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部分

2019年1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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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越道:「凤君几时来的,快请坐。阁下今天不做小道士了?」

九凌没有再让他改变称谓,只道:「我本以为,做洛凌之可以与你亲近些,是我弄巧成拙了,反倒让你更加不舒服。」

乐越干笑两声,垂眼看奏折。

九凌道:「你今日祭拜和韶时,礼仪举止,几乎没什么差错。实在很好。」

乐越呵呵两声:「多谢多谢。」

九凌道:「你如果想与令师多亲近,可在京城设立道观,令师弟们,也可立刻着人请来京城。」

乐越放下奏折,肃起神色道:「我师父师叔和师弟们都过惯了穷日子,回青山派可能过得更好些,就不劳凤君费心了。」

九凌道:「也罢,既然你不喜欢,令师门的事情,我不再提。我今日来,实际是为了另一件事——你即将继承皇位,后位亦该定下。澹台修家的女儿,我记得你很喜欢她。」

乐越蓦然变了脸色:「你打算干什么?」

九凌道:「她很适合做你的皇后,难道你不想娶她?」

乐越压制住丹田中翻涌的气息:「呵呵,现在提这种事还太早吧,阁下容我再考虑考虑?我正在努力学做皇帝,等……等学的差不多了再说。」再拿起一本奏折,作势敛眉凝神观看。

九凌直直的站在那里,仍不走。

乐越索性换个舒服的姿势一本本看下去,耗了大约两刻钟,期间还喊人要了些茶水,侍奉的小宦官们看不见九凌,乐越也当自己看不见,喝着茶水让小宦官们退下,仍然翻开奏折。

九凌终于轻叹一声,温和道:「乐越,本君做你的护脉神,哪里比不过那条小龙?」

乐越抬了抬眼皮:「凤君现在什么都比它强许多,就算它将来长成大龙,可能法术谋略仍不是你的对手,但它有一样强过阁下,就是从来不骗朋友。」

九凌道:「本君当日扮作洛凌之,一半也是让你在登基之时学习帝王之术的重要一课。做帝王者,没有朋友。世事不可能如你现在眼中心中所想那样单纯。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你,欺骗你,你所要做的,就是辨别和判断。」

乐越敷衍地点头,举起手中的奏折:「受益匪浅,我这不是正在努力么?」

昭沅与应泽练了半天的法术,应泽体内的气息十分狂躁,昭沅心中隐隐不安。

它把自己裹在光球内飘回去找乐越,在云端看见九凌缭绕着七彩光芒的身影向这里飞来。

昭沅下意识地顿了顿,九凌收起双翼,幻化成人形:「你的法力还未恢复?」

昭沅用来包裹自己的光芒下意识的亮了些:「不错。」

九凌淡淡道:「本君若想伤你,不至于等到今日。你父辰尚与我平辈论交,算起来,我还是你的叔伯。辰尚这些年越来越糊涂了,我本以为,他会派你的兄长来。结果来的竟是一条不足百岁,需要脱鳞换角的幼龙……」

昭沅沉默不语,九凌道:「你这些时日跟着乐越,历练已经足够了。断了你和乐越之间的血契,或者换你的兄长来吧。」

昭沅挺起身体:「为什么?」

九凌微微皱眉:「你做乐越的护脉神,对乐越来说,只有害处,绝对带不来好结果。」

昭沅道:「乐越是我的朋友。」

九凌的双眉敛得更紧:「朋友?你真的将他当朋友,何至于连一条龙脉都舍不得?」

昭沅不再回答。

九凌看着它,一甩衣袖:「也罢,本君的仙力绝对压得住你,不至于有什么大差错。你真的心口如一,为朋友舍弃龙脉,并不算什么大事。」

昭沅回到乐庆宫中,一直都很沉默。

乐越也很沉默。

他偷偷翻阅卿遥师祖留下的阵法书与太清经,希望这两本书除了能镇住迎泽之外,还有能让他断掉与凤凰之间血契的方法。

但《太清经》中只有养气静心的法门,乐越一时没有什么发现。

不管是对付清玄派、对付太子还是对付安顺王,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一点儿主意也没有,只能做束手无策的傀儡。

乐越憋闷躁狂,夜晚在床上辗转难眠,忽然听见枕边昭沅低声道:「乐越,其实你现在还是不想做皇帝吧?」

乐越叹气道:「现在不是做不做皇帝的问题,是怎么才能不做凤凰的傀儡皇帝。」

昭沅顿了顿:「我会帮到你。」

乐越烦躁的抓抓头:「你先快点长角换鳞。九凌……我暂时想办法对付。」

次日,琳箐踏着霞光赶回皇宫内,远远看到昭沅恹恹的趴在乐庆宫的云端。

琳箐连忙赶上前,一把抓起它:「你怎么了?是不是那个卑鄙的凤君趁我们不在的时候暗算你了?」

昭沅有气无力的回答,没有,只是因为它锻炼法力太多,导致此刻全身无力。

琳箐这才松了口气:「那你赶紧跟我下去,我有紧急军情要告诉乐越。」

琳箐亲自前去打探,安顺王已得知京城有变,一面派人前去和周厉和谈休战,诱导其先与自己联手攻打京城,一面征调西郡与原本自己麾下的兵马到供城集结。

幸亏周厉帐下有一名他起兵攻打京城时,杜如渊与琳箐合力安插进去的南郡谋士。此人每晚接到飞先锋传递的计谋,进献给周厉作应战之策,周厉采纳后每每得胜,对此人极其宠信。

这名谋士向周厉进言道:「京城传来飞鸽快报,慕延的老窝已被端了,大事去矣,他自知末日将近,这才要和王爷和谈,分明是已经走投无路。如果不趁这个机会除之,来日必成大患。王爷杀了慕延,更可以以此为名,进京请赏。要做皇位的那个毛孩子只是杜献的一个傀儡,王爷除掉他轻而易举,到时不费多少力气,天下就到手了。」

周厉到底算有几分心计,道:「可京城已被杜献占了,他也不好对付。」

谋士立刻道:「杜献前段时日被慕延抓住,差点丧命,王爷把慕延打得落花流水,这才给了杜献机会。杜献一个世袭的王爵,哪里是王爷的对手!王爷进了京城,只消轻轻弹弹指头,他定然落荒而逃。」

周厉一拍桌案,哈哈大笑:「说得好,说得很好!」立刻传令左右,把安顺王派来和谈的说客拖出去砍了。

安顺王不得不分出一些兵力继续与周厉对战。自己则领了万余精兵,快马加鞭杀向京城。

琳箐先找到杜如渊,让他把这个消息告诉定南王,自己赶到宫中通知乐越。

她正要冲进永乐宫,昭沅的话止住了她的双腿:「乐越不在乐庆宫中,他去凰慈宫了。」

琳箐诧异地道:「乐越去皇太后宫里做什么?你为什么不和他一起去?」

昭沅道:「皇太后是让乐越去凰慈宫见澹台容月。」它觉得跟去那里不太合适。就留下练练法术。

琳箐僵硬的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啊……可是军情真的有点紧急。我去看看乐越快回来了没有。」

琳箐急急踏云向凰慈宫飞去,远远地,她已看到乐越与澹台容月在后院的小亭中相对而坐。

她眼睁睁看着,乐越的手抓住了澹台容月的手,又立刻放开,他们的脸,都红了。

乐越在说:「小月亮,这次我能够从牢里出来,你帮的忙最大,让你受了很多委屈,对不住了。」

澹台容月垂着头,轻声道:「乐王殿下该自称孤才是。」

乐越无奈道:「听见你喊我乐王,我真是浑身不自在。」

琳箐一向看不起「嫉妒」这两个字,她认为,当你嫉妒了,就等于承认自己不如对方。可是现在,她心里有股压抑不住的烦躁。她……嫉妒了。

她嫉妒澹台容月什么都不做就可以和乐越这么亲密。

她嫉妒澹台容月的身份让她成为最适合乐越的皇后人选。

她嫉妒地拼命想找澹台容月与乐越不相配的地方,就是找不到。

四周的云彩都要因为这股嫉妒燃烧起来。

乐越抬头看向亭外:「奇怪,现在还不是傍晚,怎么会有这么红艳的霞光?」

澹台容月惊喜的道:「是呀,好漂亮!就像发亮的锦缎一样。」

两人不由自主的先后起身,站在一起看着云霞。他们的周身晕染上霞光,与小亭宫苑一起,好像一幅工笔勾勒的精致画卷。

琳箐怔怔的站了片刻,转过身,轻轻离开。

澹台容月疑惑的望着天空:「奇怪啊,云为什么一下子都变成灰色了?」伸手向栏外,「下雨了?」

乐越也伸出手去,感到两点凉意滴入手心,很快消失。乐越握起手,心中莫名有点酸痛的感觉。

天上的云已慢慢散开,透进月光。

乐越与澹台容月回到桌前坐下。

澹台容月道:「有件事情,太后让我和你说一下。现在后宫中的诸多人,留在宫内有些尴尬。先帝曾在京城附近建了一座行宫,太后想和皇后娘娘还有先帝的妃嫔们搬到那里去,挑一些原本跟在身边的旧宫人跟随。每月用度不会花费太多。」

乐越仍没能从刚才莫名的情绪中完全恢复,勉强集中精神道:「后宫这么大,就算她们全部留下,也绝对够住。」

澹台容月道:「照规矩,先帝殡天后,后宫的妃嫔宫人们,多数是要发放的。只是太后娘娘体恤她们的不易,又不像你为难,才做下这番安排。」

太后刚经丧子之痛,立刻将澹台容月接进宫,安排她与乐越相见,其实并没有多少撮合之意,主要是为了此事。

这话她直接和乐越说,不如经澹台容月之口转述合适。

乐越道:「她们真这么想,我当然不会反对。只是,皇宫原本是他们的,现在我们住进来,就要人家搬出去,好像有些不妥。」

澹台容月道:「太后娘娘的意思,可能是搬出去大家都更方便一些。服侍的还是身边用惯的旧宫人,用度也宽裕的话,可能真的会比留在宫中更舒服。你的顾虑,也不必太重,自古一朝天子,一朝……」

她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话没说完,忽然想到这个比方放在此处,意思就是一朝天子一批后宫。这话有些忙撞了。不由得羞惭。

乐越却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住了口,道:「那就这么办吧。小月亮,这种事情,你比我懂得多,以后要你多多帮忙。」

澹台容月的脸顿时通红,垂首微微点头。

乐越这句话本是随口说出,没别的意思,见澹台容月的反应才恍然醒悟,没来由脸也有些热,干笑了两声。

乐越回到乐庆宫,昭沅、琳箐、杜如渊、商景、应泽都在殿内,九凌并未出现。

琳箐将军情告知乐越,杜如渊道:「安顺王善用兵,他手下可征集的兵马不少,家父已经派人去南郡调兵,京城及周边防务不可懈怠。琳公主说,孙兄还未走,由他领一队兵马驻守京城附近再合适不过。」

乐越自然赞同,又念及攻破京城时孙奔的离去,便补充道:「只是,要孙兄愿意才行。毕竟和氏与百里氏……」

琳箐道:「放心,孙奔说,虽然和氏与百里氏仇深似海,但他不会对付你。他本来就是有仗打就行,安顺王也是他的仇人。」

乐越道:「那就好。」

琳箐神色淡淡、与平日有些不同,乐越忍不住关心的问:「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琳箐立刻笑道:「没有啊,不过这两天来回跑,我是有些疲倦了。」打个呵欠,「你们慢慢聊吧,我先去补会儿觉。」

乐越看着她走出门去,茫然地问:「琳箐到底怎么了?」

杜如渊、商景都道不知。

昭沅也摇摇头,琳箐不准它把去凰慈宫的事情告诉乐越,它只能守口如瓶。

夜半,昭沅在乐越枕边辗转难眠。

静谧的夜空笼罩着整个皇宫,有什么正在静悄悄蔓延,冰冷的气息钻入锦帐,攀爬上床席,侵蚀进它尚未长出新鳞片的皮肤。

昭沅挠挠乐越,乐越翻个身,继续酣睡。昭沅搜刮全身的法力,罩住乐越,钻出床帐,闪到殿外。

值夜的宦官们安安静静的守着,护卫们在乐庆宫的围墙外轮流巡视。昭沅爬着运升到半空。皇宫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寻常,无形的阴郁之气扎进它的皮肤,游入它的血管,像当日在少青山顶一样让它烦躁难当,腹中的龙珠散发出一阵阵的热力,抵御着这股狂乱,使它稍微镇定平静下来。

昭沅拍着云彩四处寻找琳箐,却不见她的踪影。也许琳箐散心去了,昭沅想。它察觉到琳箐白天时很不开心,猜测她可能在凰慈宫看到了乐越与澹台容月之间的什么。

杜如渊暂时住在定南王在京城的府邸中,商景和他在一起。昭沅溜了一圈儿,也没有找见应泽。

它只得驾着小云回乐庆宫去,乐庆宫的上空,九凌七彩流光的身影静静矗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