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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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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知道两腿已经脱离控制,一定要站在门前才罢休。眼睛也失去控制,如果不盯着门,就刺痛难忍。

天渐渐黑了,叶锋临上前拉住他的手臂,劝道:“你别这么站着。”

他无动于衷,只有喉结小幅度地动了动。

“为什么要救我!”纯白的天地间,穿着漂亮裙子的女孩坐在地上哭花了脸,“哥哥,你为什么要救我!”

“你为什么要寻死?”迟玉也坐在地上,温和地问。

“我的生活一团糟,同学、亲人,没人愿意听我说话,没人关心我。”女孩道:“活着有什么意思!”

“活着……”迟玉想了想,“还是有很多好处的。”

“没有好处!”

“有的。”

“没有!”

“有。”

迟玉不擅长说服他人,犹豫片刻,只好拿自己举例子:“我的生活比你更糟,但我都还好好活着。”

女孩眨了眨眼,“是吗?你倒是说说,你的生活哪里糟糕。”

迟玉说不出口,轻轻摇头。

“哼!”女孩道:“哥哥,你骗我,你这么帅,又善良,怎么会过得比我更糟糕!”

“我?善良?”迟玉有些疑惑。

“如果不善良,你会跑来救我吗?”女孩叹气,“我是真的不想活了,但不想害别人。我在楼上观察了很久,确定下面没人才跳的。我可不想谁因为救我而受伤。我根本没看到你,你是从哪里冲出来的?”

迟玉无言以对。

“你看,你就是很善良,还很厉害。”女孩说:“你可以活得很好,但我不行。”

迟玉沉默许久,轻声说:“不,你也可以活得很好。”

女孩生气了:“你懂什么!你又不是我!”

“对你来说,没有什么比死亡更有吸引力了吗?”迟玉问。

女孩愣了一下,似乎正在思考。

“如果有,那么哪怕人生再糟糕,”迟玉语气坚定了些许:“你都应该活下来。”

女孩扬起头:“哥哥,你觉得什么比死亡更有吸引力?”

迟玉不答,虚眼看向白雾笼罩的远方。

凌晨,手术室的门打开,一张病床被推了出来。

荀慕生立即跑上去,喉咙却干得发不出音节。

“手术很成功。”医生道:“他两手手臂骨折,胸椎棘突轻度损伤……”

荀慕生眸光一寒,生怕医生说出“瘫痪”之类的字眼。

“万幸的是接住坠楼者时,他有个自我保护的动作,所以脊椎没受到不可逆的伤害。”医生接着说:“放心,只要配合后续治疗,会好起来的。”

荀慕生闭上眼,连退两步,单手扶额,险些摔倒。

叶锋临与许骋亦是如释重负,周晨钟问什么时候可以探视,医生说暂时不能,又交待说患者伤了筋骨,需要请专业护工全天护理,荀慕生哑着嗓音道:“我去找人。”

麻醉效果消减后,迟玉醒了。

他动弹不得,手、胸、肩、颈都被牢牢固定着,似乎只有眼珠子能动。

病房宽大整洁,一个穿着护工制服的人见他睁了眼,立马叫来主治医生。医生问了几句话,他没听清,脑子昏沉沉的,耳边嗡嗡作响。

医生转身向护工交待了几句话,然后又转向他。这回他听清了,医生说手术成功了,安心养伤即可,被救的女孩也无大碍,已经转入普通病房。

他这才想起,自己救了一个轻生的姑娘,还做了一个记不大清的梦。

发现有人坠楼时,他根本没有思索,近乎本能地冲了过去。

没有想到,自己还能跑得这么快,双臂还如此有力,身体还这般灵活。

快到能超越死神的屠刀。

有力到能紧紧搂住另一个人的生命。

灵活到能让自己不至于受无可挽回的重伤。

他闭上眼,想起梦里似乎与女孩聊了许多,但几乎都记不得了,唯一有印象的是女孩问“什么比死亡更有吸引力”,他没有回答,因为答案早已在心里。

药效之下,他有睡去了。梦在延续,但梦里已经没有被他救下的姑娘。

他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世间,走了很久,前方出现两条岔路,一条黑雾弥漫,指路牌上却写着“解脱”,一条亮着微弱的光,写着“劫难”。

解脱与劫难,该选哪条似乎显而易见。

他站在路口,伫立许久,走向了那条被微光照亮的路。

劫难之路。

曾经见过光明,黑暗就变得无法忍受。

即便这光明是偷来的,是转瞬即逝的。

他不会再与那光明的给予者有任何牵连,却可以悄悄将光明藏起来。

说来奇怪,他总感觉那人一直在他身边,甚至有种错觉,认为那人就在手术室外、病房外。再次醒来时,他不由自主地往门边看了看,然后浅浅苦笑。

来的是许骋,还有周教授。

没有那个人。

荀慕生暂时将公司的事务交给他人打理,亲自去了一趟北京,为迟玉请来最好的复健团队,回仲城后几乎整日待在医院,却一次都没有出现在迟玉面前。

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大错特错,迟玉不是他等了十几年的人。眼前横亘着一堵由阴差阳错铸成的高墙,他站在墙下,失落喟叹。

他翻不过去。

迟玉恢复得不错,已经能下地行走了。柯劲和KIME不知从哪里得来消息,来探望过一次后就隔三差五往医院跑。

迟玉心中感激,笑容却有些勉强。

李筱也闻讯赶来,一见到他就哭了,他不会安慰人,只好轻声说:“我没事。”

荀慕生靠在病房外的墙上,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手指在衣兜里摩挲着那枚光滑的沉香木珠。

“不去看看他?”周晨钟走过来,明白他为迟玉做了多少事,态度比之以往缓和了许多。

荀慕生转身就走。

周晨钟叹气,很多事若是当事人不想明白,旁人再怎么努力都没用。

而想明白得花多少时间,没人知道。

天气渐渐热起来,迟玉换了个病房,治疗骨折的药物减少了许多,但抗抑郁的药却并未减少。

周晨钟注意到,他的心理状况其实没有比过去好多少,有一件事始终卡在他心里。

一日,周晨钟陪他复健,聊天似的道:“你救了一个寻短见的人,为什么不试一试救自己?”

他动作微微一僵,几分钟后低声说:“我不需要救自己。”

周晨钟浅蹙起眉。

“因为我没有像她一样寻死。”迟玉说得很慢,“我不想死的。”

须臾,迟玉又道:“周教授,请您帮我一个忙。”

“你说。”

“我想见见荀先生。”迟玉说:“我有话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