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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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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舒忙跟上去,跟先前一样去牵他宽大的袖子,回望一眼龙宫,潋滟公主仍痴痴望著这边,眸光如水,几多痴迷几多哀怨。

原来她……便不由叹一口气,注定要伤心一场的啊……

“你叹什麽气?”身前的人忽然问道,刻意压下的怒气隐隐显露出来,紧缩的眉头下,一双银紫色的眼沈沈如山雨yù来。

“没……奴才没有。”文舒不料竟被他听到,开口辩解。

“哼!”勖扬君不再说话,一摆袖子,转过头去。

文舒原本就牵得小心翼翼,他一拂袖,险险就要抓不住,身形晃动就再站不稳,眼看就要从云端掉下去,慌乱间也顾不得许多,紧紧扯住了他的衣袖来稳定身形。这一扯,两人间贴得更近,视线越过他的肩头,能看到他的侧脸,眉梢飞扬,鼻梁高挺,有些单薄的唇正被紧紧抿起。

这又是哪里惹到他了?文舒揣测著。这yīn晴不定的脾气……

脚下已能看见天崇宫前曲折蜿蜒如巨龙盘山的登仙梯,祥云渐低,能看到巍峨的宫门和门前青衣的天奴。

“恭迎天君回宫。”天奴们齐齐拜倒,朗声道。

勖扬君一语不发,迳自快步往里走。靠回榻上时,仍是怒气冲冲的神色,广袖掠过,矮桌上的棋盒再度被倾翻,收拾好的棋子在地上落了一地。文舒知他在气头上,不敢招惹他,便静静站在榻旁。一时间,屋里静得能听到两人浅浅的呼吸声,一个极力压抑,一个谨慎细微。

“主子,喝茶。”有天奴端了茶来,许是被屋里的气氛吓到了,语调都有些颤抖。

“出去!”勖扬君不耐地呵斥,星目瞪起,细瓷茶盅自天奴手中抖落,那天奴也顾不得,忙不迭就往屋外退。

房里又只剩下两个人,寂静的氛围下连呼吸亦觉得不畅。

“请主子息怒。”主子气恼,总要有个人来劝。也不知道从什麽时候起,在勖扬君这里,文舒就成了这麽个人。

“你倒还知道主子……”勖扬君冷笑,眉梢挑起,斜睨著文舒,“我道你都忘了。”

“奴才不敢。”文舒低头道。

“你还不敢?”勖扬君站起身踱到文舒面前。

文舒略抬起头,近在咫尺的眼眸刻毒而yīn冷,嵌在他完全bào露出怒意的脸上,叫人不寒而栗。

“说,去哪儿了?”

骤然不见他的身影,心中就一阵波涛汹涌,去哪儿了,见了谁,为的什麽事……问题一个一个从脑海里跳出来。东海里和他相熟的还有谁?本来就来往密切,现在居然会主动跑去找别人了……不知为何得出了这样的认知,震怒中还夹杂著一丝慌乱,勖扬自己都觉得可笑。本来就是个低贱的奴才,天崇宫里不知能挑出多少个这样的,便是大方地送给龙宫又怎麽样?他天崇宫除了他就没人了麽?偏偏看到他回来後脸上的那抹笑,心头火起,真要把他留在龙宫,岂不就是称了他的意?称了他的意、称了他的意……称了他的什麽意?不就是……到底谁是他主子?他的命是谁给的?谁答应的,要留在天崇宫直到灰飞烟灭的?小小的凡人也敢反悔麽?火冒三丈,恨不得把他拉到跟前问个清楚。

钳住他手臂的力道不自觉地慢慢加重,勖扬君一字一字慢慢问道:“去哪儿了?嗯?”

手臂吃痛,正被他捏到刚好没几天的伤处,文舒忍不住蹙眉,语气却仍是平缓:“奴才去探望赤炎皇子,不及跟主子通报,主子恕罪。”

“恕罪?你现在知道要通报了?你……”勖扬君还想再问,快脱口时又硬是止住。问出来怕是连自己都要讶异。一眼望进他黑色的眼里,正见一丝痛楚流露,转瞬又被淡然遮去。这才想起来自己正抓著他的手臂,烦躁上心,随手把文舒往边上推去。

文舒不及觉察,被他一推,脚下的棋子圆滑,人便摔倒在地,袖中赤炎送的糙编蚂蚱就飞了出来。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文舒急忙扑过去要捡。却早被勖扬君看见,五指一抓,那蚂蚱就如活物般飞进他的掌中。

“哪儿来的?”方缓和不少的怒气又被文舒急切的动作挑起,勖扬君问道,手中暗暗使力。

“主子,凡间俗物怕污了主子的手。”文舒qiáng按下心中的焦急,跪下道。

“哪儿来的?”勖扬君见他不肯说,只当他要护著谁,怒气再上一层。刻毒之色从眼中蔓延到脸上,越发要bī他说出来。

“是……是奴才捡的。”按他喜怒无常的个xing,若说出是赤炎给的,怕无端端又给赤炎带去一场风波。文舒道。

“捡的?”勖扬君挑眉,一边玩弄著手中的东西,一边冷冷看著跪在地上的文舒,“哪儿捡的?”

“龙宫之中。或许是哪位虾兵蟹将从人间带去的,奴才看它做工jīng湛就忍不住捡了来。”

“捡来的东西带回天宫……还是凡间俗物,怎麽?你是存心要让旁人来笑话我勖扬寒酸麽?”

“奴才不敢。”

勖扬君心中不信,却又苦於没有凭据,越看手中的东西越觉烦躁。转念一想,便对文舒道:“那就毁了吧。”

冷笑著递到他面前,看著文舒淡定的表qíng再次在他面前破裂:“舍不得麽?”

“不……不是,主子……”手腕被他抓住,苇糙编成的蚂蚱就停在掌中,文舒眼睁睁看著那只小小的翠绿中有些泛huáng的事物在自己掌中化为尘埃,再从指fèng中滑落。

膝盖下垫著一两颗散落在地的棋子,凹凸不平的触感,狠狠地顶著骨头。跌碎的茶盅也无人收拾,尖利的碎片扎在小腿上,膝盖的酸痛再添上腿上细碎的伤口,火辣辣的,竟感受不到地面的冰凉,额上起一层薄薄的冷汗。

二太子澜渊来找文舒聊天,说起shòu族有黑衣黑发的霸气láng王,有贪杯好酒的虎王,蛇王是个爱穿斑斓锦衣的yīn冷的人,最後问道:“你知道狐王是什麽样麽?哈哈哈哈……木著张脸,跟个冰雕成的人似的。你说这还是狐麽?哪儿有这样的狐啊?哈哈哈哈哈……既是狐,就该是个狐的妖媚样子,板著张脸去做给谁看?白白辜负了那麽一张美丽的面孔。啧……”

他伏在桌上大笑,文舒听了轻轻地摇头。

去招惹一个人,践踏一颗真心的理由竟可以这样的简单,近乎一场玩乐。

“二太子,您见过糙编的蚂蚱麽?”文舒问他。

大笑著的人迷茫地抬起头来:“没,怎麽了?”

“没什麽。这是凡间的俗物。”文舒轻轻地说道,笑容挂在脸上,仿佛随时随地都要散去,“小时候,就是在人间的时候,我也会做呢。”

“哦?”

“後来,我也做过一个。”

仙宫中有糙名为绮思,叶狭而长,形似苇糙。久远之前也曾大著胆子偷摘几片做成一只扬须鼓翅的青绿鸣虫。趁无人时放在他的案头,心似擂鼓,几番放下又拿起,直到背後响起他的嘲笑声:“见不得人的东西还是不要让人看见为好。”都不敢转身看他是怎样的表qíng。

“我现在都忘了……”

蓝衣的太子摇著扇子央他做一个给他看看,文舒淡笑著说。一袭青衣快融进满墙攀爬的藤萝里。

第三章

东海龙宫送来一盒子核桃苏,用锦盒盛著,暗红的盒盖上雕一幅蝶恋花。

乌guījīng化成的龙宫小厮对文舒说:“刚做起来的,还热著呢!”

文舒对他微微一笑:“费心了。”

跨进门去,在勖扬君前揭开盒盖,香甜的气味里还带著点温热。

“东海龙宫送来的,主子要不要尝尝?”

“收走。”勖扬君看了他一眼,把视线移回星子错落的棋盘,“放你那儿吧。”

“是。谢主子恩典。”文舒道。

走出房时,龙宫的小厮还在。见文舒捧著盒子出来,赶紧凑过来问:“如何?天君尝了没有?说什麽了?唉呀……您说这叫什麽事儿?咱公主也不知道是中了什麽邪了,让趁热赶紧送来不说,还得把天君说什麽都记下来,一回去她就问,还说一个字都不许漏!哎哟……这叫什麽事儿?哎哎……您别、您别打开,实话跟您说了吧,咱龙宫都快叫这核桃苏淹了都,做坏了多少才做出这麽一小盒,咱家现在看到这东西都怕了……”

文舒任由他滔滔地说,听他从核桃苏说到桃花饼,又从桃花饼说到桂花糕,等他说累了才说道:“天君不爱吃甜食。”

“哦哦,记下了,记下了……咱家回去跟公主说去。”虽说是乌guījīng变的,可脚下却不慢,不一会儿就消失成了远处一个小点。

文舒笑著看他撩起衣摆,短短的腿一迈一迈的样子。从锦盒里拈起一块咬一口,苏而不松,甜而不腻,核桃的坚果香味能在嘴里回味很久。

小时候,曾有邻家大娘擅作核桃苏,远远隔著墙头都能闻到那股香甜,口水流得三尺长。大娘常用帕子包一些给他。他就坐在村边的大槐树下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啃,喜悦而又不舍。凡间的寻常小食,那位龙宫公主想必学了许久,用来调素琴描细眉的葱白玉手竟甘心洗手做羹汤。

屋内一双银紫色的眼慢慢抬起来,能看到那人怔怔站在门外,青色的衣衫,黑色的快垂及腰的发,面容模糊在阳光里,嘴角似勾非勾,唇边半是淡然半是复杂。衣衫飞扬起来,光影朦胧,似乎随时随地就能化为一缕青烟消散得无影无踪。

一刹那失神,指间的棋子忘了要置於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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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囊、汗巾、腰佩……香囊上绣一双双飞的蝶,汗巾上描一朵并蒂的莲,紫色绳结缠著银线打成一条昂首盘尾的龙,护一块洁白莹润的玉。东海龙宫送来的东西总满满地藏满了yù说还休的心思。

碎嘴的天奴们聚在一起“嘻嘻”地笑闹,说:“那东海的潋滟公主是看上天君了呢!”

“是啊,看看送来的那些东西,呵呵……真是不害臊!”

“她不害臊,你就害臊了?也不知道是谁,不过是端一杯茶,那腰扭得……跟快断了似的!”

“你……谁扭了,谁扭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