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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6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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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过,我们不欺骗!”她更紧的握住他。“我不能。我……不能。不能这样对待展牧原,这样……太不公平,太不公平!”

“人生本来就不公平!对你来说更不公平!”他有些激烈。

“真相对展牧原就公平了吗?你以为呢?洁舲,你用用脑筋吧!他怎样看好?一条洁白的小船?”

“哦!老天!”她喊。

“你没有对不起他!”他更激动了。“你是完整的、簇新的,你是何洁舲,你没有对不起他!”

“不,不,不!”她喊着,返身往屋外奔去。“我不能!秦非。我宁可和他断绝来往,我不能欺骗!我以为我可以摆脱过去!现在,我知道了,我不能!我不能!我永远不能!”

她哭着跑走了。

秦非怔怔的站在那儿,怔怔的,站了好久好久。

§5

宝鹃在天还没亮前,就走进了洁舲的卧室。

洁舲还没起床,听到门响,她翻身朝门口看,宝鹃穿着件淡紫色的睡袍,在晨光微现中走向她。她往里面挪了挪身子,宝鹃就在她空出的位置上躺下了。她们挤在一张床上,像许多年前,她每次从恶梦中惊醒,宝鹃都会这样挤到她床上来,一语不发的用双手搂住她,直到她重新入睡。那时,她总是习惯性的称宝鹃为“宝鹃姐”,称秦非为“秦医生”,直到他们双双抗议,认为这样太公式化了,太生疏了,太客套了,太不像“一家人”了。

“美国人的许多习惯我都不喜欢,但彼此称呼名字实在是干净利落!”秦非说:“洁舲,改一改吧!别让我永远把远把你当病人看待。”

“那么,我叫你秦大哥!”

“哎哟!”宝鹃叫:“你还是何小妹呢!省了吧!洁舲,人取名字,就是为了被别人称呼的!否则,大家都可以没有名字,只称地位、职业、学位,或小姐先生就好了。你为什么要取名叫洁舲,因为你是我们的洁舲。而我们呢,是秦非和宝鹃。”

她用了很久的时间,才把称谓改过来。至今,她偶尔还是会喊一声“秦医生”或“宝鹃姐”,那必定是在某种特殊情况下,好比她感冒了,秦非为她开药,或宝鹃为她打针的时候。

现在,宝鹃又挤在她的床上了。用一只手支着头,宝鹃在晨曦中打量她,用另一只手拨开她面颊上的头发。

“嗯。”宝鹃哼着。“眼皮肿肿的,看样子你一夜没有睡。”

洁舲无奈的闪出一个微笑,很快的,那笑容就“闪”掉了。

“洁舲,”宝鹃正色说:“秦非把昨晚你们的谈话都告诉我了。我想,我们还需要‘女人对女人’来谈谈你的问题。”她开门见山,就导入了主题。“你愿意谈吗?”

她点点头。

“我想问一个最主要的问题。”宝鹃坦率的注视她。“你有没有爱上展牧原?”

洁舲垂下了睫毛,半晌,她的睫毛扬了起来,眼珠乌黑,眼神真挚。

“我想,我很被他吸引,他有许多缺点,有些狂,有些傲,有些自负……可是,他居然有这些狂傲和自负的条件,他懂得很多东西。他对文学了解不多,却能很快的进入状况,对不了解的事,从不充内行……他最可爱的一点,是在诚恳与忠厚之余,还能兼具幽默感。”

“够了,”宝鹃微笑起来。“而你,准备放弃他了?”

“其实,”洁舲沉思的说:“我们并没有进展到讨论婚嫁的地步,总共,只是这个夏天的事情。他也没有向我求婚,我想,我们实在不必急急的来讨论这问题。说不定他手里握着一大把女孩子,等着他慢慢挑呢?”

“他是吗?”宝鹃追问。

“是什么?”洁舲不解的。

“手里有一大把女孩子吗?”

她的睫毛又垂下去了,手指拨弄着枕头角上荷叶边。她的面色凝重,眉峰深锁,牙齿轻轻的咬住了嘴唇。

“好!”宝鹃坐起身子来,双手抱着膝,很快的说。“我们现在姑且把展牧原拋开,只谈你。洁舲,你已经二十四岁了,你长得很美,追你的人,从你念高中起就在排队,秦非医院里那位实习医生小钟,到现在还在做他的春秋大梦。这些年来,你把所有的追求者都摒诸门外,我和秦非从没表示过意见。因为,说真的,那些追求者你看不上,我们也还看不上呢……”

“我不是看不上……”她轻声嗫嚅着。

“我懂。”宝鹃打断了她。“你的自卑感在作祟!你总觉得你没有资格谈恋爱,没资格耽误人家好男孩!所以,你就在感情没发展前就把别人的路堵死,让人家死了这条心!你有自卑感,是我和秦非的失败,我们居然治不好你!再就是那位心理重建的李子风!当什么心理科医生?干脆改名叫李自疯算了,也给你治疗了七八年,还宣布你完全好了,我看你……”

“宝鹃!”洁舲忍不住打断了她。“我最怕你!”

“因为我总是一针见血,实话实说?”宝鹃锐利的盯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