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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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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宿恍然大悟——荀先生应该是乍一看觉得那人就是自己想找的人,后来发现不是,才突然那么失落。

荀先生心里有人,他早就知道了。也知道自己是因为与对方长得相似,才有机会留在荀先生身边。他一直想模仿“他”,却不敢贸然打听,唯一一次在情事后娇声提及,荀先生的眼色顿时就变了。他不敢再问,老实扮演着听话床伴的角色。

想着想着,突然生出几分危机感。

荀先生刚看到那人时的反应太大,说明那人应该非常像荀先生心里的人。

冉宿皱起眉,默念着“邢岸”这个名字,担心荀先生会去找对方,担心自己会失宠。

但再一想,又觉得不可能。那人看上去年纪不小了,虽然也不老,但绝对不是“小鲜肉”。荀先生喜欢漂亮的小年轻,那人再像又如何,比一比年龄就已经输了。

荀慕生没回家,开车去了江边,吹着江风出神,天都黑净了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第一眼,真的太像了。身高、身材,甚至是发型,都与初见时一样。他无数次想象过“他”20岁、25岁、30岁时是什么模样,看到那人的瞬间,他毫无根据地相信,那就是31岁时的“他”。

可近到面对面时,他才意识到,那不是“他”。

若说像,的确是像的,但那人看上去还是年轻了些,顶多26岁,绝对没有30岁。

而且细细观察,五官还是有许多差异。

那人低头删照片时,他急切地想要想起“他”的模样,可是就像叶锋临所说,他真的记不太清了,“他”的面目越来越模糊,越是想要想起,就越是看不清。

那人收回手机,想离开。他不甘心地问了对方的姓名。那人递来的名片上,明明白白写着“邢岸”。

不是“他”,不是他心心念念了13年,却终将淡忘的名字。

月出江上,他郁郁寡欢地回到车上,想回家,却鬼使神差地开到了一个地方——以前的仲城征兵办。

那天阳光极好,17岁的他听见一个爽朗的声音——

“文筠!”

“到!”

第06章

“啊!”

卧室的窗帘紧紧合拢,窗外微弱的光线一丝都透不进来。做了噩梦的男人猛地撑起身子,肩膀阵阵发抖。

浓墨一般的黑暗中,只听得见他急促的喘息声。

几分钟后,喘息声才渐渐慢下去。他曲起双腿,手抱住膝盖,被冷汗浸透的棉质T恤贴在后背上。

他小声嗫喏着一个名字,颤抖的手举起,手指胡乱抓着头发。

刚修剪过的短发有些扎人,他茫然地盯着被戳痛的掌心,半天才想起白天刚换了发型。

每次从梦中惊醒,都无法再次入眠。他打开床头灯,翻身下床,去卫生间洗了把脸,脱掉汗湿的T恤,找出安眠药,就着凉水吞下去。

前阵子天气凉了下去,人们都说夏天过完了,但这几日又热了起来,夜里也不见降温。他没有立即穿上干净睡衣,在卧室里踱了两步,腹部随着呼吸小幅度起伏,若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上面隐约的肌肉轮廓——再有力的腹肌,如果长时间不锻炼,也会消退下去。

几分钟后,他拿起手机,漫无目的地打开相册。

照片里的年轻人个个光鲜,脸上或开朗地笑着,或故作冷漠,总之是自信的。

自信的人,似乎自带一层耀眼而治愈的光。

他渐渐平静下来,继续往后翻,看到一张拍糊的照片。

“这张还没删啊。”他一边自语,一边点开“删除”,手指却在“确定删除”上停了一会儿。

照片是中午偷拍的,与下午偷拍时被逮住的那几张隔了上百张其他人的街拍,那凶神恶煞的男人没发现,他也没注意到,才让这张照片“幸免于难”。

片刻,他点了“取消”,将糊成意识流的照片留了下来。

手机存不了那么多照片,安眠药尚未起效,他索性走去书房,打开电脑,准备将照片导进去——这是职业习惯了,所有照片都必须分门别类放好,一份存在电脑里,另两份放在移动硬盘里。

导照片时,他又看了看那张糊掉的。

与其他照片相比,那张太难看了,完全没有任何存下来的价值。他犹豫了半分钟,还是将它丢进了“盛熙街拍”文件夹。

反正也才2兆多,占不了多少空间。

处理好照片,终于有了些困意。他走到窗边,拿起木质相框,指腹在玻璃镜片上拂过,轻声道:“刚才我又梦到你了。”

须臾,又道:“你还好吗?”

没有回应,连薄纱窗帘都没有动一下。

他叹了口气,凝视着照片中的人,“咱们打个商量吧,下次再到我梦里来的时候,别让我看那么……那么残忍的画面。”

照片已经泛黄,但那人唇角的笑,和盛熙广场里所有自信的年轻人一样耀眼。

夏天最后一次橙色高温警报过去后,秋天终于来了。

文筠关于初秋周边游的策划案虽然被批得狗血淋头,还被交给旅游美食板块的组长赵禹“大改”,但最后定下来的案子却是他前两份策划案的综合。

许骋说得没错,除了最后一份案子,其余两份做得并不差。而且周边游属于与商家的常规合作项目,每年每季度甚至每个月都有,受到投资和赞助影响,就算换一个人来负责,也不一定能做出花来。

文筠拿着敲定的案子,将黑色鸭舌帽的帽檐往下拉了拉,心情相当平静。

顶着新发型来上班的第一天,文筠几乎成了新媒体部焦点里的焦点,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很复杂,甚至有人凑近了瞧,一脸诧异道:“文,文老师?你理这种发型?”

“老师”这个自带几分敬意的词到了他这里就成了奚落与讽刺,他一直都知道,但还是有些难堪,解释道:“周末刚去理,天气太热,剪短了些。”

一旁传来李筱等人的笑声——

“天气太热?这都快入秋了,文老师可真会说笑话。”

“咱们文老师见多识广,最会讲笑话了。”

“那是,毕竟年龄摆在那儿,人生阅历比我们丰富多了。”

文筠如坐针毡,拿起水杯,迅速朝办公室外的咖啡厅走去。

跑的话,有落荒而逃的意味。他不能跑,只能尽量走快。但是即便如此,行到门口时,还是听到李筱的讥讽:“一把年纪了,还理那种发型,当自己是二十出头的小明星啊?”

整整一天,他都如坐针毡,下班后立即去商场买了两顶鸭舌帽,准备换着戴。

他不关心娱乐八卦,根本不知道美发店老板给他理的是最近最流行的发型,更不知道一些走阳光路线的年轻艺人也理了这种发。当时看着自己的新发型,只以为是比较洋气的平头,那知道其中还有那么多名堂。在盛熙广场时,周围俊男靓女太多,奇装异服者也不少,他混在其中,并不显得另类,到了单位,才知道这发型有多出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