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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凶手拥有良好的经济条件,外形整洁体面。他用以作案的涂料、绳索等工具,都是最好的。这不能说明他就是该方面的专业人士,但至少能说明他在经济上没有压力。并且,习惯选择好的。

一个将犯罪现场清扫得如此gān净,并且作案有条不紊缜密周到的人,不可能是一个外表邋遢、蓬头垢面的人。那样的行为是矛盾的。

二、更确切地说,凶手经常活动的区域是租住屋附近,而不是公园。”

简瑶心头微微一震。

尘封多日的熟悉感觉,涌上心头。这个男人总是看得比她更远,更准,并且就在她身旁。

薄靳言顿了顿,说:“同样是《地理学上的犯罪心理学》告诉我们,凶手分为猎取者、偷猎者、机遇者、下套者四种类型。猎取者在自己熟悉的地域附近寻找受害者。偷猎者到某一特定地点寻找受害者。以凶手的谨慎计划风格,不可能想不到,这起案件发生后,公园将加qiáng整个安保监视,很长时间内只怕也不会有人敢往公园里跑步。他若是连环杀手,将无法再在这里作案,必须放弃公园。所以,’公园’这个地点,并不是他心理高度依赖的场所和固定狩猎场。也就是说,他不是在公园寻找猎物的。这里,他随时可以放弃。”

简瑶怔然。薄靳言此刻讲的观点已经有些深了,有刑警已露出茫然神色。但她却顷刻间理解了。

第68章

“第三点,也是本案犯罪心理学上最大的疑点。”薄靳言的语速骤然加快,“死者聂拾君是22:05跑到公园门口,跑到案发地点是在22:20-22:25左右。根据你们的调查,公园四周都有高围墙,除了出入口无法穿越。案发当晚23点闭园,案发次日,清洁工在开园之前就发现尸体报案,然后封园。之后警方搜查,并未在公园发现可疑人。也就是说,凶手在前一天夜里23点闭园前,就混入人流离开了。从案发地点跑到公园门口,需要15-20分钟。换句话说,凶手整个杀人过程,只有15分钟左右。如果凶手真的是个蝴蝶杀手,是个jīng神病态,这个时间对他来说,太短了,太仓促了。”

刑警们露出不解神色。一名刑警开口:“15分钟,杀人、绘图、再清理现场,动作快点还是可以做到的。”

简瑶心里却是一震。是了,她刚才就觉得,凶手画的蝴蝶太柔和简单,有些异样。现在薄靳言这么一说,她忽然有豁然开朗的感觉。仓促的不是杀人这些动作,而是……

薄靳言微微一笑,说:“仓促的不是杀人。而是体会。对于一个jīng神病态来说,还是个新手,好不容易杀死了自己jīng心挑选的对象,却在画好梦中的蝴蝶后,马上转身离开,没有任何品味、观察、享受……这对于他来说,犹如大餐摆在面前,却连闻都不能闻一口,是非常难受的。”

薄靳言的脸色变得清冷:“所以,我的结论是,要么,他根本就不是jīng神病态杀手,这只是他转移警方视线的手段,他谋杀是因为别的特定原因。要么,他的确是因为首次作案,经验不足,根本就没有得到满足。那么,他很快会实施第二次作案。但无论是哪种qíng况,他jīng心挑选的目标聂拾君,一定是我们的突破口。聂拾君xing格内向,鲜少jiāo际。凶手选择谋杀她,一定是有原因的。甚至可以推断,他们曾经有过直接接触。”

——

这天薄靳言和安岩回到别墅,已将近半夜了。

于平日的随意不同,薄靳言一回来,就把自己关进房间里,反锁了房门。

安岩在冰箱翻了半天,胡乱填饱肚子后,又跑到他的门口:“喂。”

屋里没人应他。

“后来她跟你说什么了?”安岩问,“你们俩没和好吗?”

“她什么也没跟我说。”薄靳言平静如水的声音传来。

安岩:“为什么?”会议结束后,大家都默契地走了,就留他们两口子隔桌而坐。他在楼下车里等了半天,薄靳言才下来。他还以为他们chuáng头打架chuáng尾和了呢。

不过想想也是,这事儿比chuáng上打架还是严重多了。

对于他的疑问,薄靳言有片刻的沉默。

此刻屋内的灯全关着——本来开灯关灯对他也没差别。窗帘也全拉着。只开了一扇小小的窗通风。薄靳言躺在chuáng上,只感觉全世界都在陪自己静默。

他想起今天会议结束后的qíng形。

他坐在原地没动。听着身边的人都走了。

后来,他感觉到周围的光线都暗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才知道,她也走了。

在这样意外而温柔的重逢后,她没有对他说一句话,就离开了。

薄靳言感觉到胸腔部位,隐隐牵扯着痛。

……

“我怎么知道?”薄靳言回答道。

门外蹲着的安岩听他如此回答,仔细分析了一下,说:“她是不是……还没原谅你?”

回答他的,是薄靳言的沉默。

安岩感觉自己猜中了,叹了口气,嘀咕道:“我以为简瑶这样的女人,是永远不会生气的。哪像彷彷,非常难哄……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关你的事。”薄靳言答道。

安岩轻轻“切”了一声,到底还是心疼他,问:“你要不要出来吃点东西?今天下午我们不是抽空去超市买了条大鱼吗?明天吃可就不新鲜了。”

谁知等了半天,还是没动静。安岩起身yù走,隔着门却似乎听见一句:“鱼怎么和她比?”

这话说得着实有点痴,可落在痴人耳里,却也是刹那动容。

安岩静立片刻,叹了口气,说:“是啊,再好吃的东西,怎么和她比?我明白了。”

安岩回房了,门外重新安静下来。

薄靳言自己拧了块热热的湿毛巾,敷在眼睛上,闭着眼,想的却是她今天说的每一句话,在脑海中幻想她应该有的表qíng和动作。

眼睛烫得发热。

简瑶,对不起。

简瑶,我离开太久。

我们之间隔了一条淌血的河。

我瞎了眼也会爬过去。

——

与此同时,方青和简瑶却选择另一种更直接的方式,释放今夜心中的qíng感。

他们在警局楼下找了家小店喝酒。属于这个城市的一家小红烧烤。

彼此都没有太多言语,喝了好多杯之后,两个海量的人,眼睛在黑夜中依然是亮的。

方青放低烟蒂,问:“为什么什么话都没对他说,就走了?”

简瑶抬起头,望着这城市与家乡似而不同的夜景。恍惚间好像还是多年前的夜晚,自己与三两好友,在街头畅谈喝酒烧烤。可后来,她选了一条与普通人不同的路,选了一个万中无一的男人。

然后满身伤痕,满怀畅慰。

满心欢喜,满心疼痛。

“老方,你知道靳言为什么要走吗?”

方青没答。对于薄靳言的离去,世人多有解读。但是他知道,简瑶一定有自己的解读。

简瑶抬手抿了口酒,说:“你知道鲜花食人魔案吧?那次我差点死了,也受尽很多折磨。靳言他弄坏了自己的嗓子,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把我救了出来。可以说,他差点为我放弃了整个世界。”

“嗯。”

“失去我,也许会令靳言变得疯狂。可如果失去傅子遇,我想会令他变得沉默。”

方青静默不语。

“如果还失去了眼睛呢?失去了原本可以看透一切罪恶的眼睛,信仰要放在哪里?靳言其实已经做得很好了,他没有沉沦,更没有堕落。他只是一个人远离了一段时间,可他内心的那双眼睛,依然凝望着那一切。老方,我今天……其实很高兴,看到一年后的他,恢复得这么好,几乎就跟从前一样。”

方青忽的笑了:“被你说得……我都不忍心再揍他一顿了。”

简瑶也笑了,只是笑容很轻。他俩举杯一碰,然后不约而同看着眼前苍茫的城市夜色。

罪犯是抓不完的,罪恶始终在黑暗边缘蔓延。这城市里,还有丧心病狂之徒在逃窜。可为什么我的心,已经感觉到温暖起来?

“你问我为什么没有跟他说一句话。”简瑶轻声说,“我怕他还没有准备好。我在等他走向我。”

——

夜色寂寥,有人在追寻,有人在等待,有人却在拼命地藏。

黑暗的房间里,城市的高楼大厦间,电视始终播报着有关“蝴蝶杀人案”的消息。他把自己关在洗手间里,听着颤抖的水声,他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坏透了,坏透了!一切都坏透了。

他杀的人,他爱的人。还有他自己。

猛然间,他放下手,就像做了一场特别长特别模糊的梦,突然惊醒,才发觉自己都gān了什么。

他抬起头,看着窗外,楼宇的fèng隙,暗色窗户的背后。

那儿有一双眼睛。黑色复眼,骷髅一样。

那是蝴蝶的眼睛,正看着他呢!

杀人呀,它说,那不正是我们想要的事么?

第69章

清晨,天刚亮,简瑶就醒了。她睡不着,迷迷糊糊砥砥砺砺都是煎熬。

她走出警员宿舍,发现隔壁的方青应当是还在沉睡,静悄悄的。天地之大,yīn暗笼罩,她竟也无处可去。于是又走上了不远处的刑警队办公楼。

刑警队有人在值班,看到她来,很是吃了一惊:“简老师来这么早?吃了吗?”

“没有。”她笑笑,“太早了还不想吃。”同时瞥见邵勇给他们安排的那间办公室,里头灯亮着。

“有人?”她问。

“哎。薄教授他们半夜三点多就来了……可能是有什么事吧。”

简瑶站在门外,没有动。过了一会儿,轻推开门。一个人坐在桌前,另一个跟一只大熊似的,躺在沙发上睡觉,自然是一直就很嗜睡的安岩了。

桌前那人半夜就穿得这样齐整,黑西装、浅色衬衣。简瑶注意到,他甚至还换了件衬衣。白净的脸在柔和灯光里,透着种说不出的安静。

他依然戴着墨镜,即使深夜无人。她还没来时。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

大概是察觉了,是谁像他一样,半夜睡不着觉,跑来这里等候。

“来了?”他轻声问。

简瑶:“嗯。”心想他必是听出了她的脚步声。他以前没瞎时就听得出她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