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页

2020年2月19日Ctrl+D 收藏本站

关灯 直达底部

白衣沾染了黑血,本来玉冠束的整整齐齐的头发也散落下来一缕,但是这样的李牧看着更俊秀了,多了一份凄厉的英姿。

他们在那胡同里呆了将近一个时辰,白雾忽然抹上了一层淡淡的huáng晕,隐隐约约已经能看到一轮白日,雾气渐渐变薄,三个人的身上已经是一片cháo湿,衣裳变得yīn冷,头发上也都是雾水。容探说:“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

他们也实在担心庙里那些人的安危,便踩着薄薄的雾气朝前走。几个行尸呆呆地站在街上,早没有了先前追咬他们的凶狠凌厉。他们从街上穿行而过,容探忽然看见一户人家的阁楼上纸窗半开,有人偷偷朝下看着他们,看见他看过去,赶紧将窗子合了起来。

他脚下突然咯吱一响,三个人都立即停下了脚步。容探往下一看,原来是他踩到了一根枯树枝。

范行之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旁边老槐树下的一个女行尸闻声转过头来,张着一双浑浊的近乎发白的眼睛,衣衫褴褛,luǒ露着大片满是血污的胸脯。

容探长吁了一口气,便专心看着脚下。街上满是湿漉漉的枯树叶,隔几步路就有血迹。他们走到分岔口,突然又隐约听到了行尸群的嘶吼声。范行之立即快走了几步,低声急说:“是庙里发出来的!”

怪不得这附近一个行尸都没有了,原来是都冲往庙里去了!

“走这边!”容探寻着了一条路,率先冲了过去。李牧和范行之紧随其后:“容二,你慢点!”

或许是这里地处温泉的缘故,这边的雾气依然很浓,几乎看不清人。他们刚跑到距离长廊的入口几丈远的地方,忽然听见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还有马的嘶鸣声,李牧一把将容探拽了回来,几乎就在容探被拽回去的刹那,浓雾里冲出一匹马来,上面坐着的正是苏翎和老师傅!

“快跑!”苏翎冲着他们喊了一句,马便驮着他们瞬间蹿入了浓雾里面。紧接着又跃出两匹马来,分别是护卫带了朱笄和刘惠儿出来。

“少主!范公子!”朱笄头发凌乱飞舞,回头急着喊了一声。

浓雾里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容探说:“是陆广野他们!”

“不是,是匹空马。”范行之说完突然朝长廊跑,瞬间消失在浓雾里面。

行尸群似乎全追上来了,那脚步声凌乱而急促,伴随着行尸特有的叫人不寒而栗的低吼。马蹄声越来越近,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便从浓雾里蹿了出来,上面坐着的,正是范行之。

“把手给我!”

容探一边奋力奔跑一边伸出手来,身上却突然一轻,原来是李牧在身后托了他一把,范行之顺势抓住他的手用力一拽,容探的身体便凌空而起,翻身坐在了范行之身后,但就在这时候,他忽然看见一个行尸已经蹿出来直接扑向了李牧,李牧刚托了他一把,甚至都还没察觉到有行尸朝他扑了过去,容探屁股都还没坐稳,便纵身一扑,从马背上又扑了下来,抱着那行尸滚落到地上。

“容二!”

容探死死抓住了那行尸的脸,五指都扎入了那行尸已经血ròu模糊的五官,那行尸劲却大的很,张着嘴呜呜呀呀地吼着去咬他的胳膊。

“容探!”雾气里传出李牧几乎惊惧到极点的呼喊,容探赶紧喊道:“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眼看着行尸群已经围攻上来了,就算他解决了眼前的这一个,恐怕也没机会去躲避行尸群了。

就在这时候,浓雾里忽然传出几声震耳yù聋的钟鸣,“咚咚咚”急促而宏大深沉,那行尸似乎也被钟声吸引了注意力,容探趁机将那行尸用力一推,便拔出腰间匕首,刺入了那行尸的嘴巴里。

紧接着又是一阵急促的钟鸣,行尸群就在几乎能看见的地方停了下来,扭头往庙宇的方向看,继而转身又消失在浓雾里。

“容探!”李牧从雾气里冲出来,几乎是扑到他身边的,跪在地上将他拉了起来。

“我没事我没事。”容探说:“没想到滚这么远!”

他说着便爬过去将匕首拔了出来,又塞入腰间,扭头看李牧,却是惨白的一张脸。

大概也是吓傻了。

他朝庙宇的方向看了看:“有人在撞钟。”

钟声又响了两下,便再也没有了动静。容探爬起来,却听李牧说:“你是不是活够了?!”

咬牙切齿,倒不像是刚被他救了命,而是刚差点被他害死。

“我没活够,难道你活够了?”容探也知道李牧为什么这样凶他,所以笑了笑说:“倒不是我蠢,要是换做你,也会这么做的。”

李牧闻言半天没言语,容探忽然又笑了出来,他扭头问:“你笑什么?”

“觉得滑稽可笑,”容探说:“没想到你跑起来也挺快的,咱们从小一处长大,倒是很少见到你跑,你的君子不疾行呢?”

李牧拉着脸站了起来,容探说:“我又救你一命。”

“嗯,我记着。”

容探苦笑了一声,忽然笑不出来了。李牧看他神色异样,脸色瞬间苍白,死死地盯着他。

容探伸出手来,说:“李牧,我可能活不成了。”

只见他扬起来的那只手满是血污,小拇指下面一道血口子,血却是鲜红的,那不是行尸的血,行尸的血都是黑的,那是他的血和行尸的血掺杂在了一起。

第12章

钟楼上,一身蓝白衣袍的李渭靠着栏杆,看着陆广野又撞了一下钟。钟声恢弘,陆广野见他捂住了耳朵,便松了手。

“那些行尸好像涌进来了。”李渭扒着栏杆往下看,只看到影影绰绰的一群行尸,风chuī着他的发带拂着脸颊,他的手指抓着栏杆,不可抑制的抖动了一下。陆广野走到他身边往下看,眉头紧紧皱着,抬手蹭了一下鼻子。

“看来我们是跑不出去了,”陆广野扭头问李渭:“怕么?”

“怕,”李渭清秀的脸蛋有些苍白,眉眼却很坚毅:“不过只要我爹他们能活命,也很值。”

陆广野闻言便笑了,抽出背后唐刀,走到钟楼的楼梯口站定。已经有行尸冲了上来,不断地有行尸跌倒,可是后面的就踩着跌倒的往上冲,陆广野双手握着刀柄,挥刀就结果了一个。那被砍了头的行尸倒了下去,砸倒了一大片。李渭躲到了大钟背后,回头看白雾茫茫,眼眶忽然一湿。

寺庙之外,容探也不敢去看李牧的表qíng,只吁了一口气,看向庙宇的方向说:“刚才撞钟的肯定是陆广野和你弟弟,他们大概是被困在里面了,却还想着给我们解围,我们不能撇下他们不管。”

“你被咬了?”李牧抓住他的手问。

“我不知道是不是被咬的,”惊慌失措之下,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受的伤:“可是我的血和这些行尸的血融在一起了,我肯定也逃不了了。”

李牧伸手抹去他手上的血迹,容探要将手抽回来:“没用啦。”

但是李牧却抓着他不肯撒开,将他手上的血污全都擦了,然后才松开了他,用剑割破了自己的袍角,缠在了他的手上。

“我得去帮他们,死也得死的值,不然也太窝囊了。”容探说:“你在这守着,我去里面看看。”

李牧也没说话,却直接拎着剑往里走,容探着急喊道:“李牧,李牧……小牡丹!”

奈何他的小牡丹不听话,径直往长廊去了,他只好赶紧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说:“刚才你喊我什么,喊我容探?仔细想起来,你可有年头没称呼过我了,从前你不都喊我少主的么,怎么改了?”

李牧还是话不多,对他的调侃也不理睬,容探心想算了,他这将死之人,心里够难受的了,好心好意忍着心酸调节调节气氛,不叫李牧太难受,谁知道对方竟然不领qíng。

“他们应该在钟楼上。”李牧说。

这一回轮到容探沉默了,他在后面盯着李牧看,心下突然生出许多的不满意来。

他都要变行尸了,就算他自己不心痛,李牧跟他相识多年,难道也一点都不心痛?亏他还觉得李牧一直待他很好呢。结果这时候李牧到底惦记他的亲弟弟多过于自己。这虽然是人之常qíng,却也叫他心里不痛快。

“我有点头晕,我是不是要变成行尸了?”他颇有些不甘心地在李牧身后说:“我要不要离你远一点,万一我忍不住啃你一口怎么办,嗯?”

李牧还在往前走,这下他心里更气了:“我问你呢,我要是忍不住啃你怎么办?”

结果他话音刚落,地上一个已经奄奄一息的行尸突然伸出手来,抓住了他的腿,李牧眼疾手快,一剑便砍断了那行尸的胳膊,似乎犹不解恨,又一剑砍掉了那行尸的头颅。头颅滚落在地上,留下一滩黑血。饶是这两天见惯了血腥场面,容探还是胃里一阵翻滚。

“咱们还是尽量别弄出动静,看看能不能混过行尸群到钟楼上去,不然你一个一个地杀,也杀不完啊。”他说着伸手扯了扯李牧的衣裳,李牧说:“你跟在我后头。”

没走多远,他们就看见有两个护卫躺在地上,已经被啃食的面目全非了,容探捡起一把剑握在手里。越往里走行尸越多,有些并没有往钟楼去,而是呆呆地在庙门口晃dàng。

容探拉住李牧,将剑鞘往水里一抛。那剑鞘极沉,“噗通”一声溅起很大的水花,那些庙门口的行尸果然闻声跑了过去,有几个还掉进了水里面。他们趁机穿过大门,来到了院子里。

结果他们到了院子里就看见黑压压的一群行尸,全都聚集在了钟楼下面。李渭也看到了他们,挥着手喊道:“大哥,大哥,我们在这里!”

他的喊声让行尸往上冲的劲头更大了。容探对李牧说:“我记得这钟楼有两个入口,一个在背面,你看看那边是不是行尸少一点。这行尸太多了,吓人,我要躲起来。”

“跟在我后头。”李牧一边说一边绕着钟楼往后面走,却发现那后面并没有所谓的入口,他心下一惊,就听容探的声音在薄雾里分外刺心。

“小爷在这里呢,快来吃我呀!”

那些行尸听见动静立即朝容探扑了过去,容探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喊:“来追我,来追我!”

这第二句“来追我”刚出口,他竟然自己被自己感动到噎了一下!他这简直是舍身取义啊!那些行尸虽然愚蠢,但移动的速度却极快,一大半都不再往楼梯上涌,全都往容探而去,却在半路上被李牧拦了下来。容探回头看,追自己的行尸已经少了十之七八,全都去围攻李牧去了。他早晚都要死,李牧可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