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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9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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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瑶打量着他,哪知他就像立刻察觉了,开口问:“洛琅?”

“嗯。”

他坐着不动,也不说话。那模样有点呆,也有点冷。

简瑶忽然想起从前,也是在车上,她接到洛琅电话,一口一个“洛大哥”。结果薄靳言似乎就有点不高兴。她问他是不是吃醋了,他表示否认。转头却引诱她叫他“靳言哥哥”……

“我和他只是朋友。”简瑶轻声说。

“我知道。”他答,然后脸上有了一点笑意。

他的开心与不开心,总是这样直接表露。简瑶心头发软,低声说:“你不在我的身边,我总需要有朋友陪伴。”

他握住她的手,说:“嗯,我的身边,也有安岩。”

方青看着车前方的夜色灯火,嘴角有笑,心中却有感叹。

他们和好了,真好。

真正相爱的两个人,大概是舍不得多分开一分一秒的吧。

可是他呢?他和他的公主。

为什么他们现在走不到一起去了?

——

尸体是在路旁一间废弃的楼房里发现的。此刻时间是凌晨四点,初步推断死亡时间是在凌晨2点至3点间。

方青将车停在路旁,其它警车也将这座破楼围得水泄不通。简瑶抬起头,看到隔着一条街,就是聂拾君住的那个小区,从这里甚至能看到小区的楼顶。薄靳言之前推断这里就是凶手的主要活动空间,而不是公园,果然没错。

薄靳言也从车里出来,他感觉了一下周围的光线和汽车声。显然这条路上流量不小,即使半夜,也时常有车经过。简瑶看着他拄着拐杖站在街头沉思的模样,一时竟看得失了神。

“前面有红绿灯?”他问。

简瑶答:“嗯。前方20米。你怎么知道?”

他只微微一笑,转身朝着街对面,打算过马路。然后稍稍一顿,朝她的方向伸出手。简瑶有片刻的怔然,然后把手递给他。

原来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曾经那个月夜,他第一次向她伸出手。

几年后,他站在这街头,再次朝她伸出手。

只是这一次,换她走在前面,他在后。她牵着他,慢慢地走。没人知道,他的手越握越紧,当她低下头,看到他削瘦安静的身影。

嘈杂路口,忽然宁静。已经过了街对面的方青和邵勇,都望着他们。

“你是听出来的?”简瑶问,有关于红绿灯的存在。

薄靳言唇角的笑意未灭:“嗯哼。”

于是简瑶心中竟也升起些许欣喜。她想的是,薄靳言已经渐渐习惯了眼盲,甚至努力在用听觉,来代替视觉做一些判断。虽然只是很简单的一个小举动,可是她感觉到的,是薄靳言身上的生气。

他在复苏,某种笃定自如、对一切尽在掌控的“薄靳言式”的鲜活生气。

——

这是一套空dàngdàng的房间,大概修建于上世纪80年代,至今还未拆迁。门口墙漆剥落、垃圾满地,所以平时只有一些流làng汉会在这里停留。

灯也是坏的。简瑶和薄靳言走到门口,手就松开了。她和方青走在前头,薄靳言的拐杖在地上轻点,跟随着。

死者在里面的那间房里。

死的是一名中年流làng汉。

数道手电筒的光芒里,最引人注目的,首先是墙上用红色油漆写的两句英文,然后就是地上的尸体。

“Youwillchme!”(你们永远抓不到我!)

“Therewillbetheone。”(会有下一个。)

那英文字写得飞扬跋扈,有红色油漆沿着笔锋往下垂,显得格外狰狞。

而地上的尸体,跟聂拾君如出一辙。1米6几的瘦弱流làng汉,脖子上一圈淤痕,双手被绳索绑在头顶,脚踝也是。他身下的地面,被清理出一块gān净地方,画了黑色翅膀红色花纹的蝴蝶。宽尾凤蝶。

简瑶和方青都加入了紧张的现场勘探,而薄靳言就在房间一角静静站立着。某个瞬间,简瑶抬起头,看到了他,心头发怔。然后她走到了他的身边,低声说:“死者就躺在离你1米5左右右前方地面上……”

薄靳言说:“很好。”

“这次的蝴蝶,画得更jīng细了。上次还会有一点小毛边和瑕疵,这次齐整得就像印上去的。”

“他终于在享受这个过程了。”薄靳言说,“墙上的字迹……”

“很潦糙。”简瑶答,她心念一动,拉着他走到墙边,然后牵着他的手,戴着手套去触碰那些字迹。沿着笔锋,一笔一笔移动。这个过程是这样寂静,有月光从旁边的窗照进来,而他低下头,就能闻见她秀发的芬芳。

触摸完所有的字迹,简瑶转头望着他:“清楚了吗?”

他答:“清楚了。”

简瑶笑了一下,又问:“还想看看哪里?”

“带我看看,这房间里还有些什么陈设。”

简瑶点点头,再次抓起他的手,一样样触摸,同时说:“死者流làng汉,应该把这里当成一个落脚点了。墙壁角落里有一堆空瓶子,地上铺着条破烂的很脏的褥子,还有个小煤炉,一个很破旧的小铁锅……”

第73章

令简瑶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原以为凶手若是连环杀手,在受害人的选择上,必然是有规律的。而之前聂拾君被他选中,必然有某些特点。可没想到他第二个,居然杀了个跟聂拾君特征完全不同的流làng汉。当然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案例,美国就有连环杀手,所猎杀的对象从老到小、从男到女都有。但这样,要找到凶手的行为规律,就更加困难了。

她从现场出来,就见薄靳言已站在路灯下,他还在那个红绿灯路口,神色淡漠,不知在想什么。

简瑶走过去。

他非常自然而然地拉起她的手,将她轻轻拥进怀里。跟从前一样,十分黏她,这脾xing不知何时就故态复萌了。

“嗯……”他什么话都还没说,她就轻轻应了一声。

他低下头,墨镜映着光,嘴唇轻抿。

“我已经知道,怎么找到凶手了。”

简瑶眨了两下眼睛,笑了:“哦。”

可是他的下一句话,却令她笑不出来了。

“今天天黑之前,我就能破案,抓住这个小聪明的大蠢货。明天,你回北京去吧,在家等我。”

简瑶不说话。

薄靳言顿了顿,抬起头,脸转向一旁,手指又在拐杖上敲了两下,才说:“以及,离那个洛琅,远一些。”

——

他又梦到蝴蝶了。

这一次,梦境特别bī真。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岁的少年时候,他和最亲密的伙伴们,爬上了那座山。

温热、暧昧、跳动的心,活在那个年代的孩子才有的青山绿水中。少年心事,又有谁人知?

然后是她的笑,甜美、动人,足以打动所有人的心。

然后他又梦见了蝴蝶,cháo湿的、蠕动的、缤纷的蝴蝶。都说看到蝴蝶是因为yù望,他深以为然。

有时候,也会梦到gān枯的、流血的蝴蝶。恍恍惚惚,似乎有什么印象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可是却记不清了。

这是他的秘密。即使成年之后,每当与她的感qíng受挫,或者工作受伤,或者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他总会梦见一只蝴蝶,在带他飞舞。那蝴蝶有最热烈的翅膀,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破灭和释放的味道。

冥冥中,他觉得,那一定预兆着什么。

所以,当他决定杀死聂拾君时,蝴蝶这个印象,就自然而然出现在他脑海里。

……

他睁开眼,看到她坐在chuáng边,担忧的眼睛。

她的陪伴,也是他的意外收获,但他也觉得,这是自己应得的。他伸手揽住她的肩,她似乎想要挣扎。极快的,她眼中闪过厌恶神色。这令他心中倏地一冷,一把将她扳过来,说:“我已经为你杀了这么多人了,你以为还可以独善其身吗?”

她僵着不动。

他沿着她的脸开始往下吻,然后将她放倒在chuáng上。

——

“不,我不同意。”迎着街头的轻风,简瑶开口。

她盯着他:“我要等你一起回北京。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至于洛琅,你如果吃醋,以后我每次见他,你都陪我一起好了。”

“我当然没有吃醋。”薄靳言立刻说,“呵……我只是不太喜欢他而已。”

简瑶笑了一下,说:“嗯,好。没吃醋就没吃醋。”

此时天光将明,大地笼罩在一层淡紫色的光线中。有车辆安静从身旁驶过。

薄靳言说:“简瑶,我的计划里没有你。我无法确保你的安全。你知道那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

“从我再次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不想让你走了。”简瑶说,“你的计划里没有我,也没有眼睛。我可以做你的眼睛。还有,现在的我,可以自保了。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薄靳言握着拐杖,沉而有力地说:“然而我不能冒这个险。”

简瑶立刻说:“然而我也不能。”

就在这时,方青走过来了,看一眼他俩的神色,假装没看到,只淡淡地说:“开会了。”

简瑶转身就走。

薄靳言缓缓跟在她身后。

这里是陌生地方,薄靳言完全要靠声音和拐杖来辨明周围环境,安岩又不在身边。没过一会儿,方青和简瑶就把他甩出一截了。

简瑶走了一段,停步,回头看着他。他正用拐杖,一下下在地上点着。她看了几秒钟,立刻又小跑回去,一言不发,重新拉起了他的手。他抬起头,低声说:“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简瑶不知说什么话好,手却已被他紧握住,两人一起走回警车附近。

事发突然,没时间去找别的安稳地方碰头了。几人就在警车后安静的角落碰面,没等邵勇开口,薄靳言就淡淡地说:“现在我给出凶手的准确画像。希望你们天黑之前,能抓到他。”

语速有点快,还带着股冷傲劲儿。

大伙儿都是一愣。简瑶却心中门儿清。她知道薄靳言是生气了,所以才会像这样,整个人跟座冰雕似的。其实过去两年,他们好了之后,在她的循循善诱之下,他已经很少这样倔qiáng发脾气了。没想到今天脾气又冒出来了。他从来不舍得生她的气,就这样自己跟自己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