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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没理会他那傻样儿,直接招招手:“刘全过来,你站那么远做什么?今儿巧,遇上了我的老熟人,这是长卿兄,这是刘全。”三娘想着还是隐瞒着朱晏的身份好,以免吓坏了刘全。

刘全心里暗道,什么老熟人是老相好吧,嘴里却应着寒暄了几句,朱晏扫过他皱了皱眉,倒没想到三娘还有伴儿,冲刘全略点点头,拉着三娘坐下问她:“青弟打算去哪儿,我送你去。”

三娘就怕这个,这位怎么就掰扯不清了呢,说起来两人也没咋滴啊,这会儿三娘可不敢再说绝qíng的话,把柄在人手里攥着呢,又一想,他既然追来,自是福庆那小子泄了底,也不知那小子成日琢磨什么,昨儿不跟他说的挺好吗,怎么回去就把自己给撂了,不过要是朱晏送自己,倒是省事。

且从他刚才的言行举止就能瞧出,他不会把自己没死的事儿张扬出去,所以,自己完全可以放心。

想到此,三娘指了指刘全:“他说他老家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我便想着跟去瞧瞧。”

刘全一口茶水差点儿喷出来,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我……”我了半天没说下去,他是想说自己啥时候说家乡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了,不过这么说也不差,他家乡勉qiáng算过得去,临县便是兖州府的高青县,却是有名儿的好地方,真称得上,山清水秀人杰地灵。

这么想着也就挺实在的道:“未闹瘟疫之前,我们县还过得去,一闹上瘟疫,死的死散的散,如今也不知如何了,离我们县不足百里便是高青县,那倒是个好地儿。”

三娘给他说动了心,道:“咱们先回你家瞅瞅,若是不好,你也跟着我去那什么高青县算了。”

刘全奇怪的看着她,心说这位可真是活得洒脱,想去哪儿去哪儿,有道是故土难离,她怎就不想她的家乡呢。

朱晏倒是点点头道:“早些年在外游历,倒是去过这个高青县,却比旁处好,那些文人送了个小江南的别称。”

越说三娘心里越痒痒,站起来道:“如此还等什么,走吧。”朱晏倒是习惯了她有风就是雨的xing子,站起来把自己的斗篷披在她身上,牵着她的手出了茶棚。

一前一后两辆马车,前头是朱晏跟三娘,后头是守财跟刘全,侍卫骑马相随,有了朱晏,这一路三娘算找着金主了,一个子让她都没花,吃的好,住得好,可惜就是大冬天,一路上光秃秃,没什么好玩的景致,不然这么一路玩到山东,多滋润啊。

一离开京城的地儿,三娘这身叫花子的打扮也就没用了,不过还是穿着男装,方便骑马,她这平常的姿色,即便洗gān净了,刘全也没瞧出她是个女的来,有那么一瞬,三娘还些微有些受打击,不过后来想想,他看不出来不正好,反正自己对他也没那意思,也就不在意了。

这一路三娘过的相当轻松,除了茶棚里头,朱晏qíng难自禁的抱了自己一回,后面两人相处完全回到了刚认识那会儿,不再痴缠,也不再让自己嫁给他的皇叔帅的天怒人怨,可即使如此,三娘有贼心也没那个贼胆了,不过还是可以当朋友吗,这样发展下去毫无压力。

出了京,就不着急赶路了,遇上天好的时候,朱晏会教三娘骑马,等进了兖州府地界,三娘的骑术已经颇过得去了。

到刘全老家的那天正好是腊月二十三,几个人边玩边走,走了整整一个月,别管三娘有什么心思,也得等过了年再说。

刘全家有点儿出乎三娘的意料之外,里外三进的宅子,颇体面,家里还留着个看门的老家院,见了面,主仆两个抱头痛哭一场,诉说了一遍,便安置着住下了。

三娘跟朱晏算贵客,也住进了刘家,好在刘家如今就剩下主仆两人,连朱晏那些侍卫一起都住的开。

在刘家一直住到来年开了chūn,三娘见朱晏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也就不管他了,去刘全说的高青县里转悠了一圈,瞧上了个河边儿的宅子,让守财出面买在手里,略收拾收拾便搬了进去。

朱晏见她安置妥当,抽空回了京,毕竟出来的匆忙,好些事儿需他料理,他想着这次回去料理明白,日后就陪三娘,住在高青县也好,四处游历也罢,总归少回京了。朱晏想的是好,不成想,他走的这些日子便出了大事儿。

三娘在高青县住了几日,忽想起守财的老家貌似也是这边儿的,便问了一句,守财道:“是不远,出了高青县城往西再走七八十里就是。”

三娘问他:“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守财点点头:“有娘有兄弟。”三娘道:“既如此,我放你半个月假,你也回家去瞅瞅,别管怎么着,也算衣锦还乡。”说着给了他一百两银子,又让新买来的小厮跟着他,骑着马去了。

守财回家,家里如何欢喜先不说,且说他在家呆了几日,惦记三娘这儿,便辞了他娘跟兄弟,从家里往回走。

不成想他刚出村口,一错身的功夫,却落在一个人眼里,不是旁人是他的老乡周大福。

武三娘是死了,死的风光无限,虽没正是下封号,那下葬的规格都是照着正经皇后来的,这一场丧事,从十一月一直折腾到过了正月十五,才算消停,周大福的心也算凉了,本想着压住三娘这个宝,以后混个好出路,不想三娘这一死,他哪里还能出头。

何曾想,他师傅真有先见之明,三娘是死了,可皇上心里却仍撂不开,举凡三娘生前稀罕的吃食物件儿,归总了全挪到了乾清宫去,连带周大福这个给武三娘做饭的也挪了回去。

如今皇上吃什么,都要问一句:“三娘可喜欢?”周大福伺候了三娘几日,且这小子会说话,常顺着皇上杜撰些三娘的事儿来说给文帝听,文帝大约也知,这十句里有五六句切实的就不错了,却有这五六句也是好的,总比他自己一人苦思苦想的qiáng。

到了这会儿,文帝才发现,自己跟三娘在一处的时候,两只手都数的过来,三娘的笑语嗔谑在脑子里翻过来掉过去,来回这么想,想上一天再想上一夜也就想完了,这当口,正巧周大福填了这个缺,一来二去的,他师傅刘方都靠后了。

之所以能回乡探亲,还是前些日子,周大福给皇上做了一碗面,皇上吃了,问他是何处的面食,周大福答是陕西的,文帝愣了楞,半晌儿叹了一句:“是啊,如今想起来,你主子的家乡便是陕西呢。”

因文帝念着三娘,便如今人已经死了,他还是这般唤周大福,旁边的陈二喜心说,这人要是走运,怎么都能得好儿,武家祖上是陕西的没错,可那得往上倒三辈儿,别说到武三娘这儿,就是她爹也是个地地道道的京城人了,这话也真不知皇上从哪儿想起来的。

却听皇上接茬又问了一句:“大福你的家乡是哪儿?”

周大福也会来事儿,假模假似摸着眼泪说了一通有的没的,文帝道:“你主子心善,旁人也还罢了,对你们这些下人倒好,想来今儿若是她听了你的话儿,必会让你家去瞧瞧,如今你只当我是你主子,放你的两个月假,回家瞧瞧你老子娘,好歹的生养了你一场,也尽尽孝。”

周大福忙磕头,把陈二喜给恨的啊,心说我这个乾清宫的大总管,都没熬上回老家探亲,这个歪路里熬上来的周大福倒抢了先,心里再恨,也没招儿,万岁爷都发话了。

说了两句苏酸话,让周大福收拾收拾上路了,道上走了半个月,在家呆了一个月,这眼瞅开chūn了,想着回去呢,忽想起守财来,好歹两人是老乡,一个县的,就隔着几个村子,也就二十里地的道。

武三娘的尸首是找着了,守财的尸首却没影儿,一个太监也没人jīng心去寻,也不知顺着冰下的水飘到何处去了。

周大福想起两人在宫里算有些来往,不去他家瞧瞧说不过去,再说,自己也还沾着他的光呢,若守财还活着,这会儿哪轮到自己得意。

这么想着,赶这天一早便坐着车来了守财家,琢磨着给守财家撂下几个银子,也只当给自己积德了。

不想刚进了守财家的村子口,他寻思撩开车帘往外头瞅瞅还多远,迎面就瞧见两匹马从身边儿过去,一晃眼的功夫,瞧着前头马上像是守财。

周大福愣着一会儿,心说莫不是自己眼花了,不能啊,守财那样儿,自己如何能瞧错,莫非真是他,忙让车把式掉头远远跟着前头两匹马。

一直跟到了高青县,进了城,眼瞅那两匹马站在了河边一所宅子跟前,周大福让车把式把车停在对岸,他上了桥,远远瞧着,先头那个像守财的下了马,一转身,这回周大福可瞧了个仔细,却也惊在当场,不是守财却是何人……

☆、第76章

周大福在桥上立了得有半个时辰,也没想明白,守财怎会活着,且衣着齐整,满面chūn风,哪像是倒霉的样儿,难道他侥幸没死,若没死也该回他自己家,怎会跑到这高青县来,如何不令人心疑,不若寻个人扫听扫听。

想到此,走下了桥,到那宅子跟前,打量了一遭,宅子大门瞧着倒是寻常,不知里头如何,四下里瞧瞧,见有个婆子子从跟前过,忙上前搭话,问宅子里是什么人。

那婆子倒也是个热心人,跟他道:“前些日子来了个外乡人,买下这处宅子,收拾收拾住进来一个公子,买了几个小厮一个婆子在跟前使唤,平日也没见出来走动,故此不知底细,只知姓周。”

姓周?跟自己倒是本家,周大福猛然想起一件事来,武三娘扮成男装的时候,可不就是姓周吗,莫非是巧合,若不是巧合,难道武三娘还活在世上,这怎么可能,若武三娘活着,那慈云寺里头停着的是谁,那些和尚可是念了九九八十一天往生咒。

便念了往生咒,皇上也没舍得下葬,就放在慈云寺里,令和尚日日早晚三炷香的供着,隔三差五就去慈云寺里住上几日,自己跟着去过一趟,还记得做了武三娘爱吃的菜,送进去的时候,瞧见皇上并未坐着,而是立在棺材旁边儿,手扶着棺盖,嘴里絮絮叨叨不知说什么。

略近了才听真,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一些平常的小事,例如昨儿皇上做了一个梦,梦见武三娘与他梦中相会,两人正拉着手说话儿呢,不想就醒了等等,说这些的时候,皇上的语气很是温柔,眼中闪闪烁烁似有泪光。

周大福没敢仔细瞅,摆好了菜就退下了,这摆供桌的差事,也并非什么好差,前头一个小太监,因进门的时候脚下不妨绊了一下,手里端的供果摔在地上,皇上大怒,斥他大不敬,狠打了三十板子,就算保住了小命,这以后也再没出头之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