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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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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生一见客人们一言不合就要干,连忙出来当和事老,“忘了你们今儿的正事了?赶紧开黑去,柚子冰和咖啡马上就好,你们乖乖的,一会儿我送你们一套黄冈密卷。”

男生们一听“黄冈密卷”,溜得比耗子还快。

大学生笑了笑,回到吧台后忙碌去了。

不久,店门又被推开,这回来的是一群女孩,进门就往吧台上看,一副期待万分的模样。

“你们男神今天休息。”大学生笑道:“明天再来?”

女孩们嘟了嘟嘴,你看我我看你,为首的短发女生哼了哼,“来都来了,要四杯花蜜柚子冰!”

正在开黑的男生们集体向女生行注目礼,几秒后一人小声道:“呵。”

另一人接着道:“女人。”

胖男孩总结道:“花痴。”

女生:“你们再说一遍!”

初中男女生打架纯属家常便饭,大学生白眼一翻,只得再次冲去劝架。他家老板人气太高拥趸太多,堪称镇店祸水。

不过老板确实长得帅,性格也很好就是了。

午休之后,另外几名店员来了,冷饮店越发热闹起来。

·

这是一间开在闹市区的咖啡书屋,但在西南的小县城,即便是闹市区也算不上热闹,那些耳熟能详的咖啡连锁店网红奶茶店开不到这里来,街上卖饮料的多是5元珍珠奶茶铺,像样的冷饮店数来数去,似乎只有这一家名叫“荀觅”的咖啡书屋。

不过这书屋可没法跟大城市里的书屋比,大城市里的书屋光是畅销展台就有七八个,咖啡一杯40块钱往上,这里却只卖教辅和报刊杂志,咖啡最贵的18,作为招牌的花蜜柚子冰只要15元。

小县城以前没有咖啡书屋,书店就是书店,茶馆就是茶馆——世代生活在这里的人喜欢喝茶打麻将,连单独的咖啡馆都少之又少。

所以“荀觅”的客人,一直是中学生与大学生,每逢寒暑假,还有怕苦的小学生跑来装模作样喝美式。

最初,很多家长觉得这里邪乎,跟网吧游戏厅台球室差不多,悄悄咪咪跑来逮人,却见自家顽皮儿子叛逆女儿居然一边喝咖啡一边做作业,周围的学生也都在看书写字,再一看,店里三分之一的区域竖着书架,架子上全是教辅,这下便安了心。

唯一不大满意的是书屋的名字——荀觅。

据说“荀觅”本是“寻觅”,可老板认了白字,把“寻”写成了“荀”,发现时招牌已经做好了,改的话得花钱,便没有改。

家长们甚至想集资让老板把“荀”字改回来,理由是自家孩子还要参加中考高考,万一看惯了“荀觅”,考试时脑子一晕写错词怎么办?

老板却只是笑笑,不肯接受集资,“荀觅”二字自然也没改成。

年轻的客人们倒是无所谓,店名叫什么都没关系,学渣学霸男生女生小情侣各得其所,这里俨然成了他们课后与假期的秘密基地。

咖啡好喝,柚子冰解渴,老板还是个脾气极好的帅哥。

老板姓迟,单名一个遇,三十多岁,据说年轻时当过兵。

姑娘们背地里叫他“男神”,男孩们一见他就围上去,非要和他过几招。

他拉花很漂亮,各种动物栩栩如生,每天却要送五杯画着猪脑袋的咖啡给幸运顾客,那猪脑袋可爱是可爱,但太呆了些,幸运顾客们总是抗议,问他为什么要画猪,他最初笑笑不解释,后来架不住小孩儿们的纠缠,临时编了个理由,说猪是福气和富贵的意思。

小孩们儿领会了半天,得出一个结论——老板真土。

但即便如此,得到猪脑袋咖啡的幸运顾客们还是照喝不误。

咖啡书屋的生意,是越来越好了。

·

小县城的超市不卖生鲜蔬果,迟玉在江边跑完步,吹了一会儿江风,待汗干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走去不远处的菜市场,买了藤藤菜、丝瓜、茄子、豆腐,又割了一块牛肉,一天的伙食便算是有着落了。

他住的地方就在江边,是一栋老式居民楼,旧是旧了点,但只要勤于打扫,屋里还是很干净亮堂的。阳台上视野也很好,傍晚落日将江水染成闪闪发亮的金色,像一条璀璨的光带,波光甚至会倒映在客厅里,柔软翻滚,奇妙唯美。

但待在家里欣赏落日美景的机会并不多,除开半月一次的休息日,傍晚时他都在“荀觅”里忙着给客人们做咖啡和柚子冰。

他是“荀觅”的老板。

来到琥县已经快两年了,用“迟遇”这个名字也快两年。时间就像那条穿城而过的河,川流不息,带走了很多往事,也沉淀下了很多执着。

他已经能够平静地想起文筠——这个左右了他半辈子的男人。

两年前,刘存的突然发难迫使他离开仲城,表面看是一场始料未及的劫难,于他,却是新生的契机。

那时,他已经在矛盾与挣扎中病入膏肓,近乎窒息,却始终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荀慕生的温柔就像甜美的毒药,他明知沉溺下去会万劫不复,却又舍不得那唾手可及的温暖。

欺骗与背叛带来深重的负罪感,爱情又带来缱绻情深,他站立其间,每日每夜都是煎熬。

早就该尝试离开,给彼此一个独处冷静的机会,说不定时间会帮忙削低那些迈不过的坎,但他终是踏不出第一步。

直到惊慌失措的李筱带来刘存与况长富企图复仇的消息。

其实,他是不怎么害怕的。即便已经退役多年,况长富之流也不可能伤到他。但李筱那么着急,红着眼求他去避一避,还将现金、银行卡、手机、车都给了他,说老家的父母会帮忙照顾他。

他突然动容了。

不为避险,只为这份突然杀到的关心。

离开仲城之前,他在自己常用的卡里取出两万块钱,在李筱老家歇脚之后,将其中的一万留了下来,作为感谢,然后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迈不出的那一步,刘存、况长富、李筱帮他迈了。

他一路搭车,去了当年的中队长楚队目前驻扎的城市。兄弟见面,自有一番唏嘘感怀。

改名不是件容易的事,条条款款,纷繁手续,各地来回跑,各种证明开不完。正因知道改名牵扯众多,他在仲城时才没有立即将名字改回来。

现在有老队长帮忙,用了一些特殊手段,名字终于改下来了。

却是“迟遇”,而非“迟玉”。

楚队有些诧异,“‘玉’挺好的啊。”

他轻笑,嘴角却挂着几许苦楚,“是挺好,但换一个字也不错。”

楚队没那么细的心思,问他今后有什么打算。他想了想,说先回队上看看文筠,再找个小城市生活。

“钱呢?”楚队问。

他拿出一个折子,“够讨生活了。”

那是当年退役时,队上给的折子,就算荀慕生想通过银行进出账锁定他的位置,也查不到这折子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