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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青一脸风尘仆仆的,但看起来特别jīng神。他一双黝黑的眼盯着洛琅,说:“我执行任务。你呢?”

事实是,那名蝴蝶杀手一路向北逃窜,方青当机立断,下令刑警们立刻向北直扑,封锁所有路线。可是祖国大地也太辽阔了,而且杀手随时也有弃车逃亡的可能,所以还没找到。

薄靳言和简瑶他们,还远远落在后头。方青这辆车,应该是跑得最快的。

就在这时,方青怀里的手机响了,来电人正是简瑶。加油站不能接打手机,方青看了一眼把电话摁掉了,打算呆会儿拨回去。

洛琅看一眼他的手机,笑了,说:“我回北京啊。”

方青看着他开的黑色Jeep:“这不是你的车啊?”

洛琅淡淡答:“一个委托人的,北京车牌,打算卖掉,托我帮他开回北京。反正也就十来个小时,我正好顺道回来。”

方青“哦”了一声,看见搭档还在加油,他们那辆警车的前挡板都快掉下来了。他眼珠一转,将洛琅的肩膀一攀,笑道:“这样吧老洛,我坐你的车往北走。不瞒你说,我们正抓逃犯呐,当地警局给配的这车太不好用了。跑省道乡道什么的简直让我想吐血。带我一段。”

洛琅想想说:“没问题啊。”

于是两人上了车,一路向北疾驰而去。

薄靳言、简瑶和安岩的车开到加油站时,恰好看到方青搭档的车开出来。简瑶大声问:“方青呢?”刑警答:“他遇到个朋友,上了他的车先走了。”简瑶奇怪地问:“谁啊?”刑警答:“叫老洛,开的辆黑色Jeep。”

简瑶一怔。

旁边的薄靳言已冷声开口:“追!”

安岩是开车的,抬起头,神色亦是凛然。简瑶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抬起头,望见前方huáng色路上,尘土飞扬,天,昏昏暗暗。

追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前方拐角处,果真出现一辆黑色Jeep。车速极快,远远地望不见车上有谁,只觉得那车竟像是奔命似的,一个拐弯,又把他们甩开了。

那边车上,方青望着前方,手搁在车窗上,全部注意力都在搜寻道路前方、两旁的嫌疑车辆。窗户被他打开了一条fèng,时不时有柔软的风chuī进来。他用鼻子嗅了嗅,忽然开口:“老洛,我怎么闻到车上有股子血腥味?”

他侧头望去,却见洛琅神色十分淡定,甚至还摸出根烟,含在嘴里,又拿出火机点上,而后答:“你这鼻子,不比我的鼻子差。不是你背上的味道么?”方青一怔,回头一看,把自己衬衣一扯,果然看到一些血痕,还有点疼。不知道是在山中那棵树枝上挂的,自己居然一直没察觉。

他笑了笑,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又说:“老洛,不是吧。是你身上的血味。”

洛琅只缓缓低下了一点头,目光扫见自己右胸的衬衣,终于还是被鲜血浸染了。他复又抬头,看着前方,继续开车。

风窸窸窣窣地chuī进来,两个男人都沉默着。过了一阵,方青说:“老洛,你这是何苦?”话音未落,他已伸手拔枪。

哪里知道洛琅的动作比他更快,一拳已狠狠击向方青太阳xué。方青侧头避开,同时牢牢抓住洛琅的胳膊令他动弹不得。谁知洛琅另一只手离开方向盘,竟闪电般从座椅下抽出一根铁棍,一棍狠狠砸上方青的脑袋。原来这才是他的真招数。开车的同时、短暂的瞬间,还能想出这样狡猾狠辣的攻击手段,连方青都始料未及,当真是不要命的打法。方青闷哼一声,头直接垂落,不动了,后脑有鲜血汩汩地流下来。洛琅深深吸了口气,丢掉铁棍,猛的抓住方向盘,车差点就冲下悬崖去。再抬起头,就见后视镜里,薄靳言他们的车已经出现了。

洛琅继续忍受着胸口的剧痛,脑子转得飞快。要怎么摆脱简瑶他们,并且不引起怀疑。同时看一眼方青,这位老友的伤势应当不至于致命。想到这里,那种难受的、想要恶心呕吐的感觉,又涌上心头。他解开方青的安全带,一把将他推倒在座椅前方地上蜷缩着,然后拿出枪,垂落在身侧,等他们开过来时,再静观其变。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连招呼都没打,就听见“砰砰砰”几声,有子弹she向他的轮胎。洛琅骇然回头,看到副驾上,简瑶持枪,面色冷肃,在尘土飞扬中不可细辨,举枪正在she她的车。洛琅心头巨恸,一时间恍然若失,他知道什么都完了。可刹那间又有解脱的慡快,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他的心念流转间,安岩已加大马力,追了上来。

这厢,安岩一声不吭只听薄靳言调令。简瑶握着枪,声音在风中还有些嘶哑:“靳言,你确定……是他?是洛大哥?”

薄靳言的声音沉静无比,仿佛具有稳定人心的力量。“确定。”他说,“方青一定已经发现,并且被他暗算。继续开枪,she他轮胎,迫他停车。”

简瑶的心中,特别的冷。她什么话也没有再多说,举枪再次she向对方左后轮。她注意到对方始终没有开枪还击。

“嘭——”一声,she中了!黑色Jeep的行驶路线瞬间一偏,右后轮也冒着烟。他无法再逃了!

第91章

电光火石间,两辆车已侧身而过。简瑶的动作也顿住。她看清了驾驶位上,一脸苍白、胸口淌血的洛琅,他的右手拿着枪,但是半点没有朝她she击的意思。方青的身影隐约匍匐在车内。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似悲似恸。

而洛琅也在这一刻看清,身旁的车上,安岩一脸坚毅,简瑶目光怔然,薄靳言静坐如山。他的心中突然涌起巨大的悲痛,心意已决,猛的打弯方向盘,撞向他们的车!

——

简瑶只昏迷了一小会儿,就醒了过来。抬头望去,只见这偏僻的公路上,洛琅的车横在路中,车头已经撞瘪,方青依旧昏迷着。而他们这边,安岩大概是在撞击的最后一刻,反应极快地将车往里打弯,结果撞在了路基上。车也撞得七零八落的,安岩满头的血,趴在方向盘上。简瑶立刻伸手一探他的鼻息,又大致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松了口气。

满地的烟尘中,薄靳言靠在后座上,脸上也有撞伤的血痕,俨然也晕了过去。简瑶仔细察看了他的伤势,知道只是轻伤,放下心来。她qiáng迫自己冷静思考,现在第一要务是请求支援和救援,而洛琅中了枪,不可能跑远。

她下了车。

此时暮色降临,迷蒙的颜色笼罩着山野。她举目四顾,竟真的在远处的山坡上,看到一个人影,正在树丛中穿梭。不正是洛琅!

刑警的本能取代了思考,她立刻抓起电话,向指挥总部汇报了方位,然后抓起枪,快速追了上去。

洛琅已经快要走不动了。

刑警的那一枪打得好狠,一整天的逃亡,也耗费了他大多数体力。他现在就是靠意志在支撑。跌跌撞撞间,只见树木丛生,天比山高。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算死,也不能死在简瑶的跟前。

哪知道老天偏偏不叫人如愿。他刚爬上山坡最顶端,脚下就是悬崖,却听得身后一声冷冽的喝止:“站住,不要动。”

那声音他已听过千百遍,刹那间肺腑仿佛都凝滞住。刹那间,竟有尘埃落定感。他竟然微微笑了,转过身去。

简瑶用枪指着他。

她看到他胸口衬衣已经完全被血染红,也是一怔,眼中qíng绪涌动。

“怎么会是你?”她问,“石头仔?”

洛琅的身体微微一震,点了点头:“是的,我是。二十年前,你父亲脖子上致命的那一刀,是我砍的。”

简瑶说不出话来。

洛琅的眼中,有泪水蓄积。

简瑶的嗓子已经嘶哑了:“你为什么……要这样?”

他苦笑道:“我控制不了。”

简瑶的心犹如在狂风中摇摆着,然而她忽然想起dòngxué中的那十二具尸体,想起受害者家属们得到消息后痛哭流涕的面容。她的心忽然冷静下来,她的目光也变得沉静,慢慢持枪bī近他。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

在她靠得足够近的一刹那,洛琅突然抬手,袭向她的手腕。她霍然一惊,侧身想要避过,然而洛琅的动作太快了,她甚至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明明还隔得那么远,她的手腕已经被他牢牢抓住。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扣动了手中的扳机。

“砰。”

洛琅的身体微微一震。简瑶的眼睛陡然睁大。

然而洛琅的身手速度居然未减,反手就夺走了她的枪,然后一个手刀劈在她的后颈。简瑶直接倒地不起,洛琅扶着右肩新的伤口,他已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血能流了。他低头看着她昏迷在脚下的样子,忽然间眼泪流下来。是痛苦而又解脱的泪啊,他对自己说过,不能死在她的面前。

他丢掉枪,转身,继续朝崖边走去。

天昏昏,地暗暗。

他脚步踟蹰,就像已行走在那个充满鲜血和杀戮的世界里。他高一脚浅一脚,不知何时就会坠落下去。

天马上就要黑了。

是后脑冰冷坚硬的触感,把他从迷梦中唤醒。他转过头,看到薄靳言冷峻的容颜。几个小时前,是他持枪对着这个瞎子的脑袋,确定他毫无知觉后,转身逃离。可几个小时后,瞎子已经抓到了他,持枪jīng准地对着他。而薄靳言身后,简瑶已经苏醒追上来了,只隔着两三步远,抬头望着他们,漆黑的眼睛,宛如所有人身后的夜色。又也许正是简瑶给这个瞎子指的方向。他们总是配合得那样天衣无fèng,他们是天生一对,任何人都cha不进去。又或者是他意识已经完全迷失,连一个瞎子摸到他身后,找到他甚至瞄准他,都未察觉。

他终于还是被他们俩抓到了。

——

洛琅的人生,是从16岁那一天开始的,也是从那一天结束。

寂寞的小城,优越的家境,无人管束的少年,多多少少都有无法无天的心。加之那时候《古惑仔》电影热遍大江南北,小城里到处成立了“斧头帮”、“大刀帮”……男孩不混上几天江湖,那还有什么意思?

洛琅加入了斧头帮。

父亲做生意常年不在家,母亲每天最大的追求就是打麻将,高兴了就扔10块钱给他,让他出去吃碗粉。有时候,洛琅会一日三餐连续在外面吃粉,剩下的钱打游戏。没人给他做饭。

那时候学习成绩也是非常糟糕的。洛琅根本就没想过未来,未来他只想继续在斧头帮混,他觉得混成一届大佬,也是不枉此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