牢的官差引着一个蓝衣太监往这边走来,顿时不敢再多说,只是小心翼翼的看着这几个人越走越近,直到她所在的牢门口才停下。

“你就是张台?”蓝衣太监看着她,表qíng不喜不露。

“在下正是。”张台岁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却不敢怠慢,忙起身朝蓝衣太监行了一个大礼。

“嗯。”蓝衣太监点了点头,“皇后要召见你,你随咱家来。”

皇后?!张台惊愕的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蓝衣太监,皇后怎么会想见她呢?

原本缩在角落里的女囚听到“皇后”两个字,身子颤了颤,抬头看了张台一眼,才缓缓把头低了下去。

“张先生可会骑马?”白贤看着张台,没有叫她姑娘,而是先生。

“书院教授过骑马,在下虽然学得不jīng,但是代步尚可。”张台出了大牢,就见外面站着一支身着盔甲的禁卫军,心中的敬畏更甚。

“既然如此,请张先生上马。”白贤利落的骑上马背,低头对站在原地的张台道,“娘娘召见,可不敢太过耽搁。”

“是。”张台朝白贤拱手行礼后,才翻身上马。她的一言一行,十分的洒脱利落,不见半分闺阁女子的娇气。

白贤见状,心中有了一个底,这个张台只怕从小就被当做男儿养大,不然做不出如此自然的动作。

张台哪里知道白贤怎么想的,反正在她看来,皇后要召见她,已经是一件天大的事qíng。早在她没有进京前,就听过皇上与皇后之间的感qíng故事,故事里皇上痴qíng温柔,皇后美丽娇俏,两人乃是天作之合,受到上天庇佑的夫妻。

她不信鬼神,对这些传闻也嗤之以鼻,但是却相信帝后两人之间的深厚感qíng。所以对没有见面的皇后娘娘,已经多了几分憧憬与向往。

到了白虎门,一行人便下了马背,张台跟在白贤身后,听他介绍宫里的一些规矩,暗暗的把这些记在了心里。

再看这华美的宫殿时,只觉得里面规矩森严,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白虎门离乾坤宫有很长一段距离,张台不知道自己低头走了多久,才听到前方的白贤道:“张先生,乾坤宫到了。”

她抬头看去,只见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屹立在自己的面前,宫殿的正前方大门上挂着一个牌匾,上面写着乾坤宫三字,这三个字写得大气磅礴,威仪无比。

进了大门,白贤径直把人带到了紫宸殿外,见守在殿外的人是秋罗,便道:“秋罗姑娘,皇后娘娘想见的人到了。”

秋罗朝他笑了笑,又朝张台微微颔首,才道:“请稍等片刻。”

张台有些恍惚的想,连皇后娘娘跟前的宫女就跟神仙下凡似的,不知皇后娘娘又是何等的美貌与威严。

不多时,她就见刚才的漂亮宫女走了出来,脸上不说话似也带着几分笑意。

“娘娘叫你们进去。”秋罗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有劳秋罗姑娘。”白贤朝秋罗客气一笑,然后转身对张台道,“张先生请随我来。”

踏进紫宸殿后,张台只觉得殿中暗香盈鼻,屋内摆设恍若仙宫,顿时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待进了内殿,她看到上首坐着的红衣女子时,竟是呆了片刻,才回神行了大礼:“学生张台,见过皇后娘娘。”

她现在还没有被褫夺功名,自称学生倒是没有什么错。

“你就是张台?”顾如玖看着眼前弯腰朝自己作揖的姑娘,若不是她现在已经知道对方是女子,绝对不会相信对方是女扮男装。

不知道是不是对方相貌长得太像男人,甚至连喉间都有些许凸起,就像是男人的喉结,只是比起普通男人来说并不是那么明显罢了。

还有她肩膀宽大,身材魁梧,胸部不知道是有意束缚着还是本身就不丰满,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男人,不见半点女子的特征。

“学生正是。”张台不知道皇后娘娘召见自己的用意,所以对方怎么问,她就怎么答。

“我看过你作的文章,言之有物才华不凡,”顾如玖给她赐了座,“尤其你在文章中提到的有关水利的内容,十分的有意思。”

没有想到皇后娘娘竟然欣赏自己的文章,张台有些激动,连连道:“学生才疏学浅,让娘娘见笑了。”

“不,你是个难得的人才,就连陛下都曾亲口夸过你的文章。”顾如玖摇了摇头,叹息一声,看着张台竟觉得有些可惜,若此人是个男儿,必定能在朝中有所建树,只可惜……

张台知道皇后娘娘未尽之言是什么,她想起自己的现状,竟心生绝望之感。

“能给本宫说说,你为何要作男儿打扮,来参加科举吗?”顾如玖想了想,“若是qíng有可原,本宫愿意在陛下面前为你说qíng。”

站在角落的白贤羡慕的看了张台一眼,这姑娘可真是走运,平日里皇后娘娘可很少为了别人到陛下那里求qíng的。

张台心头一动,便把自己过往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总的说来,就是她没出生的时候,父亲便意外而亡,母亲为了保下家中田产,便谎称她是男儿身,并且在户籍登记时,把xing别给她写成了男。后来母亲改嫁给一位乡绅,她就开始读书习字,因为天资聪颖,便考进了一个学院,然后便是乡试会试……

她自小被当做男儿养大,而她在十岁前,也一直把自己当做男孩子,到了后来才知道自己与真正的男孩子不相同。当日参加殿试的时候,她甚至想,若是能一展心中抱负,此生就做个男儿,不婚嫁也是值得的。

可是她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份竟被人拆穿,她不仅犯下了欺君之罪,并且还有可能连累家族与书院,所以竟惶恐不安,恨不得以死谢罪。

她不怕死,只害怕死了会连累家人与书院的先生们。

可是她又觉得不甘心,为什么她不能入朝为官,就因为她是女儿家吗?因为是女儿,便不能继承田产?因为是女儿,就该嫁人相夫教子?就因为是女儿,就不能有抱负不能有才gān?

她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听完张台所讲的人生经历,顾如玖觉得张台有xing别认知障碍,虽然她接受了自己是女人这件事实,但是由于她在十岁以前一直认为自己是男孩,所以她的说话做事方式,都没有用“女xing应该是什么样”来束缚自己。

顾如玖一直觉得,所谓的男xing女xing思维都是骗人的,人与人的思想与xing格并无男女之别,只是后来男人希望女人娇弱,希望女人安分守己,便对女人立下了条条框框,并且一次又一次的对女人说,你们女人应该是什么样的,你们女人怎么做才是对的,超过了这个框框,就是伤风败俗,就是有违女人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