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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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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她站直身子,对他跑了过去。跪在他的面前,她把一衣兜贝壳抖落在他面前的沙滩上,那是五颜六色的一大堆,各式各样的,她笑着说:“你看!”

他拾起了一粒浅紫色的,拂去了它上面的细沙,让它躺在他的掌中,那小小的贝壳在他掌里颤动,上面仍有着海水,水光迎着太阳闪烁。他摇动着手掌,让那粒贝壳在他掌心中旋转,她跪在一边,带着种虔诚的神情,望奢他手里的贝壳。

然后,她轻轻的说:“这是海的孩子。”

“嗯?”江宇文望着她。

“海的孩子。”她重复着,捧起了一大把贝壳,再让它们从她掌中滑下去。“海有好多好多的孩子,他们到处漂,漂到沙滩上,就回不去了。他们就被太阳晒死,成千成万的,像这样——”她的声音有些震颤,捧起了一把贝壳,她呆呆的凝视着它们。江宇文惊奇的看着她,他那样讶异,因为她眼里竟充满了泪光。这是怎样一个生长在童话故事中的女孩!

“我天天来找它们,给它们一个家。”她继续说,叹息了一声。

“它们好美,不是吗?”

“是的。”江宇文说。

她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面对着大海,她的眼睛朦朦胧胧的凝注在海面上。

“我常常这样看着海,”她轻轻的说:“海有的时候好和气,好安静,静得让我想躺在上面睡觉。有时候,它又会变得好凶,好厉害——就像它带走爸爸的那天晚上——”

“爸爸?”江宇文盯着她,她并不是没有记忆和思想呵!

“你还记得你爸爸吗?”

“是的,”她说,于是,她低声的念起一课数年前小学国语教科书上的课文:“天这么黑,风这么大,爸爸捕鱼去,为什么还不回家?”

念完,她的头仆倒在她弓起的膝上,突然啜泣了起来,江宇文出乎本能的,一把揽住了她。他把她的头压在他的胸前,拍抚着她的背脊,嘴里喃喃的安慰着:“噢,海莲!可怜的海莲,别哭,别哭呵,让我讲一个故事给你听!”

海莲仆在他胸前,那样轻声而细碎的啜泣着,她的身子在他怀抱中颤动,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娃娃,那模样是可怜兮兮的。可是,听到江宇文的话后,她几乎立即就把头抬起来了,泪水洗亮了她的眼睛和面颊。

“什么故事?”她孩子气的问。

“来,坐好,让我来讲给你听!”他把她拉到身边坐下,用手揽着她的肩头。“从前,海有一个女儿,”他顺口编造着,注视着海面。“她是个非常美丽的小东西。她常常幻变成各种形态,一条小鱼,一个小海星,一只寄居蟹,或是别的东西,在水中到处游玩嬉戏。有时,她也变成一颗美丽的小水珠,浮到海面上来,去偷看陆地上的人在做什么。她看到陆地上的人穿着衣服,跑来跑去,又会笑,又会闹,又会唱歌,她觉得非常有趣。于是,她想,如果我能变成一个人,又有多好呢!这样,有一天,当她又变成一簇小水珠浮在海面上的时候,被一个渔夫的妻子看到了,那正是晚霞满天的时候,霞光把那簇小水珠染红了,像一朵小小的莲花,那渔夫的妻子叫着说:‘多美的莲花呵!’她伸手把那簇小水珠捞了起来。于是,这海的女儿就乘势钻进了她的怀中,投生做了她的女儿。这渔夫的妻子生下个非常美丽的小娃娃,给她取了个名字,叫做海莲。”

海莲的大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盯着江宇文,听他讲到这儿,她似乎明白了,一个羞涩的笑浮上了她的嘴角,她的泪痕已经干了。于是,江宇文跳了起来,笑着说:“来吧!让我们把这些贝壳送进你那个基度山岩洞去!”

海莲的兴致立刻被提了起来,站起身子,她用衣兜装了贝壳,那样兴高彩烈的和江宇文走入了岩洞,他们点燃了蜡烛,细心的擦亮了那些贝壳,再将它们铺在地下。海莲的面孔发光,眼睛发亮,无尽的喜悦流转在她的脸上、身上和眼睛里。

许多个日子流逝在海边的日出日沉、潮生潮落之中了。

江宇文忽然惊奇的发现,海莲竟成为了他的影子,无论他走到哪儿,海莲总是跟在他的身边。当他埋头在书本里的时候,当他热中于功课的时候,她就安安静静的一边拾着贝壳。当他放下了书本,她就喜悦的向他诉说着海的秘密。他不知不觉的和她打发了许多的时光,在沙滩上,在岩石边,在那燃着烛光的洞穴里。他发现自己很喜欢听她说话,那些似乎是很幼稚、又似乎深奥无穷的言语。他常常因为她的话而迷惑,而惊讶,而陷入深深的沉思里。一次,他们共同坐在望霞湾中看落日,海莲忽然说:“海多么奇怪呵!”

“怎么?”他问。

“你看,村里的人都靠海生活,他们打鱼,海里的鱼永远打不完,海造出来的,海造出好多鱼啦,蟹啦,蚌壳啦——我们就被海养着。可是,有一天,海生气了,它就把渔船毁掉,把人卷走——海,多奇怪呵!”

江宇文怔住了,是的,海制造生命,滋生生命,它也吞噬生命。它是最坚强的,也是最柔弱的,它是最美丽的,也是最凶悍的——他凝视着海,困惑了,迷糊了。再看着海莲,他问:“你喜欢海?还是不喜欢海呢?”

“喜欢!”海莲毫不犹豫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