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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房间,看见顾槐坐在chuáng上,脸色苍白,嘴唇gān裂,显然是发烧了。容探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朱笄说:“已经给他服了药了。”

“恩人们不必再管我了,我的身体我知道,已经不行了。”

顾槐声音微弱,道:“今日的事我都听说了,是我连累了恩人们。”

“你要是心中有愧,就告诉我们,白家除了大门,还有没有别的通道?或者你家少爷有没有什么弱点。要有,赶紧告诉我们,我们也好料理了他。”

“你们……能不能放我家少爷一条生路……”

谁知道他话刚说了一半,苏翎就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他差点害得我们都被行尸吃了,害了那么多条xing命,你还替他求qíng?留着他做什么,留着他继续祸害人?!”

容探拍了拍他的手:“你别激动。”

“我家少爷也是可怜人……”顾槐说。

“可怜之人也有可恨之处。”容探说:“白少爷的所作所为,不是一句可怜就能饶恕的。”

“我家少爷原也是纯良之人,他只是际遇凄惨,才转了xing子。他这样的人,若是没有一点狠毒心肠,怕早就不在人世了。他走到今时今日这个地步,为的也不过是一个孟元君。”

顾槐这一讲,竟牵扯出一桩中山láng的故事来。

第37章

青州城,初chūn,杨柳鹅huáng。

“你们听说了么?白家的那个儿子,找回来了!”

“就是白家那个失踪了好多年的儿子?”

“就是他。我有个侄子常给白家送蔬菜瓜果,他听那门房老魏说的,还能有假?!”

“这白少爷不是被人贩子给拐走了么,当年可是全城皆知的事。白老爷悬赏千金,也没能找到,这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白少爷突然又找到了,别又是什么人冒充回来的。你们忘了前年也有个人说自己就是白家丢失多年的儿子,要来认亲,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可白家的人只把他往屋子里一请,就辨出了他的真伪,给撵出去了!”

“那你可知道白家的人是怎么分辨出来的?”

“那白少爷被拐走的时候已经记事,左不过是问询一些旧事,看他答的真不真切……”

“你错了,这白家少爷胸膛上有一大块胎记。你们想,这话能作假,胎记总不能作假吧。所以这一回找回来的人白家先是验明正身,再问询旧事,事事桩桩无不应答正确,再加上白少爷少年时候便有金童的美誉,听那门房说,这白少爷如今出落的愈发美貌,堪称国色,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只可惜听说他被人拐去,做了阉伶。”

“阉伶,那不就是太监么?!”

“所以说造孽啊。”

“这样的儿子,白家寻回来还有何用。看来天要绝白家的后啊。”

“哪是白家寻他回来的,找了这么多年,白老爷早就死心了。是这白少爷自己偷偷跑回来的!”

白家是青州城里数得着的富裕人家,虽无权势,但富甲一方,白少爷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青州城,成为了街头巷尾热议的大事。

“你们可曾看见那位白少爷了,当真美貌,他要是不出声,我还以为是个女人呢。”

“我也看见了,身似弱柳,面如娇花,从前只听戏文上说那貂蝉西施倾国倾城,还想不出这倾国倾城到底是什么样,如今看到这白少爷,想必就是他这个样儿!”

白青雨回到白家引起满城风雨,但是大家最关心的却并不是他这些年来的遭遇,而是美貌。

离家时尚是金童,回来却已是倾城之色。一个富家少爷失踪多年,回来却已成一个貌美如花的阉伶,还有什么比这更大更好的谈资。

“红颜祸水啊,这白少爷美的不像人,可是妖异之兆,所以他回来才几天,白老爷和白夫人就被他克死了!”

顾槐走在马车外头,看见周围的人指指点点,他们的话他多少也听见了一些,心下颇有些不悦。他xing子莽撞粗鲁,忍不下这口气,便过去争论了一番,直说的那几个人面红耳赤,这才罢手,一路小跑着追上了马车。

白青雨隔着马车道:“你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少爷好脾气,不在乎他们说什么,我却听不下去。老爷和夫人接连新丧,少爷如此哀痛,他们却说是少爷克死的。”

“他们也没说错,或许我的命,本来就不好。”

“少爷别听他们胡说,少爷菩萨心肠,必有好报……家里好像来人了。”顾槐说着探头看了一眼,便笑了:“是孟家的马车。”

少爷心善,命却苦,老爷和夫人也接受不了,伤心过度,接连病逝了,而少爷回到家才不足三个月。

好在还有孟家少爷陪着他们少爷。

说起来这位孟家少爷,顾槐心中很是敬仰。孟少爷名叫孟客,今年刚二十一岁,去年秋天加的冠,取字元君,可是他们青州城里有名的公子,不止文武双全,生的还一表人才,玉树临风。时人重色,这男子想要有美名,除了有才华之外,相貌更要出众,才能为众人称赞,而这位孟家少爷,乃是青州城第一风流人物,至今还未娶妻,听说去往他们家说亲的媒人把他们家的门槛都要踩烂了。

孟家和白家素有来往,听说这位孟少爷和他们家少爷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他家少爷从小被拐走,人生的瘦弱,xing子也安静。老爷和夫人接连病逝,他身为独子,要料理一众事qíng,可白家的叔伯兄弟,还有这青州城的人脉关系,他都不认识,也一窍不懂,多亏了孟少爷在旁协助,老爷和夫人的丧事才办的妥当得体。也是经过了这些事,孟少爷和他们家少爷成了至jiāo好友。

他们家少爷xing子沉静,防备心极重,能有一个jiāo心的朋友不容易,因此他心中对孟少爷也十分感激。

“听说你不在家,我正要走呢。”孟客笑着站在门前,蓝衣白里,愈发显得俊雅出尘:“靑弟,你这是打哪里回来?”

白青雨从车上下来,笑着说:“昨儿不是跟你说了,今天要去普渡庙里给我爹娘诵经超度。”

顾槐在旁边听了微微一愣,不知道他家少爷为何撒了谎。

他们俩今日出门,并不是去普渡庙。

但是他也没出声,跟着他们一起进了大门。孟客说:“我听闻你让顾槐买了许多猎犬?”

“不过都是些小狗崽子,”白青雨说:“我喜欢养狗,热闹。”

“你既然喜欢热闹,为什么前些天还把家里的仆人都遣散了?这么大的宅子,统共只有这么几个仆人,也太冷清了。”

白青雨在料理完家中丧事之后,便将大部分仆人都遣散了,出手也很大方,每个人都给了一笔不菲的遣散费。

“家里只我一个,我又无兄弟姐妹,实在用不着这么多人伺候,而且我安静惯了,人多,我总觉得被他们看管着似的不自在。就家里剩下这些,我也打算过几日都遣散了,只留顾槐一个人就够了。”

孟客闻言微微一愣,回头看向顾槐,笑道:“顾槐,你可听见了,你们家少爷多信任你。”

顾槐听了咧嘴直笑,他家少爷对他确实亲厚,他原不过白家一个养猪的下人,也不知道他们家少爷怎么就看中了他,叫他做了贴身小厮,也因此他对白青雨忠心耿耿,满怀感激。上个月他娘病重,多亏了白青雨亲自去请了大夫给他娘医治,他娘的病才痊愈了,从此以后,他对白青雨就更忠诚了。

虽然外头把他家少爷传的很难听,但是在他眼里,他家少爷人美心善,仙子一般,他能近身伺候,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他就不明白了,他们家少爷虽是个阉人,但那也是造化弄人,少爷是受害者,怎么外头的那些人因此就看不起少爷,不过是跟孟少爷走的近了一点,外头的传言就难听的很,说他家少爷不男不女,才引诱了孟少爷在白家流连忘返。听说连孟老爷也听信了这些话,叫孟少爷少来呢。

“如今外头关于我的流言很多,我本来还怕大哥不敢来我们家了。”白青雨说。

孟客闻言笑道:“我若是不敢来,才真是心虚,我们俩光明坦dàng,若为了小人口舌误了咱们的兄弟qíng义,那才是蠢不可及。外头的人说什么,不必理会他们,我不理会,你更不必理会。”

白青雨闻言神色略有动容,笑道:“我一向不管他们说什么,只怕大哥放在心上。”

白青雨很爱gān净,常爱穿一身白衣,且出门回来必要换一身衣服。顾槐把衣服放下便掩上门出去了,到了书房,见孟客正弯着腰翻看案上的一本诗集:“我上次给你们家少爷带的几本书,他可都看了?”

“看了,我家少爷很喜欢呢,日日都读到深夜。”

“他身子瘦弱,你也在旁边提醒着他一点,熬夜伤身。”

顾槐应了一声,抬头看向孟客,道:“孟少爷这两日没来,我家少爷一直念叨你呢。”

孟客闻言微微一笑,愈发显得俊朗潇洒:“所以我这不是来了么,就是怕他苦闷。前两日是我母亲身上不大好,我一直留在家里未曾出门。”孟客说着,捏起案上的一张纸,问:“这是你家少爷画的?”

顾槐点头:“是。”

“白日红荷,画的很好。原来靑弟琴棋书画样样jīng通。”

顾槐听了,心里又是自豪又是难过。他们家少爷琴棋书画都会,若只是寻常的富贵公子,这些便是他的才华,只是这些都是他们家少爷在做阉伶的时候学的,其中滋味,又是一番光景。

“你家少爷人呢?这么半天不出来。”

“少爷在更衣呢。”

孟客闻言又笑:“就他爱gān净。你别在这站着了,去伺候他吧。”

顾槐作了一揖,这才回到了白青雨房里。白青雨却还没有穿好衣服,只在铜镜前站着,袒露着胸怀。

那胸前原本是胎记的地方被刺了文身,硕大的一朵牡丹花,红艳艳的,牡丹的花蕊正中,正是胸前一点,有一种诡异而诱惑的美。顾槐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心下刺痛。那些恶人大概嫌弃他们家少爷身上的胎记太难看,便刺了丹青在上面,用胎记为衬,刺就了这朵艳丽的牡丹。

第38章

“你看,多丑陋。”白青雨也不回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