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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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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明白这种奇怪的感觉因何而起。

夜里,他躺在自己的床上,又梦到了迟玉。

是最初在特种大队相遇的时光——教官明着严厉,暗里无微不至地照顾每一名队员;战友很烦,闹得不行,每天都有人打架;训练极其艰苦,时不时觉得自己不行了,下一秒就会被退回原部队。

却是最怀念的日子。

他看到迟玉笑着向自己跑来,一边叫他的名字,一边从沉香手链上取下一枚珠子。

但梦境就像无声电影,他听不到迟玉的声音。

总是这样,每次在梦里遇见迟玉,迟玉一叫他的名字,他就什么都听不见。

醒来后,他头一次想将自己过去的人生告诉荀慕生,那里有他的青春,有他的汗水。

如果荀慕生想知道,他愿意说与荀慕生听。

仲城不禁烟火,一到年底,夜幕里就有礼花绽放。

荀慕生执着文筠的手,在年味十足的街头漫步,一不留神提起从前,想起在“停泊”时文筠的抗拒,只得打住。

文筠却道:“上次你问我和他在军营里的事,现在还想听吗?”

荀慕生一怔,明白文筠终于愿意打开心扉。

“想。”他说。

文筠默然片刻,终是开口,“他叫迟玉,是我的搭档。”

第38章

那天文筠断断续续讲了许多在军营里的事,大多是日常训练与生活的琐事,具体任务只字不提。

荀慕生听到后来顿生奇怪之感,总觉得文筠的讲述有些不对,一时却说不清哪里不对。直到将文筠送回莲安小区后独自回家,沉思许久,才意识到文筠最初说要讲与迟玉的往事,他主观认为这往事必定涉及爱情,但文筠根本没提到两人确定关系后的细节。

若不是他知道迟玉是文筠故去的恋人,听完后恐怕会认为两人只是关系要好的战友。

夜已经很深了,远处却仍不时传出礼花升空的凌厉声响。荀慕生点了根烟,独自琢磨。

文筠的话里还有一些矛盾的地方,倒不是说前言不搭后语,而是逻辑上有细小的怪异感,当时听时察觉不到,过后越想越在意。

但对荀慕生来讲,最在意的仍是迟玉这个人。

照文筠的说法,迟玉是名非常全面的战士,驾驶本领尤其出众,唯一的短处是狙击,不过行动小组分工明确,迟玉无需操心狙击……

天边“嘭”一声响,桃红色的礼花像一场缤纷的雨,自天幕闪烁而下。

荀慕生弹了弹烟灰,发觉自己实在是得寸进尺——

文筠半句不愿说时,他想,只要你愿意开口,随便讲些什么都行。

现在文筠开口了,他又觉得根本不够。

那些零碎的信息难以还原迟玉其人,扎在他心头的刺仍旧未被拔出来。

好在已经得知“迟玉”这个名字,虽然明知有些卑鄙,犹豫再三后,他还是拨出了一个号码。

对方正是半年前帮他调查文筠的人。当时他就想查迟玉的信息,却因为不知道名字而不得不放弃。对方说,如果连名字也不知道,那便绝对不可能查到,如果有名字,也查不到在A级特种部队的经历,不过可以查一查入伍前的信息。

电话接通,荀慕生寒暄两句后进入正题。那边也爽快,直言元宵节后给答复。

还有大半个月,荀慕生想。

文筠坐在书房里,手里握着沉香木珠。

刚才在路上,他好几次想要提到这枚珠子,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这是迟玉送给他的幸运符,迟玉去了后,他一直将它作为护身符。

没有什么好遮掩的,但不知是什么心理作祟,他不想让荀慕生知道这枚木珠的存在。

也许因为它承载着过去的岁月。

也许单单因为它是那串极其普通的手链里,唯一剩下的一枚。

很多年前,它还戴在迟玉的手腕上。

部队不允许戴饰品,迟玉将它藏在柜子里,偶尔拿出来放进裤袋,休息时躲开教官,得意洋洋戴上,可劲儿跟大伙炫耀。

文筠一早就知道那沉香手链,因为认识的第一天,迟玉就乐呵呵地显摆道:“看,我小兄弟送的幸运符,好看啵?”

文筠自认眼拙,看不出好歹,旁边有人笑:“好看个屁,和尚才戴这种东西。”

迟玉给了那人一肘子,又跟文筠道:“别听他瞎说,这是开过光的宝贝,特灵。”

“开光?”文筠有些好奇。

“我猜的,嘿嘿!”迟玉将手链抛着玩儿,“以前在征兵站认识了一个小兄弟,他送给我的。”

“很贵吧?”文筠想,既然是送人的礼物,那价格肯定不便宜,于是随口提醒了一句:“你别抛了,摔坏就可惜了。”

迟玉一跃,接住落下的手链,“不贵,他在路边买的,好像几十块钱。”

“呃……”

“不过礼轻情意重啊。”迟玉笑,“他说戴着这手链,考试都比不戴时考得好,所以才送给我的,不是因为贵,是因为幸运。”

“原来如此。”

“他也想入伍,不过年龄没到。”迟玉叹了口气,却并不显得失望,“还说出发那天来送我,结果车都开了,我也没看到他。可惜啊,联系方式都没留一个。”

文筠想安慰两句,迟玉又笑起来:“不过这也没什么,有缘以后肯定还会见到的。”

后来迟玉直到牺牲也没见到这位小兄弟,而手链仅剩的一枚木珠由文筠珍藏至今。

特种驾驶考核前,文筠十分不安,即便已经在迟玉的陪伴下练了无数次,仍有不太好的预感。

迟玉在他肩上用力一拍,他吓得站了起来,一拳就招呼过去。

“干嘛啊,是我!”迟玉接了他的拳,挑着一边眉笑:“脸怎么红成这样?”

他松了口气,也没瞒着迟玉,“我有点紧张。”

“这有什么好紧……”迟玉说了一半停下来,许是看出他真的正为考核苦恼,遂不再开玩笑。

两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迟玉突然从裤袋里摸出那串手链,打开结,取出其中一枚木珠,“喏,拿着。”

文筠震惊,“这是你的……”

“幸运符啊。”迟云重新打结,“分你一颗,包你过关。”

文筠当然不能拿,“不是,这你朋友送你的礼物,你说拆就拆?”

“幸运难道不应该分享?”迟云直接将木珠塞他手中,又道:“跟你说过的吧?我那小兄弟戴着这手链,考得特别好。我呢,入队比武时偷偷把手链藏衣服里,拿了前五。他送我手链,是将幸运传递给我,大概希望我在部队里平安吧。你是我最重要的战友,我也把幸运分给你,有什么不对?拿着拿着,他不会生气的。以后要是他真入伍了,和咱们遇上的话,我介绍他给你认识。他啊,篮球打得可好,你不是最擅长三分远投吗,他也是,到时候你俩比一比,我当裁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