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部分

2019年1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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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箐的笑容有种阴谋得逞的得意:“你还记不记得,昨天在前殿,我给他吃的东西?你当时看出来了吧,那是我的鳞片。嘿嘿,护脉麒麟认定自己守护之人的方法,就是给那人吃下自己的鳞片。所以,我已经是他的护脉麒麟了。”

昭沅想起昨天琳箐拿给乐越那枚鳞片时,无害纯良的模样,“不择手段”这个词不由自主地浮到了它的眼前。

琳箐用袖子半遮住嘴,笑得猖狂无比:“哦呵呵呵~~不答应?!木已成舟,他要怎么不答应!”

琳箐也走了之后,昭沅依然呆呆地站在菜地边,那几只蜜蜂还在,因为它的衣摆上沾了些菜花的花粉,蜜蜂便在它的脚边绕个不停。

琳箐的做法它刚才以为是不择手段,但转念一想,父王所说的那个用血涂在龙珠上的方法,其实和琳箐的所作所为是一样的。只要血融进了龙珠,那人便是和护脉龙神有血契的人了,不管他愿不愿意。这是不是也是不择手段?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它很困扰,感到有点头疼。于是走到一个瓜棚下,坐了下来,仔细思索。有个声音在它身边瓮声瓮气地道:“那只小麒麟真是肤浅啊,像她那样,怎么能做真正的护脉神。”

昭沅吓了一跳,猛地站起身,那个声音又瓮声瓮气道:“你也很肤浅,老夫不过说了一句话而已,你怎地就吓成这样?太不淡定了。”

昭沅顺着声音四处寻找,终于发现瓜棚的角落里趴着一只乌龟。

就是一直趴在杜如渊头顶的那只。

因为它的个头不大,龟壳的颜色是绿色,和瓜藤叶子的颜色差不多,的确不易被发现。昭沅惊讶地想,自己涉世未深没察觉到它的气息也还罢了,琳箐居然也没有察觉,证明这只乌龟应该比较了不起。

昭沅端详了那只龟片刻,小心翼翼地在它身边重新坐下:“你是谁?为什么不在杜如渊头上了?”

乌龟咔咔笑了两声:“我是谁?少年,你觉得我是谁?”

我要是知道,怎么还会问你?昭沅不回声。

乌龟眯着眼睛道:“你可以称呼我为前辈。唉,想偷空在这里打个盹都会被吵醒,世间真的越来越浮躁了。”

琳箐和乐越刚才的对话被乌龟听到了,那它已经知道了护脉麒麟的事情,会不会猜到我是谁?昭沅有些忐忑警觉地看着它。

乌龟慢吞吞地道:“那个麒麟丫头,太不会说话,先用几句话伤到了那个凡人少年,之后说得再天花乱坠也无用了。你知不知道她哪些话说错了?”

昭沅道:“是做大英雄和匹夫的那几句吧。”琳箐固然想让乐越做大英雄,也不该把乐越想当的大侠贬得一钱不值,昭沅觉得这样很不对。

乌龟晃头道:“错了,她说得最错的几句话,就是她活了很久,凡人在她眼里不过一瞬而已。”

这不是实话么?昭沅有些困惑。

乌龟道:“凡人的命很短,在我们看来如朝露如烟尘,这是实情,他们自己也明白,但当着他们的面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实在很不应该。而且……”乌龟闭上小眼睛,“她可以看见千千万万个凡人,瞬生瞬灭,但与她相遇的每一个都不同,不会有第二个与这个完全一样,一旦没了,就不会再回来。只有多经历些,才能看破这一点,所以我才说她太肤浅。”

乌龟将眼皮撑开一条缝瞄了瞄昭沅:“千万不要学她这样。”

昭沅疑惑地皱起额头:“你,不会是护脉玄龟吧,对护脉神的事情知道这么多。”

乌龟却又已经合上眼,把头缩进龟壳里,好像睡着了。

昭沅又闷闷地坐了会儿,起身离开。

如果乌龟是护脉玄龟,难道杜如渊就是它挑选的人,也就是与乐越这样的乱世英豪相对的文臣良相?一下子,几乎所有有关的人都碰到了,这算不算很巧?它又用前爪挠挠头。

昭沅离开菜园走远之后,趴着的乌龟又慢慢地从龟壳中伸出头,撑起眼皮。

昭沅方才坐着的瓜棚密密的叶帘后,走出了一个蓝色衣衫的人影。

他手中握着一卷书,俯身将乌龟轻轻地托在掌上,望着菜园门的方向,嘴角微微上扬:“龟兄,你觉得我应该怎样?”

第18章

昭沅回到卧房中,乐越正枕着胳膊躺在床上。

昭沅知道他没有睡着。它听了乌龟的话,觉得琳箐那几句话可能真的会让乐越很难过,便向乐越道:“你是不是生气了,琳箐她没有恶意,她真的是很欣赏你,真心地想做你的护脉麒麟,她觉得你可以成为大英雄。”

乐越盯着房梁,晃着腿道:“我没生气,她能那么看重我,我还蛮开心,只是我想的和她想的,实在不一样。我不是她要找的那种人。唉,希望她能早早地放弃我,如果因为这件事被她缠上十年二十年的,我真要去撞墙了。”乐越惆怅地打了个呵欠,“沾上这种事情,真要命啊!”

昭沅默默地想,其实你已经跑不掉要一辈子被沾上了。它不敢把乐越吃下了琳箐的鳞片的事实告诉他,它怕乐越真的会撞墙不止。

还是要慢慢慢慢地,等到他能接受的时候再让他知道吧。

乐越用手刨刨头:“算了,明天就是论武大会,这种事情以后再说。”他一骨碌坐起来,又抖擞了精神,“明天我们一定要大败清玄派!”

他目光炯炯,拍拍昭沅的肩头:“洛凌之的血,包在我身上!”

第二天一大早。

青山派的弟子们以乐越为首,聚集在正殿前,装束整齐,振臂高呼:“打败清玄派!夺回天下第一!”

鹤机子站在正殿的石阶上捋须微笑:“我们当重在参与,不要将胜败太过放在心上。在道法与武功的切磋中找到不足,更上一层楼,这才是论武大会的深意所在。”

乐越立刻接话道:“师父教训得是,我们要在比试中用力找到他们的不足,不要被他们看到我们的不足,更上一层楼,将清玄派重华老儿的徒弟们踩在脚下!”

他握起拳头,其他的弟子们跟着他再次振臂高呼:“打倒清玄派!夺回天下第一!”

乐越的大师叔松岁子一甩拂尘,肃然道:“时辰到,出发。”

鹤机子步下石阶,松岁子、隐云子、竹青子三位长老各行于他的两侧,乐越为首的众弟子整齐随在师父师叔们的身后,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出大门,向少青山下去。

昭沅站在院子的角落里,目送乐越他们出门。它十分十分想去论武大会看看,但它是龙,一旦被发现会很危险,所以不能去。

昭沅觉得有点寂寞。

它看着青山派的众人走远,慢慢转过身,准备钻回被子里睡觉,琳箐忽然从天而降落到它面前:“小傻龙,你为什么在院子里站着,不去论武大会吗?”

昭沅低头:“我是龙,会被看出来,不能去。”

琳箐同情地道:“这样啊,那我就自己去喽,我要帮着乐越,让他百战百胜,他想打败谁,我就让他打败谁!”

琳箐眉飞色舞,神采奕奕,她今天看起来确实做了很多准备,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衫裙,窄袖束腰,脚踏软靴,腰间挂着一个大布袋,还斜插着一条软鞭,“凤凰选中的下一个皇帝好像就在清玄派内,所以这次论武会,一定有凤凰在场,他们如果敢对付乐越,我就对他们不客气!”

昭沅非常羡慕,它耷拉下脑袋道:“唔,那你玩得开心些。”慢慢地转身向卧房去。

琳箐在身后拧着秀眉看了看它,终于忍不住道:“啊,看见你这个哭丧脸的样子就受不了,好了好了,谁叫我一向爱帮助弱小呢。我问你,你是不是很想去论武大会呀,我大概可以帮你。”

昭沅立刻转过头,双眼亮亮地看着琳箐。琳箐从挂在腰上的布袋中掏出一个金灿灿的项圈:“喏,把这个东西挂在脖子上,就能隐掉你的龙气。不过就是挂着它可能会看起来有点傻。你要忍耐一下。”

昭沅接过那个项圈细看,见它金光闪闪,长得十分粗壮,圈身上刻着牡丹花纹,还悬挂着一只硕大的金锁,刻着“大吉大利”四个大字。

昭沅从来没有见过比它更恶俗的东西,琳箐见它抓着项圈不动,不耐烦道:“你到底戴不戴上?我可没时间等你了。才让你戴一下下你都嫌难看?实话告诉你,这个是我小时候戴的东西,长老们怕我当时法力不足,到人间玩儿会给凡人发现,就用这个圈子帮我隐去灵气,我可戴了这个破圈整整二百年!”

昭沅立刻把项圈挂在脖子上。

唔,二百年啊,它抬起前爪数数指头,那么琳箐的年纪难道比大哥还要大……

琳箐阴森森地道:“你是不是又在算我几岁了?”

昭沅马上放下前爪:“没有,我在想怎么谢谢琳箐师……师妹……”

师妹两个字出口,它自己都脸红了。

琳箐却像很受用,哼了一声道:“走吧。”

琳箐会驾云,昭沅和她站在一朵云上,只片刻便追上了青山派的众人,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落下,一龙一麒麟快步跑过去,假装是靠两条腿追过来的。

琳箐装得非常像,气喘吁吁地挥着胳膊喊:“喂,等等我们!”

青山派的众人回过头来,便看见琳箐拉着昭沅一路跑来,昭沅脖子上那个金灿灿的大项圈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等他们跑到近前,乐越看着昭沅皱眉:“琳箐还行,你怎么跟来了,快回去。”昭沅摸摸项圈对他嘿嘿笑笑,暗示自己也可以。

琳箐道:“我和昭沅虽然是青山派的挂名弟子,不过也是青山派的一员,就算上不了场,也可以在下面给各位师兄们助威。”

她甜甜地笑,乐越的师弟们立刻七嘴八舌地替她讲情:“是啊师父师叔,难得小师妹和小师弟的一片热心。”

“我们本是同门弟子,要互相友爱。”

“昭沅师弟的那个项圈是特意为我们戴的吧,大吉大利四个字多么吉利啊师父,我们要讲点彩头,总不能把大吉大利赶回去吧。”

“师父,让他们跟着吧,我们本来人就不多,多个人多份声势。”

只有杜如渊站在一旁,不做声地含笑看着,乌龟仍在他头顶打瞌睡。

琳箐绕着胸前的长发笑盈盈地看乐越,昭沅凑到他身边摸着项圈小小声地道:“琳箐给我的,我不会被看出来。”

乐越在四道热烈的目光下无奈地摇了降旗:“好吧,清玄派如果把你抓起来我可不管。”

鹤机子拈着胡须看了看琳箐和昭沅,道:“也罢,就一同去吧。”

昭沅兴奋地跟在乐越身后,琳箐甜甜地道:“谢谢师父。”

从青山派到凤崖峰路也不算很近,走到山下的大路上后,渐渐有其他的帮派出现。

但各帮派之间都保持着防备,互相客套地打个招呼后,便拉开一段距离,各走各的。

昭沅跟在乐越身边,听乐越一路给它介绍,那边那些穿得破破烂烂手拿破碗和竹棍披着麻袋的是丐帮,一群光头的是少林寺,头上缠着布圈戴着大耳环穿得花花绿绿的是苗疆来的蛇教或五毒派。

中途,有一群人踩着宝剑从他们头顶的天空飞过,昭沅仰起脖子看,乐越往上指了指:“华山派或泰山派的,和我们一样也是修炼玄道的门派。”

昭沅问:“为什么你们不这样飞?”

根本不会御剑的青山派弟子们不吭声,乐越轻描淡写地道:“因为我们比较含蓄,不外露,他们比较显摆。”

正说着,又有一个门派骑着高头大马从他们身边飞奔而过,马蹄扬起的尘土落了他们一头一脸。

乐越啐啐嘴里的砂土,指着那个门派远去的背影向昭沅道:“看见了没,这也叫显摆。”

第19章

凤崖山下人头济济。

上山的时辰未到,各门派的弟子云集在一起等候。前来看热闹又没有观会帖的闲人们挤在路边看热闹,单刀赴会的江湖异士们不愿随人堆上山,便各自找一处僻静的所在做遗世独立状,各赌场押胜负买注的摊位处处皆是,兜售点心瓜子茶水扇子手巾板凳的小贩们来来往往,甚至还有一些江湖郎中在树下大石边搭起摊子,摊前大多挂着一幅皂帘,上书“祖传秘方专治刀枪棍伤及各类内伤”。

昭沅东看西看,兴奋得双眼发亮,觉得眼睛很不够用。

鹤机子和乐越的师叔们前去和各个门派的掌门长老们客套招呼,乐越和师弟们找了个空旷的地方站着,乐越的几个小师弟蠢蠢欲动,想去买两包瓜子打牙,乐越警告地瞄了他们一眼:“大庭广众,不要给师门丢脸,拿出点严肃淡定的气势来!”

小师弟们便只得绷起了脸皮假装严肃地站着。琳箐在一旁看着,眼珠转了转,笑嘻嘻地道:“我去买,反正我是女孩子,买点零食没什么丢脸的。”跑到一旁的小摊边称了几包瓜子,又买了两包点心,塞进腰上的布袋里跑回来,拍拍布袋,“师兄们想吃的时候就来和我拿。”

乐越的师弟们感动道:“有个师妹真好。”

乐越绷着脸道:“现在不能吃,等论武会开始后空闲了再说。”

师弟们嬉皮笑脸道:“大师兄,师弟们明白。”

昭沅十分想到别处转转,但乐越他们都呆在这里一动不动,它也只能一动不动。

杜如渊从袖子里摸出一本书看,只有琳箐来回跑来跑去,她又买了几把扇子,分给大家一人一把,连鹤机子和三位长老的份都买了。

青山派最近几年一直窝囊得十分出名,在一旁等候的其他门派众人都在暗中打量他们,他们人数少,且中间有琳箐这个女孩子,还有昭沅脖子上那个金灿灿的大项圈,更是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许多门派的年轻男弟子都在偷偷看琳箐,青山派附近站着的某门派弟子中,有一人嗤笑道:“哈,青山派中还有个戴大吉大利项圈的,是图吉利故意的么?论武大会有限定年纪吧,还在吃奶的就赶紧回去别等人赶了!”

那个门派的人堆中立刻爆出一阵大笑,甚至旁边的其他门派也有人笑了笑。乐越的师弟乐燕乐鲁和乐郑立刻卷子袖子,就要过去讨口气,乐越一伸手臂:“谁都不要动。论武会前,不要节外生枝。论武会上打他个老树开花不就行了?”

一旁的杜如渊从书本上抬起头笑眯眯地道:“忍气未必等于吃亏,善容方可纳百川,君子报仇,十年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