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箭 第1节

2020年1月20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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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体以抱着墓碑的姿势倒在地上。

额上的破洞流出鲜血,警方推测应该是倒地时造成的。死者身穿蓝色运动服,这种打扮实在不适合出现在墓地。供奉在墓前的白色菊花散落一地,花瓣掉落在尸体脚边。

和仓勇作看着铭刻在墓碑上的文字,想,死得真惨!

一个人地位再高,钱存得再多,还是避不开突然找上门的死亡,甚至连死法都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这个男人大概做梦也没想到,会以这种姿态结束人生。他应该是那种临终时想在身边铺满黄金、于众人的守护下离去的人。

警方已经查明死者的身份——UR电产社长须贝正清。如果做一份问卷,调查谁是当地最有权势的人,他肯定能够挤进前三名。

勇作想,真公平啊!死亡之前,人人平等。仔细想想,这可能是人世间唯一公平的地方。

“事发过程整理如下:十二点到约十二点十五分,死者在社长室里用简餐,约十二点二十分,吃完饭后换上运动服去慢跑。到这里为止,你也知道吧?”刑事科长在一旁滔滔不绝。这个胖墩墩的男人平时工作谈不上认真,但这次的被害人是个大人物,他的态度到底略有不同。

接受侦讯的是须贝正清的秘书尾藤高久。他瘦长的脸一片铁青,频频用手帕擦拭嘴角,对刑事科长的问题默默点头作答。

科长继续:“平常他会在约十二点五十分回公司冲澡,下午一点开始办公……公司里有浴室?”

“就在社长室隔壁。”

“嘿,地位高的人就是不一样。你一点去社长室,但须贝社长却不见人影,是吗?”

“是的。自从我在须贝社长手下做事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据尾藤说,须贝正清习惯在每周三下午到公司的后山慢跑,然后一定会去途中的真仙寺墓地,扫扫须贝家的墓,即须贝正清陈尸之处的墓。

“你等了三十分钟,他还没回来,于是你担心地沿着他慢跑的路线一路寻来,发现他倒在这里,是吗?”

“是的。刚看到时,我以为他心脏病发作了,没想到……”尾藤喉咙的变化表明他吞了一口口水。

旁听的勇作暗想,认为须贝正清心脏病发作很合理。年逾五十的男人身穿运动服瘫在慢跑的路上,任谁都会那么想。

然而,尾藤应该马上就发现正清不是病死的,因为正清背后插着寻常尸体上不会有的异物。

那是一支箭,长约四十厘米,直径约一厘米,箭柄当是铝质的,箭尾装了三根削成三角形的鸟羽。

一支不折不扣的箭,就插在正清脊椎左侧约十厘米处。

“有谁知道死者习惯在星期三午休时慢跑吗?”科长问道。

尾藤摇摇头。“我不清楚。不过,应该有相当多的人知道。”

“他这么做很出名吗?”

“嗯。其实不久前,《经济报》曾经介绍过。”尾藤说,那份报纸明确提到了须贝慢跑的事,还刊登了真仙寺的照片。

“搞什么!那不等于人人都有下手机会了?”科长夸张地皱起眉头。

“关于插在死者背后的箭,你有没有印象?”勇作问。

他几乎不抱任何期待,尾藤却皱起眉头,用一种“事态严重”的口气说:“关于这一点嘛……”

“你见过?”

“嗯……我猜大概是那个。”

“什么?”

“瓜生前社长的遗物。”尾藤告诉刑警们,瓜生直明的收藏品中有一把十字弓。

“嗬!竟然有那种东西,不得了!”刑事科长一脸亢奋地叫来一个属下,命他和瓜生家附近的派出所联系,请他们确认瓜生家的宅院里有没有十字弓。

“弓不是随处可见的东西,凶器大概就是这个了。”大概是因为出师告捷,科长的声音显得雀跃。毕竟被害者是个大人物,他也想在这件案子上多立点功。

局长也急于破案,他应该正在指挥警力防止外人进入、破坏现场,并在真仙寺周围地毯式搜寻线索。仿佛只要竖起耳朵,他那特殊的口音就会乘风而来。

然而,勇作的想法却和这两位上司不同。

“包含那把十字弓在内的遗物,现在由谁在管理?”

勇作一问,尾藤立刻给出明确的答案。“前社长的长子瓜生晃彦。”

“瓜生晃彦啊……”

那正是勇作预料中的名字,对他而言,这个名字具有特殊意义。

勇作离开那里,搜寻犯人留下的蛛丝马迹,往尸体正后方走去。不远处,有一面围住墓地的水泥墙,高度大约到勇作的胸部,还不至于妨碍犯人射箭。墙的另一头就是杂木林。

勇作爬过围墙,置身林中。这里并不如外面看起来那般狭小。然而,若从这里射箭,眼前的墓碑会成为障碍,不可能瞄准须贝正清。于是他一面盯着尸体的位置,一面沿着围墙移动。

结果他来到一棵大杉树旁。那里距离目标约十几米,几乎不会被任何东西阻碍,能笔直地瞄准须贝正清的后背。

勇作仔细观察那里的地面,明显可见最近有人踏过的痕迹,地面有鞋子踏过留下的凹洞。

“科长。”勇作请上司来看。

“原来如此。凶手很可能曾躲在这个地方。”

“这里有围墙挡着,如果蹲下来,从被害人的方向应该看不到。只要寻机瞄准被害人背后就行了。”

警部接受了这个推论,高声叫来鉴识人员,命他们拍照存证并采集足迹。

勇作一会儿盯着鉴识人员作业,一会儿朝墓地望去,就地平举起一只手,将手掌比成手枪,让食指瞄准目标,再对着刻有“须贝”的墓碑凭空想象出一个瞄准器,向左移动。当“瓜生”二字映入眼帘时,他停下了动作。瓜生家的墓就在一旁。

勇作感到胃酸翻滚,仿佛胃里被塞了一块铅,令他不适。他将比作枪管的食指对准“瓜生”二字,扣下想象中的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