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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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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突然没了声响,荀慕生一眨不眨地看着照片里的人,手指渐渐由轻颤变成剧烈抖动。

“我没跟他见面,不想去打搅他,连这张照片也是在江边偷拍的——店里的人说他经常去江边跑步,我就拿着相机跟去,没想到真看见了。喏,你看,我拍得还算清晰吧。”

荀慕生捂住半张脸,已经说不出话来,肩膀颤抖得厉害,巨大的喜悦充斥在胸膛,几乎将心肺炸开。

柯劲却在一旁打趣,“咱俩没交情,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他现在生活得挺好,比在这儿时开心多了。你知道了跑去打搅他,肯定又会把他的生活弄得一团糟。”

顿了顿,柯劲语气一变,声音软了下去,“不过他的店名叫‘荀觅’,现在又给自己改了个名字叫‘迟遇’,‘寻觅’和‘迟来的相遇’凑在一起,大概是因为他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你吧。”

“你满世界地找他,我猜,他大概也希望你能够……在那个小县城里找到他。”

·

荀慕生看着清凉的花蜜柚子冰和拉花咖啡,眼眶渐渐变得灼热难忍。

咖啡上的小猪是店员画的,却与当年迟玉给他画的非常相似。想来,应当是迟玉教过大家如何画这只并不好看的小猪。

“先生,先生?”店员见他神情有异,“您是来见遇哥的吗?”

荀慕生右手快速在眼角擦了擦,“一周之后,他会回来的,是吗?”

“花不了一周了,他已经走了三天。”店员很好奇,“既然您认识他,为什么来之前不联系他呢?”

“我……”荀慕生无言。

已经知晓迟玉在琥县,也知道迟玉现在的名字,想要打听到联系方式对他来说根本不算难事。

但是柯劲离开后,他无心再调查,立即订了机票与火车票——琥县偏远,没有机场,其中一段路程只能坐普快,而普快火车也只到两百多公里外的邻县,下了火车还得雇黑车司机。

但他就这么毫无准备又义无反顾地来了,将仲城的一切抛在身后。

近乡情怯,站在“荀觅”二字前,他发了很久的呆,最后将衣衫整理妥帖,才推开那扇木门。

迟玉却不在。

他不知道店员口中的“老家”指的是哪里,是迟玉真正的老家?还是仲城?

迟玉去的若是仲城……

他轻轻摇了摇头,不敢相信这个猜测。

但不管迟玉去的是哪里,“荀觅”、“迟遇”、作为招牌饮品的花蜜柚子冰、幸运小猪咖啡都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的迟玉没有忘记他,在这群山之中的小县城里,安静地等着他。

“先生?”店员又唤了一声。

荀慕生回过神,“我能在这里等他回来吗?”

店员早就知道老板是个有故事的男人,想了想说:“当然可以,要不我帮您联系他?”

荀慕生一怔,摇了摇头,“别打搅他,只要他会回来就好。”

店员笑:“您是想给他一个惊喜吗?”

荀慕生苦涩一笑。

即便明白迟玉在等自己,还是不由自主地胆怯,害怕途中生变,迟玉再次不辞而别。

他已经找怕了,宁愿安安静静地等在这里,等到迟玉回来的那一天。

·

去仲城的时候最后一段坐的是高铁,离开时却只想尽快逃离。迟玉买了最近一班航班,飞机升空带来巨大的失重感,他在轰隆巨响中喃喃地念着一个许久未说出口的名字——

“慕生。”

一滴眼泪,迎着云上的光芒,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第63章

荀慕生握着外卖杯装着的柚子茶,站在一栋八层高的老式居民楼前。

居民楼一侧临江,一侧倚着一条拥挤的小路。此时正是放学时分,学生们成群结队在小路上跑过。路边不少小贩蹲在箩筐边,吆喝着声调奇怪的方言。箩筐里堆着蔬菜瓜果,一旁的盆子里还有刚从江里钓上来的鱼。鱼活蹦乱跳,溅出一大滩漫着腥臭的水。

住在附近的居民与小贩大声讨价还价,除了个别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妇人,大多数人还保留着现金支付的习惯。

小路湿淋淋的,一些住在一楼的居民打开门就将用过的水泼出来。没人提出异议,也没人抱怨,好似在这偏远小县城里,临街泼水已是习以为常的小事。

穿过这条小路,对荀慕生来说是不大容易的。

仲城没有这种地方,过去他也从来没在这般落后的地方生活过。

经过一户人家时,他险些被淘米水泼到,堪堪躲开,那家的女主人却半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还惊讶地冲他眨了眨眼,似乎在说——水都不会躲,傻的吗?

他没心思计较,匆匆离开,下意识往路中间走,尽量避开那些来路不明的水。

走到一半,突然想,迟玉刚来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小心翼翼?迟玉也会在路边买菜买鱼吗?有没有被水泼到过?

如此想着,险些被淋湿的郁恼渐渐消退。一想到这是迟玉每天经过的街道,那些污水,连同两边墙上斑驳的牛皮藓广告单似乎也变得亲切起来。

这是迟玉离开他的两年多时间里,独自生活的地方。

迟玉的住址是店员告知的,他在店里歇了一阵,借用洗漱间简单清洗一番,出门前店员竟然又递来一杯柚子茶,笑道:“先生,您好像很喜欢柚子茶。既然您是遇哥的朋友,那送你一杯,他肯定不会生气。”

店里的小顾客们窃窃私语,一人说:“哎哟,他也喜欢柚子茶呢!”

另一人说:“真巧,茜茜姐说老板喜欢的姑娘爱喝柚子茶!”

他都听到了,眸光蓦然一顿,片刻后轻轻抿住唇角。

这些小孩子大概是误会了。

但他已经过了听到“喜欢的姑娘”就随便误会的年纪。

这个爱喝柚子茶的“姑娘”,不可能是别人。

·

荀慕生绕着居民楼走到江边,天边的一轮落日将万丈金光铺洒在滔滔江水中,而金箔一般的江水又倒影在古旧的墙上,隐隐约约,泛出历经岁月洗礼的柔和光浪。

迟玉住在四楼,阳台是开放式的,摆了不少绿植。从下方望去,那些生机勃勃的植物就像漂浮在粼粼天海中,美妙得近乎虚幻。

荀慕生半眯着眼,一颗心像沉入了被晚霞亲吻的江水中,连最细微的跳动,也能激起惊涛骇浪。

那是迟玉的家啊。

江风拂过,带来微温的触感,倒映在墙上的光浪开始跌宕起伏,绿植的叶子亦在傍晚的风中舒展,飘飘扬扬,像等待多日的人向着远方招手。

“我来了。”荀慕生低声自语,“我等着你。”

落日沉入江水中,小渔船上的船夫唱起渔歌。家家户户传出炒菜与起锅的喧嚣,劣质抽油扇将呛人的油烟卷出窗外。归家太晚的皮小孩被打了,楼道里传出妇人的尖声责骂与小孩夸张的哭喊。江水渐渐由金色变成深红,又转为宝石一样的幽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