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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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5日 晴

市长办公会,我迟到了十分钟。

市长副市长们都在等我,但没有一个人问我迟到的原因。

我知道我得主动说。“对不起,我昨晚失眠,到了早上,却睡得像猪一样。”我说。

有人笑了笑,也没有人问我失眠的原因。我想我总不能主动说我失眠的原因吧?

姜市长说:“好,我们现在开会。”

会议的议题是总结今年的工作和拟定明年的计划。

先由各副市长针对分管的系统本年度工作和明年计划进行发言。

经济副市长李论一马当先。他手拿文稿,眼睛却对着大家侃侃而谈,胸有成竹的样子就像是一位既熟悉行业工作而又高瞻远瞩的老副市长。事实上他当副市长还不到两个月,资历跟我一样浅。但他的确精到和老到,发言的内容洋洋洒洒又像是实事求是。

我暗暗地替自己冒汗。别人发言的时候,我就拿着秘书蒙非写的总结和计划在背,连厕所也不敢上。

我背了一个上午,还没轮到我发言。

姜市长宣布中午休息一个小时,然后继续开会。

李论捧着盒饭,走进我的办公室。他看见我对着我的那份盒饭发呆,说你不饿还是吃不下?我不吭声。他突然想起什么,踢了踢我的办公桌,说哎呀!你怎么还不转移办公桌的方位呢?见我没动,他把盒饭往桌上一搁,说来,我们来把它挪过去。

我说:“不动!”

李论看着我,“你怎么啦?”

我说:“没什么。”

“没什么?”李论说,“你的眼红得像杀了人似的。谁让你这么仇恨?我这几天可没招你惹你啊。”

我说:“你现在惹我了!”

李论说:“我惹你了?我怎么惹你了?”他一副委屈的样子,“嗨,我看你上午开会的时候状态不对,过来关心关心你,帮助你调整好状态,下午发言别出洋相。这就惹你了?好心被你当驴肝肺。好,我不惹你,我走!”他拿起盒饭,边吃边走了出去。

我把我的那份盒饭扔进了垃圾桶,因为它飞进了一只苍蝇。

市长办公会继续发言,并且轮到了我。

但是我早上背的内容全忘了,而我又不想照着文稿念,心一豁,放开了性子和胆子说。

“……因为我就任还不到两个月,而且有半个月时间不在宁阳,对分管的科教系统情况尚未有深入、全面的认识和了解。这一年的科教系统工作总结和明年计划是由秘书来写,在我手上这份打印的文稿里,就不照念了。我只想就文稿里没有的,针对我发现的问题,谈谈我的想法和建议。”

我看看姜市长,得到他的首肯。

“我发现,在我们宁阳市的干部队伍中,存在着虚假学历、伪造文凭的现象,虽然目前发现是个别的,但是情节严重,性质也恶劣。比如教育局主持全面工作的副局长黄永元,他的北京师范大学本科文凭就是属于伪造。黄永元只是到北师大进修了一年,获得的是进修的结业证书,但是他的履历表上,写的却北京师范大学本科毕业,职称档案里也夹着本科文凭的复印件。他的本科文凭究竟是从哪来的呢?毫无疑问是伪造的,从假证市场买来的!根据群众反映,宁阳市持假文凭和伪造学历的干部还有不少,甚至大有人在!我是从高校出来的,凭我的推断和分析,假文凭大致通过下面两种手段和渠道获得,一是直接从假证市场上买,这是真的假文凭;二是高校违规发给,这是假的真文凭。就是说,有的人连校门都没进,文凭和学历纯粹弄虚作假。有的虽然进了校门,但是并不具备获得相等文凭的资格和条件,于是利用某些高校把关不严或惟利是图,由别人冒名顶替,找枪手代考或权钱交易,获得所需的文凭。我以为,这些手段同等恶劣!而我们的职能部门,缺乏对文凭有效的验证机制、监督机制,造成了文凭以假乱真、混水摸鱼的现象通行无阻。科教乃兴国之本,这是执政者都懂的大道理。培养和提高国民的素质,科学教育是关键。但是,科学教育出现了腐败,就是动摇了国家的根基。假文凭现象就是一种腐败,如果任由这种腐败泛滥下去,是国家的祸患,对宁阳市也不例外。因此,扫除假文凭,净化科教环境,将是明年宁阳市科教工作的重点。我建议,成立宁阳市清查假文凭工作组,全面开展假文凭的调查、清理和处理行动。我的发言完了。”

会议室忽然像山洞一样静。人们像躲避炸弹袭击一样屏心息气。

姜市长打破沉默,“彰副市长发言完了,请大家发表意见。”

没有人发表意见。

“没有人发表意见,那我说,”姜市长喝了一口水,“彰副市长言简意赅,却切中宁阳市的时弊,很好!我同意他的建议,成立宁阳市清查假文凭工作组,就由彰文联同志任组长。工作组领导成员要保证纪委、组织部、监察局和人事局各有一位副职以上领导参加。纪委和组织部参加工作组的领导成员,我会在市委常委会上提出来。还有,目前主持教育局全面工作的副局长黄永元,不再主持教育局全面工作,改由副局长唐进主持,保留黄永元副局长职务,视伪造文凭错误的轻重,再做处理。如果大家没什么意见,我就把这些事项提交市委常委会讨论通过。”

常务副市长林虎表态:“我同意。”

李论跟随说同意。

其他副市长无一不说同意。

会议室像解除了警报的防空洞,又活跃起来,转向另外的议题。

会议开到晚上七点。姜市长总结完后说,我们一起吃顿饭吧。

本来有应酬或宴请的几位副市长在走廊上打电话,把原定的应酬或宴请推掉。只有我不打。

姜市长从我的身后走上来,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我受宠若惊。

“今晚我好好和你喝几杯,”姜市长攀着我的肩膀边走边说,“听说你有好酒量。”

“哪里,”我说,“我喝酒容易醉。”

姜市长说:“谁叫你喝洋酒啦?尤其是威士忌,一喝头就晕就痛。”

我一听,站住了,惊诧地看了看姜市长。因为我昨晚喝的就是洋酒,就是威士忌。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

“哦,没什么,我猜的。”姜市长解释说,诡秘地笑笑。

姜市长的笑让我更加疑窦丛生。整个晚宴我的脑里全是问号。

宴席一散,我拉住李论说你别走。李论说我正想拉住你说你别走呢。我说你快找个地方,我有话问你。李论说你等我撒泡尿。

在卫生间,我迫不及待地问正在把东西往外掏的李论:“告诉我,你给姜市长牵线搭桥的女人是谁?”

李论说:“我说过,事成之后你会知道的。”

“我要你现在告诉我。”

李论摇头。

“快告诉我!”

“我尿撒不出来!”李论龇着牙说,“可我膀胱都要炸了。”

“炸了也要告诉我。”

李论说:“你让我把尿撒出来再说行不行?”

我点点头,盯着李论。

李论仍然没有把尿撒出来。“你别看我。”

我把头扭过一边。

“你陪我一起撒呀,我才能撒出来!”我听李论说。

我照李论的话做,带动他把尿撒了出来。

看着爽快收裤的李论,我说:“说吧,谁?”

李论却想耍赖不说。我抓住他的裤头,“你不说是吧?”然后把他的裤子往下拽。李论使劲地往上扯,我接着使劲地往下拽。拽来扯去,上上下下,李论的裤子像一个塞满了火腿而无法收口的袋子。

“是一个律师!”李论不得不说。

我仍然抓住他的裤头,“叫什么名字?”

李论说:“你不问那么仔细行不行,兄弟?”

“她是不是姓莫?叫莫笑苹?”我说。

李论一惊,瞪着我,十分恼怒地说:“你他妈的都知道了还问我?快点把手拿开!”

我松开手,恨不得用这只手打自己的耳光。我所有的疑问得到了证实——莫笑苹是姜市长新夫人的人选,昨晚在夏威夷酒店和她通电话的男人就是姜市长,我喝的什么酒喝成什么样子一定是莫笑苹告诉姜市长的。我没想到的是,莫笑苹和姜市长竟是李论给搭的桥!李论怎么会把莫笑苹介绍给姜市长?他是怎么想的?

我说:“李论!”

李论不在我身边了。

我掉头一看,只见李论在将大便间的门一扇一扇地推开,搜查里面有没有人。

在里面的大便间,我们看见了一个人,他坐在马桶上,畏惧地看着我们。“我什么也没听见。”他说。

李论一扭身,把脸甩过来,两只喷火的眼睛几乎逼近我的眼睫毛,“这下你满意了吧?明天这个时候,这件事就会传得满城风雨!你他妈的要害了我不算,还要害姜市长!知不知道?”

我说:“我又不知道厕所里有人。”

李论一只手伸向有人的大便间,眼睛还在瞪着我,“那不是人吗?啊?那人脸上挂着的是嘴吗?那是喇叭!广播!”

我感到问题严重,移动身体,把目光给了有可能把市长的隐私传播给大众而变成绯闻的那个人。他已经站起来,提拉好了裤子,但是神态依然十分的紧张和恐惧,就像是致命病毒的携带者,已经被政府人员发现。只要他一走出去,就会把病毒传染给他人,造成瘟疫。所以他不能动,他以为他不能走出去。这是一个穿着西装而不打领带的老头。

老头慌乱的眼光对着我,却用申诉鸣冤的口气说:“我真的什么也没听见。我是个知识分子。我女儿今天结婚,我肚子不舒服,可能吃不惯海鲜。我是来拉肚的,不是来偷听什么。我是退休的中学教师,好歹也算是个知识分子。我女儿女婿也是吃政府饭的人。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们放心,啊?”

我看了看李论,示意他老头的话听到了没有。

李论对老头说:“你走吧。”

我对老头说:“对不起啊,叔叔。你慢点走。”

老头说了一声谢谢,然后虎口脱险一般迅速走出了卫生间。

“你放心,你不会功亏一篑的。”我对李论说。他脸上的愠怒未消,也还有余悸。

“这事要是坏了,你自己去给市长跪下谢罪。”

“市长不必,因为候选的市长夫人我想有很多,”我说,“但是我会对莫笑苹说一声对不起。”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莫笑苹的?”李论说。

我说:“我和曹英离婚的时候,曹英委托她来和我办手续。”

“噢,有仇哪。”李论说。

“那你呢?你怎么会认识莫笑苹?”我说。“你不是只和漂亮的女人来往么?”

李论说:“我在省计委的时候,每年要和各部门订多少合同协议,宁阳的律师我谁不认识?何况莫笑苹是个大律师。”

“这点我承认,她的才和貌正好成反比,”我说,“但是你把长相一般的……”

“做夫人又不是做情人,”李论打断我说,“老婆不能要漂亮的懂吗?但是要有旺夫相。莫笑苹长得是不算好看,但却是旺夫相,谁娶她谁旺。我老婆也不好看,但是旺我,明白吗?漂亮的女人是不能娶做老婆的。曹英够漂亮的吧?你娶她做老婆,最后怎么样?跟你离了。为什么跟你离?漂亮!漂亮的老婆关在家里你都不放心,何况跑到外边、外国?还有,她跟你结婚那么几年,旺你了吗?你当了八年的副教授,评上教授了吗?没评上。但是你和她离婚,不久就当上了副市长,旺了!丑妻旺夫,这是命理,你不信不行。”

“丑妻旺夫,姜市长也信这个?”我说。

李论说:“我看只有你不信。不信你娶米薇试试?”

我板起脸,“你别提她好吗?”

“不提?”李论审视着我,“米薇现在到了市府接待办,难道不是你弄进去的吗?我方才也想拉住你,问你的就是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你应该问姜小勇!”我说。

“姜小勇?”李论呆了一下,突然猛拍脑袋,“我操!这下热闹了。姐姐要嫁给市长,妹妹要嫁给市长的儿子,如果都成功的话,这称呼怎么称呀?”

“妹妹叫姐姐妈妈,儿子叫父亲姐夫,父亲叫儿媳妇小姨,儿子叫继母姐姐,姐姐叫妹夫儿子。”我说。

李论一听,又傻了,然后猛地蹲下,苦恼地抱着头,“这可怎么办?这下怎么办?”

“随她们去呗,说不定正是她们所希望的。”我说,“什么叫亲上加亲,这就叫亲上加亲。”

“莫笑苹知道米薇和姜小勇的事么?”李论抬脸看着我说,“米薇不知道莫笑苹与姜市长的事那是肯定的。”

我说:“不知道。”

“是你不知道还是莫笑苹不知道?”

“不知道。”

李论嚯地站起,“不行,我们得想办法拆散米薇和姜小勇!必须想办法!要不岂不乱套才怪!”

“我们?我不会再跟你同流合污。”

“同流合污?这怎么是同流合污呢?”李论说,“这是维护伦理纲常,匹夫有责,何况我们是市长身边的红人。你看市长今天对你,多支持你,多宠你!又是表扬,又是搂肩搭背的,啊?”

“你想做红人你做,我不做这种红人。”

李论蔑视着我,“你不敢做是吧?好,我做。其实很简单,说米薇是个鸡,只要有人把话传到姜小勇的耳朵……”

我左手一把揪过李论,右手挥拳喝道:“你用什么办法我不管,就是不能拿米薇的名誉来糟蹋!你觉得她被你糟蹋得还不够吗?”

李论双手护挡着自己的脸,说:“好好,我另想办法。”

这时有人走进卫生间。我把李论放开。

进卫生间的居然又是刚才被吓跑的那个老头,一个保证守口如瓶的知识分子。想必他又拉肚了。看见我们,他又吓得转身就跑。

“叔叔你别跑!”我急忙喊道,“先生?老先生?”

我走到卫生间门口,伸头一看,老头不见了踪影。

“我现在已经不能保证市长的隐私明天不会变成满城风雨,”我回过身说,“因为一个有教养的知识分子极可能现在已经把屎拉在了裤裆里,辱没了斯文和尊严,他有呐喊和伸张的权利!”我把手朝李论一指,“但是这笔账,要算到你的头上!”

我拍拍屁股,撇下丧魂落魄的李论走了。

我明天开始,补休。

11月30日 晴

我担心或预料发生的事没有发生,宁阳市的老百姓依然对姜市长有口皆碑,这一点出租车司机最有代表性。

今天我是坐出租车去上班的,在补休了四天之后。

而四天来,我人在休息,却是提心吊胆——为25日那晚在厕所里不慎泄露的姜市长已有新欢的消息,我担心被传出去变成了绯闻。虽然我把账算到李论的头上,但是一旦麻烦我也难脱干系。四天里我关掉手机,拔掉电话线,给自己关了禁闭,闭门反省或者思过。我人不出屋,心却像热锅上的蚂蚁。我倒希望司机韦海和秘书蒙非来拍我的门,因为之前我告诉他们,一旦有事就上门通知我。但他们始终不来。我捱过了难熬的四天。

我坐在出租车上,像一个赶去城里购置降价商品的大学讲师。因为我是从东西大学门口出发的,对此出租车司机深信不疑。我一上车,司机就说是去利客隆对吧?我不解其意,嘴里却应道对。司机有点得意,接着说今天利客隆店庆,全场商品除了电器一律六折,就上午两个小时,九点到十一点,你现在不去就晚了。我说所以我打的。司机说大学教授打的是不成问题吧?我说你看我像个教授吗?他说现在年青的教授多得很,读博士出来,熬两年就可升教授了。我说你都不回头看看我,怎么知道我年青?他说你上车的时候我已经看过你了。我说那你怎么认为我是教授呢?司机说我看你走路的派头像。你走路的时候挺胸昂头,不是当官的就是当了教授,你是从东大出来的,所以我想你就是教授了,对不对?我说不对,我只是讲师。司机回头吃惊地看了看我,说不会吧?我说只有讲师愿意夸自己是教授,哪有教授愿意说自己是讲师的?他说那是。现在很多人科长局长厅长市长地叫,其实就是副的,哪有那么多厅长市长呀?市长我们电视上天天见,骗得了人么?

“宁阳市现在的市长是谁?”我装做不懂说。

“你不知道?”出租车司机不敢相信地说。

我说:“大学教师成天钻在书本里,对社会上的事很孤陋寡闻的。”

出租车司机相信了,说:“我告诉你,宁阳市的市长姓姜,叫姜春文。”

“哦,”我说,“这人怎么样?”

“不错!”出租车司机说,还竖起了拇指,“他当市长以后,宁阳市的变化确实是大!街道宽多了,堵车少了,楼房起多了,发廊少了,草皮种多了,牛皮少了,这都是我们姜市长的功劳,我们有这样的市长,是我们宁阳老百姓的福啊!”他连续用了三次我们。

我说:“那姜市长生活方面,有没有听到不好的传闻?”

司机摇头,“没有!要有,我们开出租的肯定首先知道。”

“最近也没有?”

司机又说没有,“不过,宁阳最近死了个局长,女的,听说就是我们的市长夫人,如果是真的话,可就苦了我们姜市长了,他那么好的一个人,神灵怎么不保佑他的一家呢?希望这不是真的。”

“还听到别的什么没有?”我说。

“就这些,没有了,”出租车司机说,“听到这些就够让人难受的了。”

我一直前倾的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像阵痛消除的人,感到十分的舒畅。我不由感念起那位被我和李论吓跑的老知识分子,他即使把屎拉在裤裆里,也要坚定地维护市长的尊严和形象,做到守口如瓶。他的有为和不为让我感到惭愧和羞愧。

我让出租车司机把车开到利客隆商场,在那下了车,因为我必须把大学讲师装到底。

利客隆商场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纷纷地要往里涌,但警察和保安已经组成人堤,拦截人的进入。

于是我像一个来晚了不可能买到便宜货的市民,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在离市政府有三百米的地方,我下了车。我既不能被误以为是一个投诉者或上访者,也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秘书蒙非汇报说市委常委会已经批准了市政府关于成立清查假文凭工作组的提议,工作组领导成员的名单也已确定。

我看到文件中的名单如下:

宁阳市清查假文凭工作组领导成员名单

组长:

彰文联 市人民政府副市长

副组长:

韦朝生 市委组织部副部长

方强 市纪委副书记兼市监察局局长

田代强 市人事局副局长

名单连我一共四个人,职务面前都是“副”字当头。我不知道这么几个副手能干多大的事?敢不敢碰硬?而且这个名单意味着我们只能查职务比我们低的人的文凭,就是说只可打老鼠,不可打老虎。但是先打老鼠也好。俗话说拔出萝卜带出泥,杀鸡也可儆猴。

“工作组人员定了吗?”我问蒙非。

蒙非说:“还没有。人员由领导小组定,从各个部门抽人。”

“你通知一下领导小组的成员,下午开会。”我说。

蒙非出去打电话。过了一会,他走回来,说:“彰副市长,韦朝生副部长下午要去教育局,宣布唐进代黄永元主持教育局全面工作的决定,参加不了下午会。是不是要改期?”

我说那就明天吧。

蒙非站着不走,看看我,似有话要说。

我说:“说吧。”

“关于工作组的人员,我想不能再把本身文凭就有问题的人吸收进来。”蒙非说。

“那当然!进来之前先严格审查。”我说,突然一愣,“不能再把?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不是领导成员里就有本身文凭有问题的人?”

蒙非说:“我没说。”

我说:“到底是谁?”

蒙非痛苦的样子,哀怜的眼睛看着我,希望我别问了。

我说好吧,你能提醒我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谢谢你。

蒙非得到解脱,像获得大赦一般。

我在办公室里,却如坐针毡、如临大敌。清查假文凭的领导成员里就有持假文凭的人,这还了得!如何是好?这不等于一个队伍的内部有了奸细吗?这个奸细是谁?一个还是两个?

危机四伏的我,觉得自己就像电影《无间道》里那位智勇双全最后仍然死于黑枪的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