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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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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拉马丁笔下的人物。”

“拉马丁?”她笑嘻嘻的。“是马车夫吗?”

他噗嗤一声笑了。她红了脸。

“我说错话了,是吗?”她问,一阵乌云轻轻的罩在她的脸上,她低低的叹息。

“不,”他说,凝视着她。“你没有说错什么。拉马丁和他的葛莱齐拉距离你太遥远了,那是虚幻的,你是实在的,你不必管什么葛莱齐拉,真的!”

她的大眼睛一瞬也不瞬的望着他,她的面容好忧愁。

“呵!”她轻语。“你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的话了?”

他瞅着她,失笑了。

“是我不好,不该和你说这些。”他抬起了眉毛。“现在,让我说一句你懂的话吧:我爱你!”

她发出了一声低喊,扑进了他的怀中。他拥着她,那温暖的小身子紧贴着他,那满是光采的面庞仰向了他,她喜悦的,不住口的说:“你是真心的吗?宝培?我等你等得好苦!好苦!好苦!噢,宝培!你不会嫌我?我是很笨、很笨、很笨的呢!你不会嫌我?”

“嫌你?为什么呢?”他喃喃的说,吻着她。“我永不会嫌你!荷仙!”

她仰首向天,谢谢天!谢谢月亮!谢谢大柳树!谢谢溪水!呵,谢谢这世界上一切的东西!

呵!谢谢这世界上一切的东西!真该谢谢这世界上一切的东西吗?

接着,开学之后,宝培又去了台北,这个假期是那样的短暂,那样的易逝,留给荷仙的,又是等待和等待。朝朝暮暮,暮暮朝朝,魂牵梦萦,梦萦魂牵。她很少写信给宝培,因为提起笔来,她自惭形秽。本来嘛,“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她只是把自己那无尽的思念,都抖落在大柳树下。就这样,她送走了多少个黄昏,多少个清晨,多少个无眠的长夜!

然后,这天早上,当她在菜场上买菜的时候,隔壁家的阿银对她说:“你家的宝培回来了呢!我刚刚看到他!”

一阵呼吸停顿,一阵思想冻结。然后,顾不得菜只买了一半,拎起菜篮子,向家中就跑。呵,宝培!呵!宝培!呵,宝培!快到家门口,她又猛的收住了步子,看看自己,衣衫上挂着菜叶子,带着汗渍,带着菜场上的鱼腥味,摸摸头发,两鬓微乱,发脚蓬松。呵,不行!自己不能这样子出现在他面前,她得先换件衣服,洗净手脸,他喜欢女孩子清清爽爽的。

不敢走前门,怕被宝培撞见。她从后门溜回家,把菜篮放到厨房里,就迅速的回到卧房。换了件白底子小红花的衫裤,对着镜子,打开头发,重新结着发辫。呵,心那样猛烈的跳着,手竟微微的发着抖,那发辫硬是结不整齐。好不容易梳好了头,镜子中余现出一张被汗水所濡湿的,因兴奋而发红的面庞,一对燃烧着爱情和喜悦的眸子。呵,她必须再洗洗脸。折回到厨房,她把自己发热的面庞浸在水盆中,呵,老天,不要让我这样紧张这样慌乱吧!

养母走到厨房里来了,看到荷仙,她匆匆的吩咐着:“快,荷仙,宝培回来了,你快些倒两杯茶送到客厅里去!”

她深吸了口气,是的,倒两杯茶出去,可以掩饰她的窘态和羞涩。她倒着茶,可完全没有想到,干嘛要倒“两杯”茶呢?拿着托盘,两杯茶碰得托盘叮叮当当响,自己的手怎么就无法稳定呢?跨进了客厅,心跳到了喉咙口,呵,宝培!猛的收住了步子,她呆住了!宝培正背对着她,脸对着窗口站着,他不是一个人,在他身边,一个身材苗条而修长的女孩子正依偎着他,长发直披在腰际,一件浅蓝色的洋装裹着一个纤细的身子。他的手就环在她那不盈一握的腰肢上。荷仙僵住了,端住托盘的手发软,茶杯发出了更大的叮当声。她失去了意识,失去了知觉,失去了思想的能力。听到声音,宝培回过头来了,发现是荷仙,他笑笑,那样满不在乎的说:“嗨!荷仙,茶放在这边小茶几上吧!”

她机械化的走上前去,把茶放了下来,抬起头,她看了那女孩一眼,长长的脸,黑黑的眼睛,一股聪明样。她咽了一口口水,拿着空的托盘,悄悄的退了下去。退到门外,她听到里面那女孩在问:“这是谁?长得好漂亮!标准的小家碧玉。”她站住,要听听宝培怎样回答。

“她吗?”宝培轻描淡写的。“我妈的养女,从小买来的。”

“那——和你倒是一对儿,”女孩子嘻嘻的笑着:“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呀!”

“别胡说,”宝培讪讪的。“有一次我和她谈拉马丁,她问我是不是马车夫。”

那女孩发出一阵狂笑,笑得格格不停,宝培也笑,两个人的笑声混在一起,笑动了天,笑动了地,在笑声中,夹着那女孩的声音:“拉马丁!天!你何不跟她谈谈雪莱,拜伦,或是爱伦坡!”

他们又笑,真的这样好笑吗?眼泪从荷仙的面颊上滑了下来,她匆匆的离开了那门口,走进了自己的卧室,关上了房门。

一整天,荷仙都把自己关在房内,她没有吃午餐,也没有吃晚饭。养母来看过她,对这从小带大的养女,养母倒有份真心的感情。她不笨,她知道荷仙是怎么回事,摸摸荷仙的额头,她说:“大概是中了暑,天气太热了,躺躺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