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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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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许一身厚重的迷彩大衣,兜帽的毛领遮住了小半张脸,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如同离家多年的归人。

喻宸抓着门沿才堪堪稳住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睁着,目光像一片燎原的火。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与剧烈的心跳,他看见夏许微笑着张了张嘴,却听不清对方说的是什么。

夏许一手提着行李包,一手潇洒地拉下兜帽,整张脸都露了出来。喻宸看着他,将他此时的模样烙进着火的瞳仁。

他黑了一些,帅气的短发剪成军人常见的板寸,五官似乎比以前更加英气,眼睛很亮,像灯塔落在海面上的光。

喻宸不由自主地向前伸出手,夏许轻轻抓住,笑道:“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喻宸脑子嗡地一声,竟然不知所措起来,愣了两秒才往旁边让了让,从鞋柜里取出一双崭新的棉拖鞋放在地上——那是他为夏许准备的,家里的所有生活用具都是两份,他一份,夏许一份。他一直等着夏许回到他的生命里,但这一刻真的到来,他又觉得难以置信。

夏许的反应比他正常得多,弯腰换了鞋,将行李放在门边,举目看了看,偏过头问:“我听说你把这里买下来了,原来是真的。”

说完,像回自己家一般脱了大衣,挂在衣架上,径直走去厨房,探着身子问:“喻宸,有没我的杯子?坐了一天火车,渴死我了。”

喻宸从他进屋以来,整个身子都是麻的,或许受了酒精的影响,反应也慢了半拍,闻言快步走去厨房,倒水时右手不停发抖。

“我来吧。”夏许接过水壶,习惯端枪的手非常稳,倒了满满一杯,仰头一饮而尽,呼出一口寒气,凝视着喻宸,过了半分钟才开口,“我都知道了。”

喻宸靠在门边,竭力稳住心跳,往前迈了两步,忽然伸手,将夏许搂入怀中。

夏许没有挣扎,任他抱着,双手环在他腰上,轻声在他耳边说:“喻宸,我很想你。”

喻宸越搂越紧,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生怕放开之后发现这一切不过是幻觉。夏许挣了一下,笑起来,“别,我快出不过气了。”

喻宸这才放开,领着他走到沙发边。此时已是午夜,窗外响起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礼花一簇接一簇升上夜空,将黑夜装点得亮如白昼。那些光彩全都落在夏许眼底,像他十多年来不曾消减的执念。

夏许将这一年多的经历和盘道出,先是被西部战区的特战大队选中,然后成为数名新卧底之一,在缅甸埋伏了大半年,与特种兵里应外合,端掉了一个大型制毒贩毒团伙。

喻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愿意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听他讲到一个战友因为身份败露而被子弹打成血人时,心脏剧烈收紧,“你呢?你受过什么伤没?”

“我?”夏许停下来,站起身解开衣扣,大方地露出上半身,“我运气好,藏得也比较深,什么伤都没受,你看。”

喻宸碰触他比过去更加结实更加漂亮的腹肌与腰肌,明明应当放下心来,却察觉到一丝古怪的异样。

夏许合上衣服,继续讲与毒枭斗智斗勇的事。外面的爆竹声太大,他不得不提高嗓门,聊天聊得跟喊号似的。讲完在缅甸的命悬一线,又讲回国之后的听闻。喻宸有些紧张,好几次想打断,想亲自告诉夏许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事。

夏许却说,他什么都知道了,高中时的两情相悦、那次始料未及的“治疗事故”、失忆、常念的谎言……什么都知道了。

喻宸直觉不该这样,但这样似乎是最好的结果。

夏许倒了一杯红酒,独自饮下,“过去的都过去了,常念已经去世,追究没有意义,不如原谅。”

说这话的时候,夏许低着头,睫毛一颤一颤。喻宸抬起他的下巴,不由分说吻了下去。

夏许在回应,唇齿交缠,发出叫人情动的响声。

又是一簇礼花飞入天际,炸出层层叠叠的花海。喻宸撑起身子,夏许气息不乱,脸颊却已经泛起红晕。

夏许说,想先洗个澡。喻宸给他放了一池热水,回卧室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睡衣,然后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出神。

太突然了,突然得几乎没有真实感。

喻宸木然地看着正播放歌舞节目的电视,险些以为这一切是自己的幻觉。但浴室的水声提醒着他,这不是幻觉,夏许真的回来了。

一刻钟后,夏许穿着质地上好的睡衣出来,喻宸拿起吹风道:“来,吹吹头发。”

夏许坐在沙发上,一边说“我这板寸哪里用得着吹”,一边乖乖地任喻宸摆弄。他发质很好,留短发时察觉不出,剃成板寸了才显得扎手。喻宸被扎了好几下,唇角却一直勾着。

直到一曲歌舞终了,电视画面进入短暂的黑屏。

喻宸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哑然地盯着漆黑如镜的电视,一分钟后放下手里的吹风,双手抱头,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镜子一般的显示屏上,只有他一个人。

哪里有夏许呢?夏许分明是他在这个团圆之夜,因为思念至极而产生的幻象。

过了很久,等到鞭炮与礼花的响声渐渐消退,他才站起身来,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家。

门口没有夏许的行李包,只有一双摆得规整的棉拖鞋,衣架上也没有夏许脱下的迷彩大衣,茶几上的红酒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其他人喝过,厨房里放着夏许的杯子,水满了出来,浇得一地都是,浴缸里的热水早就冷了,案台上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睡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