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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这个主意,陈二喜倒老实了,至少面儿上是老实了,虽想以后报仇,可这会儿要见武三娘,还是怵,就怕武三娘一个不慡又抽自己一顿,上回的伤才好呢,可不想进去也得进去。

陈二喜把手里的小匣子捧妥当,深吸了一口气才走了进去,进了寻梅阁的院门,还没见着武三娘呢,陈二喜腿肚子都有些软。

孙嬷嬷见他那样儿,在心里笑了好几声,暗道,是该有个人教训教训陈二喜了,这厮都快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陈二喜进来的时候,三娘刚吃晚上饭,陈二喜一进来就跪在地上大声道:“二喜给姑娘请安。”

三娘瞥都没瞥他,继续吃自己的,就不能把这厮当人看,越当人看,他越不往人上走,不过,这成天山珍海味的吃着,也没意思,一天两天成,成天七碟八碗的,一看就饱了,所以三娘现在返璞归真了,不让做太多,每顿就要吃一样主食,配两个菜就完了,吃着有胃口,更避免了làng费。

她最近爱吃面,今儿吃的是鳝丝面,周大福也跟来了邹府,专管伺候三娘一个人,这鳝丝儿面不是三娘点的,三娘就说了句,晚上吃面,周大福就琢磨了,昨儿吃了牛ròu面,前儿吃的jī丝面,今儿要是再做这两样儿可不成。

想来想去,瞧见屋角缸里养的鳝鱼,便给三娘做了碗鳝丝面,面儿劲儿道,浇头更好,三娘这都是第二碗了。

等把碗里的汤喝完了,放下碗,一侧头仿佛才看见陈二喜似的:“哎呦,陈大总管来了,怎么还跪着,快着搀起来。”这客气话虚的,是个人都能听的出来。

陈二喜的腿儿都跪直了,手里还捧着一个老重的匣子,那个难受就别提了,也不知武三娘怎么就这么招人稀罕,这半个月文帝没过来,却天天让人两边儿跑,把三娘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事无巨细的传回宫里,文帝听着,一时笑,一时摇头,一时叹息,活脱脱一个文艺男青年。

这不今儿刚说三娘把屋子里的摆设换了,皇上立马就赏下来东西,匣子挺沉,陈二喜捧了一道儿,胳膊都酸了,这会儿又捧了大半天,都快残了。

三娘哪有看不出来的,就成心使坏,这老太监可不是什么好人,都坏透膛了,一眨眼就能冒出个坏主意来,就得把他的势气彻底打掉,让他不敢冒坏水。

见他脑门子都冒冷汗了,三娘才问了一句:“手里捧的什么啊?”

陈二喜如逢大赦,忙道:“是万岁爷给姑娘的玩意儿。”三娘一点儿高兴的意思都没有,这半个月,死变态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天天不送样儿东西来就难受,有珠宝玉器,也有簪子首饰,前儿还送了一匣子素绫子手绢,总之什么东西都有。

三娘刚还纳闷呢,怎么今儿不见送东西,这就来了,还是陈二喜亲自送过来的,三娘根本没有拆礼物的兴致,懒懒的道:“打开我瞧瞧是什么好东西?”

陈二喜忙放到炕桌上,把匣子打开,这一打开,三娘眼睛都亮了,前后两溜金狮子一共六个一个比一个小,最大的半个拳头大,最小的也就小指肚那么小,个个姿势表qíng都不一样,真算得上巧夺天工,这么一比,她架子上那套酒器真入不得眼了。

三娘是真喜欢了,挨个拿出来摆弄了一遍,心说,这要是带出去,找金匠融了,弄成一块一块的金锭子,谁能知道是皇宫出来的东西,又没记号。

这么想着三,娘忍不住眉开眼笑,一边儿的孙嬷嬷奇怪的瞧了她一眼,暗道,可见是喜欢金器,前头万岁爷赏了那么多好东西,别的不说,就说前儿那个玉石葡萄的盆景,可都是宝贝,那一颗颗的葡萄都是水头极好的翡翠雕成的,也没见姑娘这般高兴啊。

三娘这一高兴,陈二喜回去这差事jiāo的也轻松,文帝听了,脸上那笑掩都掩不住,文帝一高兴就想去邹府瞧武三娘,可自己都下旨把三娘认在了邹瑞膝下,自己再往邹府跑,于qíng于理都不大好。

虽说他不在意这些,可想到以后,文帝还是忍了忍,却忽想起,明儿是邹瑞的寿辰,邹瑞是自己的蒙师,给自己的师傅过过寿,也是当弟子的本分,更何况,朝廷以孝治天下,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邹瑞就相当于自己的父亲,自己过去拜拜寿也算孝道。

总之,文帝是变着法儿的给自己找了借口,打算明儿去邹府,拜寿是幌子,瞧三娘才是真。

邹瑞这个生日过的就没这么热闹过,昨儿不是正日子,还来了好些人呢,更何况今儿了,一大早天刚亮,邹瑞就站在大门口拱手迎客,满朝的文武大臣,能来的都来了,哪怕是以往的对头都来了。

寿宴从前厅一直摆到了花园子里头,还没开席呢,外头大管家跑进来在邹瑞耳边上道:“老爷,奴才瞧见安亲王府的轿子奔着咱们府上来了?”

管家一句话,邹瑞脑袋都大了两圈,心说这叫什么事儿啊,本来还以为三娘跟皇上那段儿算过去了,哪想转了一遭又回来了不说,三娘还成了自己的闺女,这以后要是因为女色误国,自己更难辞其咎了。

基本上,邹瑞榆木疙瘩一样的脑袋里,已经把自己跟苏妲己的爹画上等号了,这还罢了,反正他也拦不住,大不了就留个骂名,如今邹瑞也想开了,人活一世,糙木一秋,不过匆匆几十年光景,留什么名声不是留,等他撒手闭眼,就算遗臭万年也看不着了,眼不见为净。

邹瑞这个人虽说古板,可弹xing大,善于自我安慰,这一点儿,也是他平安混到现在的根本原因邹瑞惜名更惜命,说白了,就是胆儿小,八百年不遇的胆大了一回,就是救回武三娘,那还是因为当年武三娘的爹对他的恩太大,不报自己良心上过不去。

这胆儿本来就不大,还偏遇上个武三娘这个祸头子,三娘自以为聪明,使手段把文帝糊弄了过去,可邹瑞越想越不对,三娘跟安亲王那点儿来往,现如今也不是什么隐秘之事,大家心里头跟明镜似的,可就是不敢说,皇上哪儿都装糊涂,让三娘混了过去,他们这些底下的大臣就别讨嫌了,回头弄的跟武家似的,冤不冤啊。

要说就私下来往两回,虽有违礼法,睁只眼闭只眼也能过去,邹瑞想的是这俩人恐怕不那么简单。

三娘前些日子失踪了一天一宿,皇上满京城翻了个,都没把人找出来,末了,她自己回来了,这事儿怎么想怎么奇怪,她能躲哪儿,三娘那套说辞,邹瑞一个字都不信。

邹瑞琢磨来琢磨去,想了足足三天,终于让他想明白了,三娘去了安亲王府,至于她想做什么,邹瑞也没想明白,但他笃定那天晚上,三娘就住在王府里,想这孤男寡女,**,说不准就有了事儿。

就算那天有了事儿,过后两人撇清,把这桩事儿隐下也就罢了,哪想这会儿安亲王还找上门来了。

邹瑞又不傻,自己这生日也不是过一回两回了,哪回也没见朱晏上过门儿,自己就一个御史,也扛不住他一个亲王来拜寿,所以,他今儿来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冲着寻梅阁的三娘来的。

邹瑞愁的啊,肠子都打结了,心说,自己怎么偏赶在这时候过生日呢,他娘也是,生他的时候也不挑挑日子。

邹瑞都愁的都开始胡思乱想了,最后终于得了个主意,这事儿不说不明,许是朱晏有什么话儿要跟三娘说,两人这要是说清楚了,以后各走各的道儿,没准也是好事儿。

邹瑞也不知道抽什么邪风,刚还恨不得两人老死不见面儿,这会儿又惦记上牵线搭桥了,却这个桥可不好搭,三娘就是自己名义上的闺女,倒还有招儿,可还有别人呢,便守财是三娘的心腹,寻梅阁里还有个孙嬷嬷,她手下四个大宫女,两个小太监,这六个人都眼巴巴的瞅着,两人照面都难,这可怎么办。

大管家瞧老爷哪儿不知琢磨什么呢,眼睛都直了,半天没说话,遂小声儿提醒了一句:“老爷,安亲王的轿子可快到了,您不出去?”

这一句话,邹瑞忙往外跑,刚走到门边儿,朱晏已下了轿,邹瑞紧走几步上前就要行礼,给朱晏拦住道:“今儿个寿星最大,本王岂受得起寿星的礼。”寒暄两句迎了进去。

福庆把礼单给了大管家,一张嘴嘟的都能拴个酒坛子了,四下里瞅了瞅,心说,爷这不是遭罪吗,便来了能怎么样,这前厅后堂的,根本见不着面儿啊,纵见着面儿,爷还能说什么不成,真给什么人瞧了去,可又是祸事,自己还是看好了爷,今儿落了空,回去想些日子,等琢磨明白就丢开了。

这么想着,福庆一开始倒是眼巴巴盯着主子,后来却给大管家硬扯了去,到前头倒座房里,跟邹府的几个管事,坐在一处吃酒,他想起来回到席上,那几个管事如何肯依,一个劲儿的灌他酒,没多一会儿,福庆便醉的拾不起个儿来了,两个小厮搀着他,寻了个闲屋子让他躺下睡觉,这一觉直睡到了天黑。

论说三娘是碰不上朱晏的,可搁不住有心人安排啊,寿宴到了一半,邹夫人使柳婆子到寻梅阁请三娘说,夫人们都想见见姑娘。

三娘也想了,邹瑞过寿,自己这个便宜闺女,怎么也得露一面儿,不然可不像话,这么想着三娘就跟着柳婆子来了。

在席上见了各位夫人,三娘要行礼,那些夫人如何敢受,均侧身避过,态度很是热络,简直是自来熟,这个拉着她话家常,那个扯着她说笑话儿。

在席上应酬了一会儿子,眼瞅外头天儿都黑了,邹夫人忙道:“小女身子弱,恐禁不住夜里的风,这就让她回去吧,回头等还席的时候,好好让她陪咱们吃几杯儿酒。”

那些夫人自是不敢拦,三娘这才得了自由,来的时候孙嬷嬷本是要跟着的,柳婆子却道:“外头的几位夫人见着嬷嬷恐不大好,老奴虽说手脚粗苯,也服侍过姑娘几日,嬷嬷只管放心,jiāo给老奴就是了。”

孙嬷嬷不好驳,这才没跟来,这会儿回去,也只柳婆子带着一个丫头,丫头三娘见过,是邹夫人跟前伺候的丁香。

丁香在前头打着灯,柳婆子扶着三娘走到了绘chūn亭,再过了前头的山石头dòng子,走不远就瞧见寻梅阁了。

论说不远,可到了绘chūn亭边儿上,柳婆子忽道:“怎不见姑娘的手炉,想是落在席上了,丁香你回去找找,今儿人多眼杂,丢了可就寻不回来了。”

三娘倒不理会自己的手炉,那手炉是临出来前,孙嬷嬷硬塞在她手里的,也是文帝让人送来的,珐琅彩的手炉,好看是好看,就是累赘,还得时不时换炭,不如现代的暖宝宝方便。

因为嫌麻烦,三娘宁可冷着也不喜欢拿手炉,有心想说不要了,丁香已经提着灯笼走了,一没了灯笼,四周都是黑漆漆的,连道儿看不真,三娘跟柳婆子只得在这儿等着丁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