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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会儿,陈二喜是真服了,皇上都给武三娘折腾的不成样子,自己还是消停点儿好,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走一步瞧一步吧,自己谨慎点儿,没准能落个安生的结果。

邹瑞呢,虽说下了大牢,可皇上没提罪名,来的时候也是陈二喜送过来的,没绑没捆,穿着御史大人的官服就来了。

大理寺官最大的官是大理寺卿也才正三品,邹瑞这个御史却是正二品,大理寺哪敢慢待,大小官员都迎了出来,听见陈二喜传的圣旨,大理寺卿可犯愁了,心说,皇上这圣旨下的不明不白,官职还在,如何能进大牢,若不进大牢,皇上圣旨明明白白说要收监,自己有多大的胆子敢抗旨,末了,还是旁边的丞正在他耳边说了个主意,使人去牢里收拾出个单间来,迎贵客似的把邹瑞迎了进去。

待遇自不必说,该有的都有,三餐茶饭换着样儿的给做,就怕邹瑞在牢里受委屈,邹瑞倒因祸得福了,不用上朝,不用cao劳朝廷的事儿,也不用管府里如何,偷得浮生半日闲,这几天小日子过的别提多滋润了,邹瑞都不想出去了,琢磨着在这儿多住些日子就好了,成天看看书写写字挺悠闲。

陈二喜一进来就见邹瑞满面红光,仿似人都胖了一圈,陈二喜心里便不怎么得劲儿,酸了一句:“邹大人您这牢坐的够舒坦的。”

邹瑞抬头扫了他一眼:“怎么?喜公公也想来试试?”

陈二喜心里呸了一声,暗道这老不似的成心咒自己呢,邹瑞放下手里的笔:“这般时候喜公公不再宫里伺候皇上,怎跑到这儿来了?”

陈二喜心说,当杂家乐意来啊,皮笑ròu不笑的道:“万岁爷哪儿传大人进宫呢,邹大人跟杂家走一趟吧,若耽搁了,杂家可吃罪不起。”

邹瑞心里咯噔一下,虽说在牢里头过的挺滋润,可这刀悬在脖子上头也不是事儿,不定那会儿落下来,自己这条老命就完了,纵自己活够本了,还有邹府上下呢。

出了大牢这一路邹瑞这颗心都跟装了十五桶水似的七上八下,到乾清宫见了文帝倒有些楞了,皇上并未在屋里,而是坐在乾清宫后殿的小院里,独自一个人吃酒呢。

邹瑞忙跪下磕头,文帝摆摆手:“来,邹爱卿,坐。”邹瑞略迟疑才在文帝侧面的石凳上坐了,他刚一坐下,文帝指了指石桌上的菜道:“邹爱卿瞧这桌上,这一盘是椒盐蛇段,她做给朕吃的,这盘腌萝卜花是她给朕的回礼……”顿了顿继续道:“你说她的胆子大不大?这盘口味蛇是朕赐给她的,见她喜欢,朕把御膳房的周大福都给了她,这笼蟹huáng汤包更是她爱的吃食,她喜辣不喜酸,喜咸不喜甜,爱吃的点心是jú花苏,最爱品桂花酿,喜穿艳色的衣裳,却不爱在头上戴繁琐的钗环,这些其实都不是她心里头真喜欢的,她真喜欢的是金子,能使能用的金子,朕便赐她多少奇珍异宝,也入不得她的眼,因是朕赐的,便价值连城不能花用,之余她也是一文不值,以往朕糊涂,想不清此中缘由,如今才算明白过来……”

说到这里,文帝呵呵笑了两声,却笑的有些凄凉:“她从一开头就想着跑了,她根本就没想过留在朕身边儿,她没心没肺无qíng无义,她的心比冬底下御河里的冰还冷还寒,便朕对她再好也捂不热,朕该杀了她,不,杀了她太便宜,朕要刮了她,一刀一刀把她的ròu割下来,掏出她的心,朕到底儿要看看是不是ròu做的,还是一块顽石,朕哪点儿对她不好了,就算杀了她爹,赐死了她两个姐姐,可哪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朕把她亲弟弟赦了回来,想封她贵妃,想要她生朕的子嗣,这么多年来,朕头一次想要个皇子,想要她给朕生个皇子,朕还把她认在了爱卿膝下,这般还不是为了她能有个名正言顺的出身,将来若得皇子,封妃封后也名正言顺,朕这一片心都是为着她,她不思回报朕也还罢了,却还私逃,且是跟朕的皇叔,可怜朕还当护城河里的是她,心心念念怕她变成孤魂野鬼,跟着和尚念了九九八十一天往生咒,她倒好,跟着朕的皇叔逍遥自在,快活非常,若不是周大福瞧见守财,朕如今还当她去了呢,邹爱卿,你说世上哪有这般无qíng无义的女子,朕这回定要狠下心,等把她抓回来,朕要把她凌迟车裂挫骨扬灰,方泄朕的心头之恨,她便跪在地上哀求朕饶过她也无用,朕让她伤透了心,再不听她哄骗。……”

絮絮叨叨越说越乱,翻来倒去,一会儿咬牙切齿发誓要把三娘凌迟,一会儿又说过去一些小事,事无巨细,颠三倒四,十足一个喝醉了的怨夫,说多窝囊就多窝囊。

邹瑞心里叹了口气,暗道,许真是上辈子的孽缘,不然皇上这般xing子手段,怎遇上三娘就掉了个儿呢,便嘴里说的再狠再毒,若他真舍得,如何会有今日,只朱晏这事儿,恐不妥。

依邹瑞瞧,三娘没心没肺是真,无qíng无义也不假,正是因为如此,跟安亲王朱晏才不会什么私qíng,她宁可私逃也不想进宫,又怎会跟朱晏有甚牵连。

想到此,邹瑞道:“想来皇叔跟三娘并无私qíng,若有私qíng,三娘也不会独自南下。“

文帝却冷哼了一声道:“你莫替安亲王说qíng,只他带着三娘私逃的罪就当诛九族。“邹瑞暗道,皇上真吃醉了,难道忘了安亲王的九族里,头一个就是他。

正说着陈二喜快步进来道:“万岁爷,安亲王府的福庆在宫外求见,说有要紧事回。”一提安亲王,文帝心里就堵得慌,挥挥手道:“他一个奴才有甚要紧事,不见。”

陈二喜略犹豫,刚要退下去,邹瑞说了一句:“这般时候,说不得真是要紧事。”

文帝目光闪了闪道:“让他进来。”

要说福庆真不乐意揽这差事,确切的说只,要gān系到武三娘那祸害的事儿,他都恨不得躲八丈远,为着她,爷都进了宗人府,可她呢拍拍屁股跑了,合着爷这几个月千里护送,包吃包住包玩儿的,只当活该了,在她武三娘哪儿是一点儿没落下好儿,遇上事儿自己先跑了,就不明白这样的女人,爷怎还心心念念惦记着,都进了宗人府,心思也没歇。

刚从冀州府那边儿的钱庄来了个伙计,大管家接了信儿,急慌慌叫着自己趁夜去了宗人府,见了爷呈上一锭金子,爷一见脸色都变了,让自己速速拿着求见皇上。

福庆也不知这锭金子有什么不妥,心里却能猜到,估摸又跟武三娘那祸害脱不去gān系,福庆不qíng不愿的进来,磕了头呈上金锭子,文帝蹭一下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他:“这锭金子从何处得来?”

福庆唬了一跳,忙把怎么来怎么去的说了,文帝都不知怎么恨了,往哪儿跑不好,非往曲定县跑,哪正是太行山下,匪患猖獗之地,万一,万一……

文帝咬咬牙,若那些山匪敢动三娘一根头发,他平了太行山,吩咐一声:“速传贺威觐见。”贺威是骁勇大将军,传他自然为了调兵。

调齐了兵马,御驾连夜出了京,刚走了两天,正遇上付江派出来往京城送信的人,送信儿本就是付江的心腹,又是个心眼儿活动的,既遇上了皇驾,琢磨自己就甭往京里送信儿了,反正这信儿也是送到皇上手上,这不正好吗。

具体他怎么见着文帝就不罗嗦了,总之,文帝终是拿着了三娘的亲笔书信,刚拿在手里的时候,文帝的手都有点儿哆嗦,也不知是激动,还是气的,待抽出信来一瞧,把文帝气的差点儿背过气去,说没良心真没良心,这么些日子,她就给自己写了三个字,我没死,连点儿求饶温软之词都没有,就这么生硬直白的三个字就完了。

文帝瞪着手里的纸,瞪了得有半盏茶的功夫才咬咬牙,把书信放下,开始审那个送信的,这一审,文帝更气了,合着不是给山匪抓起来,她也不会向自己求救呢,这会儿想起自己来了,早gān嘛去了。

想到这些,文帝真想不管她,可到嘴里却是下令连夜奔向太行山,刚到太行山,山上就乱了起来,问了才知吕范把三娘挟持走了。

文帝也不顾上别的,付江亲自指路沿着后山追了上来,天亮的时候,付江道:“皇上,前面是绝命崖。”

文帝听了往前望去,正瞧见三娘坐在悬崖边儿上,旁边是吕范,咬牙切齿都不足以表达文帝的心qíng了,文帝都恨不能冲上去咬下三娘两块ròu来,自己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不省心的女人呢。

可心里头再恨要杀要刮,都是自己的事儿,轮不上旁人cha手,再说,吕范算个什么东西,文帝的目光也就在三娘身上停留一瞬,便落在吕范身上:“朕命你来剿匪,吕爱卿怎跑到这儿来了?”

事到如今,吕范还怕什么,都不想活了,还在乎什么君臣,yīn笑一声,把三娘拽了起来,推到悬崖边儿上:“皇上还要哄骗臣下不成,万岁让臣来剿匪不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吗,恐天下人都未想到,后宫三千手段狠辣的万岁,真心喜欢的竟是这么个不qíng不愿的女人,这女人有什么好,巧言令色无qíng无义,简直就是一个祸水,倒不如臣最后尽忠一回,为万岁除了这祸水,也省得她迷惑君王。”

“你敢?”文帝冷喝一声,便吕范豁出去了,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你敢动她一个头发,纵你死了,朕也要将你吕家的祖坟掘了,把你的祖宗从坟里抛出来鞭尸。”

吕范却大笑了起来:“我吕家哪有什么祖坟,便有也不知祖宗是谁家的,皇上掘坟鞭尸,臣如何拦得住,臣既在这里等着皇上,就没想过活命,huáng泉路上有万岁爷的心上人做伴,也算万岁爷的恩典了。”说着扯住三娘就要往下跳。

三娘眼睛一闭,心说这回真要完了,却忽然听道嗖嗖两声,自己的身体仿佛给什么东西套住一扯,三娘睁开眼,正好看见吕范坠下悬崖,那声惨叫响彻山谷,听着都瘆的慌。

三娘腿一软坐在地上,直觉浑身的力气都泄的一丝不剩,缓了会儿,终有了些力气,却仍低着头,不是她不想抬头,她是不想面对文帝,以及接下来自己必然要经历的惩罚,就算能保住命,以文帝之变态,定不会轻饶了自己,所以能躲一会儿是一会儿,而且,她正在发动所有脑细胞琢磨应对之策。

可就算她低着头,也能瞧见明huáng的袍服下一双紫金靴就在自己跟前,三娘鸵鸟的往下沉了沉脑袋,半天听见一声冷哼:“怎么,是腿软了,还是怕了,或者心里琢磨什么诡计想应付朕?”声音越说越沉越来越冷,却越来越近,最后就贴在自己耳朵边上。

三娘忍不住打了个颤儿,就听文帝道:“真怕了?朕还没发落你呢,你怕什么?三娘,你自己说说你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