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招商承包边召误入圈套

2020年1月6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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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往事的回顾使程序大大减少,调查组同意了程刚的请求,但有三条是他不愿接受也得接受的要求显得过于苛刻。一、不许程刚离开病房,就在病床上。二、调查组成员除了章志升党校学习外,其余都参加。三、程刚讲话时间不能太长,最多不得超过两个小时。

这天下午,调查组成员像举行盛会那样,聚集在程刚病房内……

伍县不大,却是百年老城。

翻阅县志得知,伍县由清康熙五年建县,至今已有200多年的历史了。这样一个古老的县城,但却无从查考,它在风光旖旎的山川,饱经过多少个朝代风风雨雨的洗礼,历尽人间沧桑沉浮与时代的变迁。在城市,为何不见一根根挺拔入云的烟囱,用它绽放出一朵朵美丽的黑牡丹、白玫瑰?为何不见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科技大厦,配衬幽景奇峰,点缀蔚蓝的万里长空呢?没有烟囱,说明这里没有工业,没有工业的农业县城,它就像一只巨大的鲲鹏,却没有腾空高翔的坚硬翅膀,怎能腾飞?没有国民经济的建设、发展,人民的生活水平怎么能提高?又怎么能奔向小康?

然而,没有高科技发展的民族产业,等于展现在人民面前的是一张白纸,它可写诗,可以画画,可以做感人肺腑的诗句,可以画最新最美的图画。这就看你如何去赋,如何去画了。

县委一班人多次研究数回谋划,决定在县城北端的河滩处划出3500亩土地,准备投资7000万元筹建规模宏大的山城商贸城。县委苦心绘制的致富奔小康蓝图,竟如此一波三折、连连搁浅,令人一筹莫展。冯凯乐任书记后,新一届党委再次竖旗招商,承建商贸城——变荒滩为金银滩。

为此,专门开了县委党委扩大会。

那次党委扩大会,实际是就如何围绕商贸城开发招商的出谋献策的动员会。由时任县长的边召做书面报告,这份报告是经过县委常委会审查定稿的,限制在一个小时之内的讲话稿,谁知他完全抛开讲话稿,自吹自擂,一个小时的报告独自占用了3个小时。会上,边召围绕重振旗鼓,加速商贸城建设,高亢激昂地首先给大家讲了中央电视台采访甘肃那个放羊娃的故事,紧接着又讲了本县贫困的现实……

惊人的创举,可谓史无前例,众人拍手赞成。巨大的工程,又给多少人带来了希望和憧憬。又有多少人……边召不停地说着,众人默默地听着,边召看着众人的表情,终于停下来问:“你们都听明白了吗?你们看还有什么良策,还有什么问题,有什么要求,赶快想一想,咱们还有时间商量。”高胜想了一下,缓缓开口,包括边召在内,屋里所有的人谁也没有想到,高胜居然提出一个听似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实为醉翁之意地道破。他清了清嗓子说:“要想富,多修路来多栽树;要想发,大着胆子搞开发。商贸城就是咱伍县的‘聚宝盆’,栽下这棵‘金梧桐’,银凤、金凰争相来。要想搞好商贸城建设,就得搞引资承包,公开招标,谁有能力谁有钱,就可能投标,就可以竞争。我就不相信伍县会没有能人、大款,就不能出现一个新的‘麦克隆’嘛!”

边召愣住,心说:“口气还不小,这话应该我说,怎么从他嘴里出来这么别扭,像你这种为了钱恨不能欺行霸市的人,怎么能说此大话。”边召不由自主脱口而出:“你有钱吗?”就这一句话,将出了一个亿万元的承包商。

高胜早有思想准备,他预料到边召是会将他这一军的,在说话之前就想好了对茬,随即出口接上:“没有金钢钻,怎揽瓷器活。”

伍县很美,有无数风景名胜,而且历史上还以产金闻名。

但现在的金城伍县,除了早已关停的大宇金矿之外,几乎没有国营的矿产,取而代之的,是城市四周遍地开花的个体金矿。这些年采矿的人就像能在此地随手便可抓到金子似的,从全国各地源源而来,在此安营扎寨,掘石淘金。

高胜以前也靠淘金生意起家,这两年又开了夜总会和装修队,搞起了多种经营。高胜开矿,自己并不挖矿,他把城外那些有金的小山包、小坡地圈占下来,往当地有关部门和有关人员那里塞点好处,搞了几份合同协议之类,那些山包坡地就算是由他承包了。有的外地人过来想挖矿挣钱的,得先给高胜交纳租金。这些年下来,伍县城南那一片小金矿,都认高胜做大东。凡自己直接去找当地有关部门租矿的,高胜就去收保护费。保护费也不比租金低多少,所以,明白事理的人都想开了,租高胜的矿比找有关部门直接租要合算。再说,谁也惹不起高胜养的那帮打手,那帮打手晚上集中在海星俱乐部护场,白天分散到各处收租。

如果按净利算账,高胜一年也赚不了几两金子,他要养的人太多,他必须依靠人多势众,才能维持地盘和威风。现在,高胜又要额外多养几个人了,这几人就是他身边的那几个混混,还外带一个为他圈地占坡的土地局长。

县土地局长钱大兴梦寐已久,对承建商贸城工程早已垂涎三尺,他很想利用手中的权势做钓竿,钓获这条大鱼。苦于他的胃口不是海口,无法独吞巨鲸。县委扩大会上高胜的几句话激发了他的灵感,联手承包商贸承建工程。

于是,钱大兴马不停蹄,就像萧何月下追韩信、刘备冒雪请诸葛那样,急急忙忙来到伍县有名的巨富高胜家。高胜知道钱大兴有弈棋的嗜好,见到钱大兴星夜登门,便轻蔑地起身端棋盘:“哎呀钱局长,又来找我学招啊?每次下棋,你都是高高兴兴地来,灰溜溜地归呀!真不好意思,这招不是你一时半刻学得到的。”钱大兴眼睛瞪得大大的,有点生气:“今夜我,可是找你下大棋,可别吹破牛皮,不好收拾哟!”高胜有点莫名其妙:“大棋,什么大棋?要多大的棋盘?”钱大兴歪头盯着高胜:“高楼大厦为棋子,千亩荒原做棋盘。”

钱大兴一进门来,高胜就猜着,知道他是为商贸城工程而来。那天党委扩大会上讲话时,钱大兴看了他一眼,眼神特别亮。高胜还知道这些年城南他圈占的土包坡地,都是他一手给办的,每次都付有不薄的好处费。但7000万元的庞大工程,就是一座黄金堆起来的金山,他是冲着他的财力来的。于是,高胜迷愣着眼说:“痴人说梦话,荒原傻下棋。”

“不是傻,是金。金钱的‘金’!”钱大兴的眼神明亮,“金”字的语气特别重。

高胜放下棋盘说:“想和我联手淘金,将城北那头大‘金牛’给牵回来,对吧?”其实高胜早就有此野心,要不会上他乱放炮,只不过是自己的口碑不佳,只怕政府信不过,还是有点犹豫:“不过……可能……最大的障碍他……”钱大兴在棋盘上布好阵势说:“聪明,有经济头脑。不过,两军对阵勇者胜。”

然后钱大兴点燃“三五”牌香烟猛吸一口:“来……咱们下棋……”两人在烟雾缭绕的棋桌上对弈,双方不断越过汉界楚河。

一方卧槽马!

一方翻山炮!

黑方拱卒。

红方落相。

下着下着,口有点干,高胜从冰箱里拿出两罐易拉罐青岛啤酒,一人一罐边喝边下棋。

商海老手,各有心思。名曰下棋,实为商贸城工程而战。一罐啤酒下去,钱大兴的脸最先红了,他红着个脸问高胜:“老高,你这些年,你自己说,我钱大兴够不够义气?”高胜说:“当然了,你是大哥,我但凡有三长两短,就得靠你。要不我当初就把你当兄弟了。”钱大兴说:“我手下的那么多人,我绝对一点不亏他们,我还得应付上头,你给的那几十万块钱,早就花没影了,你去问问他们,我啥时候少他们一碗热乎饭了!”高胜提车在手:“大哥,我就大恩不谢了。你容我缓过这口气来,我一定加倍回报。我报不了,我儿子、女儿,接着报。”钱大兴说:“好啊,那我可就等着啦!”他和高胜盯着棋盘手指摁士笑笑:“报不报的,不知道哪辈子的事呢!我这个人做事凭交情,只问耕耘,不求收获。倒是我现在有点难处,你要是不多心,我就跟你说说。”高胜应了声“噢”,且听他往下分解。钱大兴也不绕弯,上来一句:“我现在没钱了!冲我要吃饭的人太多,我养不住他们,他们怕是要造反了。这年头不给吃饱了谁跟你!”高胜马上做出深明大义的样子,说:“那是那是,这我都懂。你说吧,兄弟能帮你什么忙吗?要不然,我退出城南那块地盘,到别处去走走,至少给你省几份口粮。等你做大了,不在乎这点小钱了我再回身投奔过来,你看怎么样?”钱大兴摆手:“哪里话,你现在往哪走,这么大一摊子,能说走就走得了吗?”他知道城南这些年能这么安静,多亏了高胜这个霸头,高胜是在搪塞他,再说高胜一走他别想再坐享其利,即动情地说:“高胜你是我兄弟,我就是再苦,也不能抛弃兄弟不管,我是来帮你,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钱大兴抬眼盯着高胜,高胜这才想起手中的车,高胜推车到底,杀象将军,道:“大哥你不必多言,我已明白,要想牵回大金牛,必须出奇制胜,千方百计征服掌握大金牛的人。”钱大兴落士挡车护帅,说:“你的悟性很高,这是一步致命的险棋,像个干大事的人。不过……就眼前的阵势来看,这步险棋还必须得走!”高胜跳马挂角将军,钱大兴回马别腿。一杀一挡,钱大兴步步为营,夸赞道:“今夜你在兴头上,少睡点觉,好好琢磨一下,用什么方法能出奇制胜,一举攻克边县长这座‘城堡’。”

高胜连连进攻,步步紧逼钱大兴。钱大兴四面楚歌,节节败退,无回天之力。高胜乘钱大兴横车自堵象眼之机,隔山炮一步置钱大兴于死地:“哈……你又一次输在我的当门炮上了!”钱大兴甘拜下风地说:“棋输一子,机不可失啊!”高胜成竹在胸:“首先得有几条过硬的东西,才能赢得边县长的信任,比如技术能力、经济实力、工程质量、综合素质,等等。”钱大兴有礼貌地伸出巴掌握着高胜的手说:“好!我等你的消息。”

赵飞没想到自己和李奇见面竟是这样的情景。当李奇知道这段时间以来,赵飞一直冒着生命危险在暗中支持着自己的工作时,李奇心里有说不出的感激。赵飞还想再回到钱大兴身边去,但是为了赵飞的安全着想,匡钊拒绝了他的要求,他让赵飞换回警服,帮助李奇进行下一步的侦破工作。听说来了一位新同事,大家都很高兴,这一段时间由于工作太忙,大家的心态始终很紧张,见了赵飞才算有了一丝的松懈,都围着李奇说欢迎新同志李队也该请客。李奇这才想起队里不成行文的规定,在警队食堂要了几个小炒,大家聚在一起热闹了一下,算是给赵飞接风。

赵飞在海星集团总公司做卧底的事,李奇对谁也没有细说,赵飞也没透露具体情节,只是向大家解释说自己正准备到队里来报到,无意中听说有人在聚众赌钱,所以想侦察一下,所以就身不由己地去了,结果没想到却被警队的同志们给抓了起来。别的人对赵飞的解释倒没什么,但是蔡茜却觉得赵飞和李奇没有完全说实话,他们俩好像有什么默契似的。蔡茜把这些放在心里,什么也没说。只不过一想到赵飞还是自己心目中的那个赵飞,别的她就什么也不在乎了。姬斌看出了蔡茜的心思,站起来举起酒杯:“我说那天晚上,蔡茜妹妹眼里的露珠子那么晶莹透明。嗨,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为了我们的不打不相识,我建议大家干一杯!”

蔡茜这才注意到自己脸上的表情过于暴露,这才白了姬斌一眼:“你这个捣蛋鬼,我什么时候掉泪了,净瞎说。”

气氛油然而升。大家站起身来,纷纷举起手中的酒杯:“为欢迎我们的新战友,干一杯!”

“干!”

一口喝干了杯中的啤酒,赵飞对李奇说:“李队,有些事情我还得向你说明一下,案子今天僵到这儿了,但是不是没有路子可走了?我可以向你提供一个人,这个人肯定对下一步的案子进展有用。”李奇感兴趣:“谁?”大家也都把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了赵飞身上,注意地听着。赵飞说:“这个人叫马丽雅,是个三陪女,在海星俱乐部的酒吧里上班。她目前是高胜身边最亲近的人,我们可以想个办法,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把她弄来,她知道不少咱们不知道的情况。”高军瞪大眼睛问:“真的吗?这事可以交给我去办!”

李奇听了赵飞的话,深思了一下,慎重地说:“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问题是,我就怕万一事情暴露,不仅打了草惊了蛇,到时候还把人家这个马丽雅给拖下了水。虽然她是个三陪女,可是我们也要关心她的安全啊。”赵飞毕竟与马丽雅相处过一段时间,对她的情况比较了解,便自信地说:“这事就交给我来办。不过我要两个人帮忙。”

要不是眼前站着两个人,赵飞还在等着下个发话呢。就在他停顿的一瞬,高军、袁虎同在一秒钟内发出一个声音:“我去!”

蔡茜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她知道赵飞要点她的将。小时候赵飞每次出去办事,哪怕是赵飞他爸妈让他买点油盐酱醋的小事,他也要拐到她家里带上他这个小妹妹,何况现在,是办大事,就更不会将她落下。不出蔡茜所料,赵飞看了高军和袁虎一眼,停了片刻,说:“袁虎不用去,高军和蔡茜跟我去就行了。”

李奇对赵飞的看法,在感情的层面,也进入了一个连他自己都难以揣摩的阶段。

在理性上,李奇早就清楚,他是他的队长,他是他的警员。他对赵飞应当管理严格,思想关心,执法公平,凡事不以私心待之,不以感情用事。这些原则,李奇自信都能做到。但在感情上……你说感情这玩意儿,在工作中它根本就不该存在,也不该显示。说周局这种人凡事都按原则办,别人信。周局这把岁数了,受党教育多年,从性格形成的那个年龄起,就被灌输了各种组织原则,那些原则在周局的本能上,都已根深蒂固。但李奇年轻,年轻人容易意气用事,远远达不到周局的道行。

所以像李奇这种警官,感情上的好恶,常常左右情绪上的波动,甚至影响思想上的判断,尽管不一定挂在脸上,但心里难免纠缠不清。比如现在他对赵飞的态度,就是又爱又恨,说不清谁为主导,说不清正确错误。

自从与他见面的那天起,赵飞的表现确实不错。特别是这段时间的卧底,更让李奇有点感动。但赵飞居然让蔡茜同他去面对一个三陪女,而且是说情道爱的接触,实在是太不懂眉高眼低的人情世故了。赵飞和蔡茜过去是什么关系赵飞又不是不懂,虽然已经时过境迁,但彼此心中总有隐痛,赵飞居然主动去碰这块伤疤,实在傻得可以。李奇当场可以拒绝,既没有徇私情,也没有私愤可泄,符合规定,无可指责。但是他还是低头沉思片刻,说:“行。什么时候动手你们一定要告诉我一声,另外这件事大家一定要保密,千万不能有一点风声透露出去。”李奇当即掏出手机,按原则、程序报告请示上司周局。周局的态度是,赵飞卧底是省厅决定,赵飞归队又是省厅的意思。还是征求刁谦厅长的意见。其实李奇早就料到了,这件事只要一往上请示大凡就批准了,有利于侦察破案的事,上边十有八九能批。

赵飞看了一下手表,这才说:“现在是下午1:55,我估计马丽雅这时候该起床去逛街了。我们先开车到她住处去等着,为了防备她屋里有人我们不能动手,得等她出门以后,我们跟着她再伺机把她带到这里来。”

姬斌惊讶地笑着说:“小赵你真行啊,居然连一个三陪女什么时间起床、什么时间逛街这样的事情都调查得一清二楚。”

赵飞笑着说:“知道吗?我原来是特种兵,专门搞侦察的。”

大家都笑了起来,蔡茜没笑,一脸严肃,蔡茜看着赵飞,半天没有吭气。赵飞被她的沉默弄得有点狼狈,不敢对视她的眼睛。他像做了亏心事似的,用带着明显侥幸的试探口吻小心翼翼地继续:“你能帮我……跟我去一趟吗?她每次都给我说真心话,我想请她,我还想帮她。”

蔡茜缓缓开口,声音平静,语气温和,如果仅凭声音和语气,几乎听不出那是一种断然的拒绝。想的臭美!那个地方的女子她跟你真心?片刻,蔡茜又说:“你如果真心找马丽雅,如果你真心想帮助她,你可以……”

赵飞自知规矩,一时低头无语。

蔡茜看他情绪瞬时低落下去,便加倍缓和地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吗?”这句话本是安慰的意思,让赵飞听成了批评教育,他马上用正规的声音,应声答道:“是!”这一声字正腔圆的“是”字,让蔡茜愣了一下,煞是无趣。

“臭美!”

蔡茜的口头语是“臭美”,是孩提时和赵飞在一起玩“剪子布包锤”说惯改不了口的。小时候蔡茜说话吐字不清,把布说成“不”,剪子说成“浅死”,锤说成“吹”,而且老晚半拍,老被赵飞刮鼻子,每刮一次蔡茜都要撅着个小嘴说一句臭美。

又停了片刻,蔡茜看左右无人注意她,还是唠叨那句没完没了的话:“那些脏地方你去你去,为什么非要攀扯我干啥?”赵飞想说“不干什么,只是怕你吃醋”,但转念一想,随即改口说:“和你在一起办事总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蔡茜一脸不当真的样子:“臭美!”

其实她知道赵飞这样做的用心所在,涉及到女性的事,找一位女同志陪伴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上次带张缦,姬斌不是已经领教了吗?她不愿赵飞也被别人抓得皮开肉绽的,即使赵飞不点名要她陪同,她也要请缨前往,这不是吃醋,这是一颗久藏情感深处,并无机会激发的真心。赵飞从蔡茜满脸娇媚的眼神里感觉到了,他微笑着:“这就是我要你陪我同去的目的。”

“臭美!”

10分钟以后,赵飞带着蔡茜和高军,开着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出了刑警队。高军开着车,赵飞坐在前面,蔡茜一个人坐在后面满腹狐疑,要不是那天晚上与赵飞在海星俱乐部邂逅,真不敢相信像他这样的人,能在那种地方待这么长时间,组织上能理解,可……赵飞回头瞄了她一眼,打断了她的沉思,说:“我给你马丽雅的电话,你拿你的手机给她打个电话,看她起来了没有?”说着赵飞拿出了一个纸片递给了蔡茜。蔡茜照着纸片上的手机号码拨通了以后,娇声细气地喊出了一声:“喂?”

看着蔡茜那轻浮的样子,赵飞不禁惊讶地和高军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忍不住地笑了起来。高军小声说:“你可千万别小看我们茜子了,她可能装腔作势了。”赵飞笑容中露出一丝醋意:“谁小看了,你比我还了解她吗?”只见蔡茜眉眼一扬,抿着嘴笑,虽没有出声,但鼻嗤的气息早已传入对方的耳鼓,只听电话里传出来一个年轻女子直愣愣的声音:“谁呀?咋光笑不说话呀。”蔡茜依旧娇声细气地说:“哎呀阿丽,才几天不见,怎么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我知道你瞌睡多,还没睡醒吧?”电话里的女子有些疑惑地说:“什么呀,我早起来了,已准备出门呢,你到底是谁呀?”蔡茜装作生气的样子,愠怒的表情把满脸的毛细血管扩张得脸颊绯红:“哼!真没良心,想不起来就算了,我再不给你打电话啦。”说着便“咔”的一声关了机,高军和赵飞忍不住大笑起来。赵飞递给她一包餐巾纸说:“真有你的小茜子!”蔡茜终于又听到了10多年一直在耳边回荡的那句亲切的情言“小茜子”,她接过餐巾纸,轻轻擦了擦鼻子尖上沁出的细汗,一本正经地说:“她早就起来了,现在正准备出门呢。”

说着话,赵飞让高军将车停在了路边,眼睛望着不远处一栋楼房的出口处。

过了约3分钟,一个时髦性感的高挑女郎从出口处走了出来。她长发飘飘、白晰的鹅蛋脸上架着一副太阳镜,穿着一身黑色紧身吊带短裙,脚上穿一双半高腰的皮靴,衬托着小腿修长柔美的曲线。

“那就是马丽雅。”

那天晚上那种场合,虽说蔡茜已经看到了马丽雅的靓丽容颜,那是微弱的灯光下,又是相隔较远的距离,现在的光天化日下,展现在她眼前的,没有浓妆艳抹,竟是如此的丽姿俏容,蔡茜惊讶得情不自禁:“呀,够漂亮啊!”

高军瞟了她一眼说:“不漂亮高胜能看上她?”

赵飞一本正经地说:“现在是执行任务,不是品头论足的时候。她认识我,你们两个赶紧下车装成一对恋人的样子,跟着她。我开车在后边跟着你们,到没有人注意的地方你们再把她弄上车。”这时候马丽雅正好神态傲慢地从他们旁边走了过去。高军和蔡茜这才意识到该是他们俩出场的时候了,蔡茜乜了一眼赵飞,羞涩地伸手挽着高军的胳膊,两人一副悠闲模样地跟了上去。赵飞看马丽雅和高军他们走出约50多米远了,确信没人注意,这才发动车,慢慢地跟了上去。

马丽雅本来想拐过一胡同,然后去对面的“佳丽购物广场”买一件她昨天刚看中的衣服,谁知刚走进胡同,后面的一男一女便走了上来把她夹在了中间。她惊讶地问:“你!你们要干什么?”警察还是警察,从来不含糊其词,高军、蔡茜不给她废话,各拉着她一只胳膊,只用二三十秒钟便把目瞪口呆的马丽雅给弄到了赵飞的车后座上。要是在海星俱乐部,马丽雅只要吆喝一声,马上就会有四五个壮汉来保护她,可是在这个地方,她就是叫破嗓子也不会有人理她,真真假假的,人们见得多了。马丽雅这才醒过神来,这才惊慌失措地大声嚷叫:“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我犯你们什么事啦?”

蔡茜毫不客气地将她按住,然后拿出自己的警官证,往她面前一亮,说:“我们是警察。”

马丽雅怒视着她说:“警察又怎么样?我又没犯法,平白无故地你们为什么抓我?”

马丽雅的这个麻烦,就是坐在驾驶位置上一声不吭的赵飞给找的,他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气极败坏的马丽雅,顿生怜感……不过这次对她的刺激也太大了,超过首次见面那晚上的十倍、百倍、甚至千倍。马丽雅惊慌地望着车窗外,声音不高,但却变了调:“你们到底要把我带到哪儿去?”

尽管车快如飞,漫长的20分钟马丽雅惊恐如年,尽管她变了调地惊问,车上没有一个人与她对话,她只好听从命运的安排。20分钟后,马丽雅被秘密地带到刑警队招待所的一间房里。李奇知道赵飞把马丽雅带来了,正由高军和蔡茜看着呢,赵飞停好车急忙换上警服便和李奇一起过来了。

只需三言两语,蔡茜和高军便把马丽雅给制服了。马丽雅本来挺生气的,也许人在突然遇到猛然的刺激后都有一个精神回顾,也许马丽雅的那根神经归了位,她知道,毕竟自己一直在从事着非法职业,人家只要高兴,随时都可能把自己以卖淫罪送进监狱,也许自己该到停职败业的时刻了。当李奇和赵飞一前一后进了门,马丽雅乍一见身着警服的赵飞一下惊呆了,酷想眼前的赵飞与过去的赵飞是怎样不同与相同,自己是不是看错人了?直到赵飞和她说话:“马丽雅小姐,让你受惊了。”她这才一下子张大了嘴巴:“你,你原来是警察?”

赵飞俨然地看着她,以温和的口气说:“是的,我们曾经合作过,我认为你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马丽雅突然地震惊之后,接踵而来的是一阵害怕,她惊恐地瞪着赵飞,一时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猛然马丽雅后退一步,纤细的手指指着赵飞:“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高军大喝一声:“坐下!”

毕竟他们有过一段交往,毕竟她把他作为知己、朋友,赵飞还是同情她的,伸手制止了高军,严肃地看着马丽雅,说:“马丽雅小姐,你曾经无意中帮过我们很多忙,所以你所做的一切,暂时我们也不去追究了。我现在已经离开海星集团总公司了,但是我想我们的合作还可以继续。”

马丽雅突然尖叫一声:“王八蛋!你想害死我!”随即怒不可遏地冲着赵飞扑过来,她哭着说:“赵飞,我把你当朋友,你却这样害我。你害苦了我,你知道吗?要是高胜知道我把那么多事情告诉一个警察,他会杀了我的!”

李奇一把抓住了马丽雅的胳膊,把她强行按坐在一张椅子上,既是说教,又是训斥:“他不是现在也没杀你吗?再说你跟我们合作我们也会保护你的,我想不用说,你自己该知道高胜其实是个什么样的人吧?”是这关键的一句关心的话让马丽雅感动了,也软了下来。李奇说:“赵飞说你是个好姑娘,就是你男朋友将你害到这个地步了,他还想遇机会也从海星俱乐部那个地方把你弄出来呢。”马丽雅愣住了,她低着头一个劲地哭,嚷着说:“我不能这样做!你们也别说了,不就是我卖过淫嘛!你们把我抓起来好了,顶多判两年刑,总不至于到死的地步吧。”

赵飞以佩服的眼神看着李奇,到底是队长,这话说的有情有味。蔡茜在一边吃醋,递一张纸巾给马丽雅,睖了她一眼说:“哭什么哭?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你要不是高胜身边的人,我们干吗找你呀?不是听见了吗?还有人准备搭救你出苦海呢!”

若单论长相,马丽雅显然在蔡茜之上,她的美丽逼蔡茜退避三舍。尽管马丽雅不是明星,但她身上显示着明星的气质,那气质吸引了赵飞,当然还有她的纯情与真诚,她把赵飞的的确确看成是她的一个可靠的朋友,无论高胜对她如何好,她也有依赖高胜的心理,但是她毕竟认为赵飞诚挚靠得住,高胜不过是在玩弄她罢了。她早就想离开高胜,离开那个魔窟。当赵飞从心底里了解马丽雅后,对她既同情又惋惜,萌生了拯救她的念头。现在又见到了马丽雅,他的这个念头时隐时现地自然流露出来,这让蔡茜很不舒服,她对赵飞多少有些误会,多少有些怀疑,多少有些痛恨。

赵飞知道蔡茜的心思,没当回事,反而坐到马丽雅身边,还是以前和她在一起聊的温和表情,用商量的口气对她说:“马丽雅你想好了,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是想让你在高胜身边稍微留意一下他的行踪,然后告诉我们,就像你以前告诉我一样,太为难、太危险的事我们不会让你做的。毕竟你是配合我们警察工作,你也可以拒绝,就当我们今天没有在这里见过。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高胜和海星集团包括商贸集团总公司的许多人已经在我们的追捕名单上了,他们做过的事情相信你也知道,许多都是杀头罪,跟这样的人混在一起,到最后你也落不了什么好。”赵飞笑笑:“但我还是认为一个人,特别是像你这样的人,都要保持本色,都要坦然如常,活得有滋有味,活得有价值,这种人,才真叫人!”马丽雅抹掉了眼泪,抬眼看了看赵飞,还是在海星俱乐部和赵飞聊时那个天真样子,坦然地笑了。

赵飞这才明白李队为什么要把马丽雅请到这儿来。显然是在见面之前就已经设定要她重返海星俱乐部,而且是立刻,赵飞已经看出来了,一旦她稍稍表现出波动情绪,他们都要把李队请出来进行说教。虽然,李队这回并没有教育马丽雅如何服从,但他的表情和话语还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消除了马丽雅的抵触。他见到马丽雅时的寒暄,就像对待远道而归的女儿,除了絮絮叨叨地说了马丽雅如何处世外,还说了一些实际的。李奇还想进一步说教,当他听说马丽雅才20岁时,俨然一副长辈的面孔:“你才20岁呀,你不想把这么好的青春年华都浪费在监狱或者劳改所里吧?我不管你从哪里来,也不问你是怎么从事你现在这一行的,我只想对你说,做人应该是脚踏实地的,靠吃青春饭,没有自尊,备受屈辱,你有手有脚而且长得也不错,哪找不到一个正经工作呢?”由此分析,马丽雅的心里已经展开激烈的斗争。

李奇的沉默只是给她一个瞬隙,片刻,李奇一个大胆的决断,警员们包括马丽雅都感到惊诧:“既然你不愿意跟我们合作,那好吧,我们这就放你走。今天我们见面的事,你不要向任何人提,以前我们合作过的事我们也不会向任何人说的。不过,以后要好好做人,做一个对得起自己的人。”

马丽雅疑惑地抬头看看李奇,望望满脸疑虑的赵飞,扫了一眼迷惑不解的警员:“你们放我走?”李奇一本正经地说:“你走吧!”马丽雅愣了一下,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当听到李奇再一次地催促她“你走吧”,她这才站起身来试探着向门外移动几步,发现没有人拦她,确信他们真的让她走了,于是便撒腿飞快地跑了出去。看着马丽雅的背影,蔡茜急声嚷道:“李队,你现在让我把她逮回来还来得及!”李奇看了一眼蔡茜,不紧不慢地说:“你放心,不出今天晚上,她准会回来。”蔡茜既埋怨又担心:“她要是不回来,再把今天咱们找她的事跟高胜他们说了,我看咱们以后还怎么开展工作?”

此话刚好让李奇言中,正在高军和蔡茜要求李奇采取应急措施时,马丽雅“咚”的一声撞门进来,她苍白着脸,头发有些凌乱,喘着粗气地对李奇说:“从现在起,我跟你们合作……”

既然马丽雅同意和警方合作,李奇反倒沉不住气了,当着马丽雅的面,他向赵飞、高军和蔡茜提出了三条要求:一、赵飞为主,高军、蔡茜密切配合,暗中保护马丽雅的安全。二、由赵飞与马丽雅单独接头,其他人不得随意接触马丽雅。三、对马丽雅的配合要严格保密,不得向外泄露半点消息。李奇还告诉马丽雅,赵飞和几位警员随时都在配合着保证她的安全。不过,高胜表面虽然慈善,但毕竟是黑社会头子,也是“9·26”车祸的重要凶嫌,其生性多疑残忍,自不恃言;他的拜把兄弟钱大兴,也号称商贸集团老大,手下恶混颇多,横行一方为霸。在这群人当中如何自处自保,须多费思量,要时时小心。无论我们在外围怎样加强保护,但毕竟鞭长莫及,更重要的还在于你本身的自我保护,遇事千万别慌,一旦遇有生命危险,立即中止任务,紧急脱身。

马丽雅看李奇对此这样重视,安排得这么周密,这才放心地离开了刑警队。

赵飞送走了马丽雅后,办公室里的人都下班回家了,这是他回刑警队过的第一个周末,独身一个吃饭怪无聊的,于是他打了个电话给蔡茜,想和她一起吃晚饭。其实刚才蔡茜正在为约她的同学去吃饭,同学没时间陪她而犯愁,这次电话突然响起,蔡茜还以为同学改变了主意,急忙抓起电话说:“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让我一个人去吃饭。”赵飞接着她的话说:“你怎么知道……”

“啊!你是谁?”

赵飞忍住笑:“对啊,我也奇怪,你都不知道我是谁,你还怨我舍不得让你一个人去吃饭呢?”蔡茜的心不由得怦怦地狂跳起来:“臭美!你在哪儿?”赵飞笑了:“我现在正在你的宿舍楼下。”“好!你等我两分钟,我马上就下去。”蔡茜话音未落,电话就“啪”的一声断了,震得赵飞耳朵直发麻。他不禁小声自语:“这丫头,这么大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的!”

时间是什么?

时间可以用截然不同的辞藻形容描绘,是万古永恒无痕的岁月,是地球的公转、自转,是人间的四季回环之梭……还是一去不返的离弦之箭?还是永远不会重叠的平行之线?

赵飞举手腕,他似乎惊愕得哑口无言,警察的职业习惯把时间摆弄得如此精确。只见一个穿着一件红色t恤,紧身牛仔裤,腰上还系着件白色外套的短发女孩,两分钟一秒不差地从大楼里飞奔出来,几步就跑到了赵飞的面前。蔡茜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跑得红艳艳的,她睁着两只明亮的大眼睛盯着赵飞,这一副春光明媚的模样让赵飞忍不住地心里一动。他这才突然发现,蔡茜原来竟是如此漂亮。紧身牛仔,红色t恤,配素白外套,那张俊俏、朴实和干净的脸庞,几乎就是美丽、端庄和爱的化身。

蔡茜突然有些害羞了,这种感觉她在别的男孩那里是从来没有过的。她被赵飞烁热的眼神灼得突然垂下了脸蛋,默然暗笑,不敢再看他一眼。

对赵飞来说,蔡茜敏感的心与他同感,他也心跳嘴软地没话找话,声音小得几乎是在嗓子眼里咕哝:“我把她送走了。”

蔡茜却没抬头:“是吗?”

赵飞在海星俱乐部发狠时天不怕地不怕,但现在在蔡茜面前,脸皮薄得比秀女还秀,漫长的三秒过后,才鼓起勇气说:“本来我想不应该这么冒失地就来了,因为我不知道你的男朋友会不会找我算账。不过,我还是忍不住来找你了。”

蔡茜这才抬眼微笑着说:“我还以为你带着女朋友来的。这些年来我都一直是一人吃晚饭,有时也挺寂寞的。”

按说,吃饭是最有乐趣的,终身不误,民以食为天嘛!赵飞一语双关:“我也是,独身光汉,再好的佳肴也没滋味。”

此时蔡茜的心情平静了许多,露出一副俏皮的模样,说:“那好吧,我请客,今天咱俩一起去北京烤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