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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瑶松了口气。他却没松手,而是轻轻“噢”了一声,在夕阳的光波中,将头搁在她的肩膀上。

“怎么啦?”简瑶娇声问。

“简瑶,我觉得此刻很幸福。”他低声说。

简瑶心弦一颤,轻声答:“我也是。”

“我有时候觉得时间太快了,有时候又觉得太慢。”他说,“有一点我不明白,人的qíng感总有高低起落,这是自然心理规律,我跟傅子遇相处久了都觉得烦。可为什么两年了,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刻,都令我觉得心cháo澎湃?”

简瑶望着他在阳光下清俊的脸,答:“因为……”

无所不知的神探,却依然弄不懂爱qíng的奥秘。

她把鱼丢到泥地里,抬头吻住了他。

因为,你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薄靳言。只有你,一生都会像个孩子一样,爱你所爱。

我有多庆幸,我是你的爱。

两人回到客栈,已是晚上了。有不少房间已经熄了灯,前台服务生恹恹地窝在角落里玩手机。

刚走进院子,简瑶就接到方青的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感qíng:“指纹对比结果出来了。”

第10章

“全部不符合。”方青说。

简瑶一怔,望向薄靳言,而他神色清淡不语。

这时方青也没多说什么,而是说:“简瑶,死者傅伟的家人赶过来了,qíng绪很不稳定。你是犯罪心理专家,又是女xing,能不能过来协助我们安抚一下。”

简瑶立刻说好,挂了电话,薄靳言朝她点点头。简瑶想了想,又说:“你一个人好好呆着,不要乱跑。”

薄靳言非常淡然地一笑,指指自己的脸颊。简瑶踮起脚亲了他一下,他才答:“好。但是我从不乱跑。”

简瑶:“……”好吧,随便吧。

简瑶很快出门打车走了,薄靳言一个人慢慢踱上楼。今夜星空晴朗,天气温凉。他走到二楼,抬头看着那个庭院。几乎被树挡住,不见端倪。

一般qíng况下,薄靳言是很听简瑶的话的。回房间后,关好门窗,一个人坐在chuáng上,发呆。

而他的大脑,却在高速运转着。

一夫多妻的畸形家庭,长期的压抑和怨恨。

狂妄,占有,收集癖?相对弱势好控制的对象,金钱和地位带来的膨胀。

……

“傅伟……有点好色吧,大学时他玩过小姐、谈过网恋。”

“攒了年假……还说兴许能有一段艳遇。”

“他还给我留了qq号码,当时扫地大妈和其他服务员还笑我呢。”

……

尸体被砍了四十多刀,刀刀见骨。脸也被剁烂,疯狂无比。

冷静又愤怒,克制而疯狂,源自长期压抑后的极度jīng神扭曲。

……

扫地大妈脸上的新鲜伤痕。

张jú芳举起扫帚狠狠打下去。

静默的、仿佛死井般的庭院。佣人们相对无言。

赵霞站在鱼池边说:“老板今晚不会去我的房间。放心,他不会再打你。”

……

“噢。”薄靳言抬起头,赤脚就下了chuáng,走到窗边,拿起方青留在这里的望远镜。

庭院静静,又熄灯了。

他看了一会儿,移动望远镜,落在另一个地方。

厨房。

客栈的厨房,跟姚家院子是共用的。此刻已接近12点,那里早熄了灯。是个很大的独栋屋子,在客栈背后。

薄靳言感觉到体内的血液,有些许沸腾了。每次接近真相时,他都有这样的感觉。他从包里拿出样东西,亦是从方青处拿来的——一瓶发光氨。

刚推开屋门,他忽的一愣。因为厨房那座屋子外,隐约竟有黑影闪过。他立刻拿起望远镜,却看到那里空无一人。薄靳言迅速想起,今天警方找姚家人名曰“消毒”,实则取指纹。那人心思敏锐,又有反侦查意识,说不定已经被惊动,会采取行动。

薄靳言立刻快步跑下楼。

很快到了厨房外。里头黑漆漆的,只见柜桌轮廓。淡淡的月光照耀着。而周围只有安静的几棵树。

薄靳言又看了一圈,并未见人影。或许刚才只是有人经过。

他推了推门,没锁,只搭了个门栓。薄靳言侧身进入,虚虚掩上。

抬头四顾,二十余平米的空间,大长桌、碗柜、水槽,整齐而普通。薄靳言的目光首先落在水槽边,那里有两个大刀架,放了十来把刀。有菜刀、水果刀、斩骨刀。视线再往上移,墙边挂着几件厚工作服。应当是从姚家工厂拿来的,供厨子们穿用。

薄靳言拿起发光氨,非常谨慎地选择了一些细节处,喷了上去。

静了几秒钟,薄靳言抬起头,笑了。

——

傅伟的父亲叫傅大凡,已经五十多岁了。这次他是一个人过来的,因为老婆瘫痪在chuáng多年,根本无法带过来。就这样,他安顿好家里才过来,离儿子死已经有几天了。

他是当地工厂的一名技师,gān了一辈子。此刻就穿着件半旧的外套、西裤,旧皮鞋,坐在刑警队的接待室里,双眼通红,狰狞又憔悴。

简瑶看到这老父亲的样子,也觉得心酸。尽管温言安抚,可谁又能真的感同身受,抚平老来丧子之痛?

傅大凡的双手深深cha进头发里,刚才他终于看到了儿子的尸体,现在还在微微发抖。他想不通,儿子怎么说没了就没了?

他含辛茹苦带大的孩子啊,那个调皮、聪明,让他骄傲又让他思念的儿子。他知道儿子并不是足够听话。虽然家里经济条件一般,但从小他就没亏待过他,甚至比旁人还要宠孩子。

儿子长大之后,就不太亲父母了。念大学之后,寒暑假也很少回来,电话也打得少,除了要生活费。工作之后,他每次打电话过去,也说不了多久话。可那也是他深深爱着的孩子啊,这世上唯一的骨ròu啊。可知道只要他能幸福,父母愿意用一切去jiāo换啊。

可他却死了,死得凄惨又痛苦,只余一堆血ròu白骨,还给爸爸妈妈了。

傅大凡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下来。

简瑶轻声说:“叔叔,您保重自己身体。我们一定会抓到凶手。”

傅大凡发出一声痛哭的嚎叫,猛的抬头看着她:“凶手?听说凶手是个jīng神病,我都听他们说了,街上每个人都在说。可你们警察,怎么能让jīng神病出来杀人?怎么连个jīng神病还没抓住?为什么!”

他一下子扑上来,简瑶下意识倒退两步。旁边的两个刑警立马拦上来,抱住了这位qíng绪激动的父亲。简瑶的脸有点发白,也有点难受。刑警示意她先避一下,她又看一眼痛苦绝望的傅大凡,转身离开。

夜晚,树静风止。

简瑶站在警局走廊里,望着寂静的山和城。

她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尽管现在,她都快要记不住他的脸了。

那时还是五、六岁吧,只模模糊糊记得,父亲有力的臂膀,银色发光的警徽,笔挺的警服。他抱着她在笑,他往往在深夜甚至凌晨才回家,一身的臭汗,还不忘走到她和妹妹的chuáng边,低头亲吻。有时候她会被吵醒,伸手要“爸爸”,而后就会看到那个坚毅的男人,温柔的笑。

简瑶的眼眶一下子湿了。

满地的血,断裂的尸身,痛苦的呻吟,如同浮光掠影,闪过她的眼前。最后是父亲低沉的叮嘱:“简瑶,爸爸给你个任务——带着妹妹躲在里面,千万不许出来,不要发出声音。”

……

世事或有无常,世间总有罪案。

总要有人,守在平凡人世的边缘。

父亲是,靳言是。她,亦是。

简瑶低下头,拿出手机,打给薄靳言。

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了。

“喂?”

“哈罗,亲爱的。”薄靳言的声音压得很低。

简瑶一怔,嘴角弯起。每每他兴奋时,就会忍不住叫她“亲爱的”,那表示案件已经有眉目了么?

果然,薄靳言淡笑道:“猜猜看,你的丈夫发现了什么。”

这人……自从领证之后,虽然依旧不够làng漫,可言谈举止细枝末节里,总喜欢时不时以已婚身份自居。尤其是跟傅子遇和安岩两个在一块,忽然就会淡淡来一句:“我已经结婚了。这种事不应该问我,去问薄太太。”傅子遇和安岩:“……”人家只是想问他晚上去哪儿吃饭,有必要立刻表现得像个贞cao烈男么……

简瑶笑着问:“那么请问薄先生发现了什么呢?”如果简瑶知道接下来薄靳言即将面临怎样的险境,她一定笑不出来了。

薄靳言看到的,是个发着淡淡荧光的幽暗世界。

窗外风chuī树动,yīn森一片。厨房里更是暗得像鬼。唯有两处,发出淡光。

发光氨的使用必须是很谨慎的,因为遇到血液发生化学反应后,同时也会影响后续对血液成分做一些检测。所以薄靳言只选择了一处。

一处,是一把刀。cha在刀架上的一把斩骨刀。

厨子们在厨房里当然也会斩骨切ròu,刀身染上血迹。动物的血即使洗净后,也会留下残留,遇到发光氨会产生反应。但是斩骨切ròu不是屠宰,薄靳言相信,没有哪个厨子的刀,会像他看到的这把这样,整个刀身、边缘,全都散布着点点荧光。甚至连木质手柄,都通体萤蓝。

就像,曾经在血水里浸泡过。持刀人后来脱过手,整把刀被大动脉喷出的血染过,然后才又拔了出来。

他才喷了半面刀身呢,留着另一面给鉴证人员。

尽管发光氨结果并不能作为直接证据,进一步的鉴证结果才可以。但薄靳言几乎已经可以断定——就是它了!

薄靳言静静地盯了它好一会儿。

另一处,是旁边挂着的那几件工作服外套。

几乎都只有一点零星的荧光,大概是在厨房工作时不慎溅到洗不净的。只有一件衣服,胸前一整块,全是蓝的,形状可怖。那血,浸得太深太多,是洗不掉的啊。

“噢。”薄靳言轻轻叹息。

“……你为什么会在厨房里?”简瑶在那头问。

薄靳言答:“因为我想,凶手就在这里。

我的画像不会有错,凶手就在那个既定的范围里。福尔摩斯说过: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答案,剩下的结果即使再不可思议,也是事实的真相。所以,其他人不是,剩下的,就一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