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页

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关灯 直达底部

这太荒唐了。

可是那句相似的话,那个蹲在孩子们面前相似的回眸,都让他无法冷静。

孑然一身多年,因为工作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可在今天之前,没有谁让他看到了迟玉的影子。

上甜点时,荀慕生语气平平地问:“之前在停车场时,我说的话让你想到了他?”

文筠一怔,神情顿时慌乱起来。

“我猜就是。”荀慕生苦笑,“你那么惊讶,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反应,后来一想,应该是他说过类似的话。”

文筠放下筷子,眼皮直跳。

“今晚你一直不言不语,是在想他?”

“没有!”文筠脱口而出,却不知道为什么要否认。

荀慕生叹气,心里挣扎得厉害,不甘、嫉妒、愤怒交缠成乱麻。

他并不大度,一想到文筠念着那个人,而自己与那个人说了类似的话,就烦躁得几欲发狂。但他不愿刺激文筠,更不想将心中的阴暗暴露出来,只能一忍再忍,花了一顿饭的工夫,才将将说服自己。

可是一开口,又差点失控。

唯一庆幸的是,来找文筠之前,已去见过心理专家,并聊了许久。

“尝尝这个。”荀慕生将绿豆冰糕切成小块,推到文筠面前,“是这儿的招牌,限量供应。”

文筠接过,指尖轻微发抖。

荀慕生将各种情绪压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语气道:“我可能无法取代那个人。他也许和你一起训练,一起战斗过。而我,错过了你十三年。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有什么特殊的生活习惯。我并不了解你。”

手中的小叉跌在瓷盘里,叮铃作响。文筠睁大眼,想说些什么,却见荀慕生右手往下压了压。

那意思是——听我说完。

“如果我猜得不错,你们应该是在军营里相识。那么我认识你的时间,在他之前。”荀慕生无奈地摇头,“但那又怎样?是我自己没能把握住,连一点印象都没能给你留下,你记不得我。”

文筠皱眉,想摸随身戴的珠子,手向上一抬,才意识到珠子在包里。

“对你来说,我和所有陌生人没有分别。”荀慕生顿了顿:“上次跟你说了难听的话,我很抱歉。这几天我也想了很多,算是想通了。文筠,既然你记不得我,那么我们就算作刚认识不久的普通熟人,行吗?”

“你……”

“从朋友做起,可以吗?”

文筠收紧十指,难以作答。

“取代不了,也就不取代了。”荀慕生语气和缓,听上去波澜不惊,却是将妒意一压再压,“咱们交个朋友,我慢慢了解你,你也试着认识我。今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我义不容辞。”

包厢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半分钟后,荀慕生问:“文筠,我想陪着你。给我个机会,好吗?”

文筠从来没有遇到如此进退维谷的局面。

“好”说不出来,“不行”也说不出来。

如果荀慕生继续咄咄逼人,他大可甩门而去。

但荀慕生没有。

这个初见时冷漠而凶狠的男人只是温柔地看着他,说着贴心的话。

他难以拒绝。

“你不用立即答应我,不急。”解围的竟是荀慕生,“今天不早了,你忙了一天,一定累了。我本不该这时候跟你说这种话,但我实在忍不住。你听着就行,以后想好了再回答我。”

文筠无言以对,沉默点头。

深夜,荀慕生看着那对老旧的护腕,眼神格外阴鸷。

他可以照顾文筠的情绪,不刺激文筠,但他没有办法让自己不嫉妒。

有好几次,他都发现,文筠看他的时候,就像穿过他,看到了另一个人。

他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却清楚那人是谁。

点了根烟,火星在夜风里明灭闪耀。须臾,他一拳捶在阳台的栏杆上,感叹这一切就像一个笑话——

过去,他在很多人身上寻找文筠的影子。

他们成了文筠的替身。

现在,他竟然赶着去给那个活在文筠心里的人当替身。

真他妈天道好轮回。

同一时刻,文筠珍而重之地将红绳与沉香木珠拿出来,轻轻放在书房的相框前。

相框里的两名军人二十出头,青春洋溢。

左边那位胸前坠着一颗由红绳串着的珠子;右边那位的手腕上,是一串沉香手链。

第21章

仲城秋天短,一场连绵阴雨赶走残夏,再来一场,便招来了寒冬。

新媒体部暖气充足,催人昏昏入睡。文筠在常去的米线馆子吃完午饭,路遇挑着扁担卖柚子的老农,便随手买了五个。

柚子色泽浅黄,在秋冬的萧索与深沉里显得生机勃勃。

文筠掂着其中最圆的一个,眼尾弯出些许笑意。

回到办公室,午休时间尚未结束。文筠脱下普通到几乎刻板的黑色中短款羽绒服挂在椅背上,穿在里面的深灰色毛衣乏善可陈。

同事们大多用餐未归,坐在位置上的全在睡觉。文筠也有些困,但手上的工作没完成,只得一边打哈欠一边摁亮电脑显示屏。

赏秋活动只剩最后一轮,新的活动即将上线。赵禹被调去集团旗下一家半死不活的渠道杂志,刘存迟迟不给旅游美食版块安排新组长。前几天有人问新活动怎么办,刘存竟然让所有组员各拿一份策划案出来,匿名上交,匿名投票,谁得票多用谁的。

这事让很多人恼火,背地里骂得极其难听。但刘存是总编,在新媒体部拥有绝对权力。加之赵禹刚被调走,大家都盯着组长的位置,想搏一把,所以嘴上骂归骂,当着同事的面消极怠工,回家后通宵达旦地磨策划案。

文筠没那么多想法,每日按部就班,确定赏秋活动所有细节都核对好之后,空余时间就用来写新活动的策划案。白天时间不够用,就留下来加两三小时的班。如此一来,与那些假装怠工的同事一比,他就成了旅游美食版块最勤奋的员工。

关于他的闲话从来不曾停歇。

因为许骋的关系,很多人不敢像以前那样在办公室阴阳怪气,便时常聚在咖啡厅冷嘲热讽——

“看吧,我说他想坐赵禹的位置吧,你们还不信!”

“赵禹真是倒霉,之前顺风顺水,油水捞得多,过得比谁都滋润,哪知姓文的一来,就被害得调岗降薪。”

“扫把星噢!”

“上次那事儿,该不会真是文筠举报的吧?”

“不是他还能有谁?啧,你们瞧,他成天坐电脑前改他那土鳖策划案,不就是为了当组长吗?赵禹要是不走,他怎么当?况且拿回扣这种事谁没干过?过去怎么没人举报?这不明摆着是他搞的鬼吗。”

“那刘总是怎么想的啊?我感觉刘总经常找文筠的茬儿,不让文筠好过,但有时好像又护着文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