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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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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队长蹙眉,“不行,这太……”

“队长。”迟玉道:“文筠和我曾经开过一个玩笑,他说他会记住我的名字。你看,他直到离开,还记得我的名字,那天他在病房里,喊了多少次‘迟玉’?”

中队长默然,眼眶再次灼热。

“有他记得我,就够了。”迟玉很轻地笑了笑,“但是他呢,今后有多少人会记得他?一生不忘?”

中队长道:“我不会忘记我的队员。”

迟玉摇头:“不够,真的不够。一个不在的人,终究会被淡忘,时间可以让一切想念平息下来。”

他顿了顿,“但我不想这样。最后一次任务,我没能陪在他身边,没能救下他,我没有办法让他活过来,但至少,我想让他的名字留下来。”

办公室里安静得出奇,许久,中队长道:“让我考虑一下,这事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离队的那天,尘埃落定。

迟玉最后看了一眼特种大队的营门,决然转身。

从此以后,他有了新的身份。

他叫文筠。

而迟玉,已经在涉密任务中牺牲。

他来到了文筠入伍前所在的城市——仲城,找到那位与文筠没有血缘关系的“外公”,殷勤照顾。

文筠时常提到这位老人,说小时候给过无亲无故的自己许多关怀,还说将来退役了,一定要将老人接到身边,当做外公尽孝。

老人身体很差,患了老年痴呆症,眼睛也瞎了,认不出陪在自己身边的是谁,却一次“文筠”都没有叫过。

迟玉想,老人也许心里很清楚。

安顿妥当后,他在《仲城时报》找了一份记者的工作。当年纸媒正是全盛期,招兵买马,入职不算难事。

文筠想当记者,他便如文筠所愿。

他不是当记者的料,初期吃了很多苦头,但从未有过离职的心思。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没人怀疑他的身份,特种大队将改换身份的工作做得滴水不漏,唯一知道他过去身份的只有一位名叫“周晨钟”的心理学教授。

周教授受中队长之托,负责解决他的心理问题。

但一个并不希望被医治的病人,几乎是无药可救。

来到仲城的第一年,他扮演着文筠,内心却知道自己是迟玉。久而久之,他沉溺其中,偶尔会忘记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竟然带给他一种难以形容的欢愉。

文筠从来没有爱过迟玉——这是他藏在内心最深处的遗憾。

但是现在,他似乎可以弥补这种遗憾了。

他是文筠,他深爱着已经牺牲的迟玉。

意识、逻辑逐渐在臆想中混乱,忘记自我的时间越来越多,很多时候,他都相信,自己就是文筠。

周教授很早就察觉到他的问题,在他清醒时与他谈了很多次,他却道:“这样很好。这样……我觉得能好好活下去了。”

一个心理病入膏肓的人,却比不生病时轻松快乐,更像一个正常人,周教授长叹,与他约定每年必须来检查一次,如果想接受治疗,一定马上联系。

8年的漫长年岁,迟玉彻底将自己活成了文筠。他活在自己编织的梦里,梦里死去的是迟玉,而文筠带着对迟玉的思念,戴着迟玉送的沉香木珠,好好地活着。

记得自己是谁的时间愈来愈少,这几年只有夜里突然醒来,才会被拉回惨淡的现实。

他这样的人,不能受刺激,不能被突然揭穿,所以知晓他的情况后,周教授从不在白天主动联系他,都是他夜里醒来,需要帮助时,才联系周教授。

可是虚假的静好岁月被突然闯入的荀慕生砸得粉碎,他伸出手,却抓不住悬崖上最后一根枝丫。

(文中的特种大队不等于现实中的军队,请勿过度代入。)

第42章

荀慕生只是想将迟玉从地上拽起来逼问真相,未料迟玉会突然浑身一软,往下坠去。

他下意识扶了一把,一边手臂横在迟玉胸前,另一边稳住迟玉的背,这才没让迟玉撞在地上。

怀里的人狼狈不堪,脸上、头发里全是冷汗,衣服被茶水浸湿一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几无血色,看上去像突然被抽走了生命力一般,死气沉沉,颓败之色尽显。

荀慕生狠皱起眉,紧咬住牙根——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眼前这人不是文筠,却用了文筠的身份,不是漏洞百出的顶替,而是整个身份体系都被修改了。毫无疑问,这事背后有A级特种部队的力量。

那么文筠呢?身份被替之后,文筠现在在哪里?以什么身份生活?

是不是……还活着?

寒彻心扉,唯有怀中之人能告诉他真相。

王轲驾车赶到,见这一屋狼藉,疑惑地看了荀慕生一眼。荀慕生披上大衣,脸沉如冰,说出的话仿佛都带着寒气:“把他抱车上去,回繁锦城,通知徐医生。”

“不送医院?他流血了!”王轲站在沙发边,迟玉的白色羽绒服已经被脱下,浅灰色的衬衣染着血迹,虽不算大出血,但看上去仍有些渗人。

“没伤到血管,已经止住了。”荀慕生不耐道:“不是叫你通知徐医生了吗?”

王轲鲜少见到荀慕生此般焦躁无礼的模样,赶紧弯腰抱迟玉,匆匆行至门边,又听荀慕生在身后喊:“慢着!”

又要怎样!他顿足侧身,心道老板今天简直太不对劲。

荀慕生几步上前,粗暴地接过迟玉,下巴往电梯间一抬:“去开车。”

王轲忙不迭地跑走。

繁锦城是一片庄园别墅区,远离市中心,环境极其幽静,荀慕生很少过去住,更是从未将外人带去。

别墅只有一名管家住着,接到荀慕生的电话后,连忙将主卧和数间客房收拾出来,不料荀慕生抱着个手臂受伤的男人回来,脸色阴沉得吓人,踹开三楼尽头一间卧室的房门,喝道:“徐医生什么时候到?”

“10分钟!”王轲满头是汗,与管家一同追上去。

管家看了看被草草丢在床上的男人,略感心惊,“荀先生,还是赶紧送医院比较好。”

荀慕生横去一眼,管家连忙退了出去。

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他绝对不会将迟玉交给别人,医生也不行。若迟玉不说真话,他就将迟玉关在这里,什么时候开口了,再考虑下一步。

不久,徐医生匆忙而至。荀慕生冷冷退到一边,目光却未从迟玉身上挪开。

处理伤口不过半小时,徐医生给迟玉挂好点滴,正欲交待照顾病人的注意事项,就听荀慕生道:“他还有多久能醒?”

徐医生蹙眉:“他很虚弱。”

“我问。”荀慕生气势逼人:“他什么时候会醒!”

徐医生叹了口气,“药效有3个小时,到时如果没醒,荀先生,我建议你送他去医院。”

荀慕生将所有人赶走,独自守在卧室里。不多时又觉得烦闷至极,恨不得立即将迟玉弄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