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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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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压在扳机上的手指微微下沉,声音越发轻:“给你十秒钟,你好好想想,是为了这个船员不惜搭上全部人的性命还是为了下面二十条生命送我个人情。”

燕绥真的,真的非常讨厌别人威胁她。

她闭上眼,垂在大腿两侧的双手握拳,直用力到指骨青白,指根发软,她才睁开眼,眼里难掩的怒意被藏起,她直视眼前被集装箱遮挡了光而显得黑黝黝的走道,一字一句咬字清晰道:“我也说最后一遍,现在回船长室,我还愿意支付赎金。”

里弗笑了声,枪口又往前一送,顶得燕绥偏了偏头。

路黄昏在她身后紧张得都快窒息,奈何自己也被枪指着,只能暗自蓄力,以期能找到机会给里弗来个出其不意。

“五”里弗开始倒数。

燕绥咬紧后槽牙,没出声。

“四。”

耳边风声再起,桅杆上的国旗扬起,在燕绥眼前铺成完全立体的旗帜。

里弗势在必得的眼神在她不动如山的镇定中渐渐瓦解,他加重了语气,几乎是在她耳边吼着:“三。”

燕绥大脑一片空白,有一瞬间她都记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湿咸的海风吹得她嘴唇干燥,她伸出舌尖,舔了舔唇珠。

那点湿润,很快又被风带走。

里弗浑浊的双目死死地盯着燕绥,扣着她肩膀的手也用力,几乎想透过她的皮肉抓到她的骨头:“二。”

路黄昏脚尖微错,双目紧盯住里弗扣着扳机的手指。

“一。”

几乎是同时,两集集装箱之间的走道上出现了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年轻男人,拖着脚,目光幽亮,气息虽不稳吐字却有力:“我在这。”

抵着燕绥额角的枪口忽然移开,燕绥瞳孔骤缩,就在里弗把枪口对准船员的那一刻,她抬手,双手抓握住里弗的手腕用力往旁边一撞。

步枪的后座力震得燕绥虎口一麻,一息不察,反应过来的里弗立刻单手锁住她纤细的脖颈推着她用力往集装箱上一撞。

撞击的疼痛让她有短暂的发懵,骤然被夺走呼吸,她眼前发黑,视野模糊。朦胧间只听到路黄昏的怒喝,随即便是贴身的打斗声,整个甲板乱成一团。

不知道是谁先开了一枪,一梭的子弹声沿着楼梯口一路崩向集装箱。

里弗没料到路黄昏能挣脱两个人的钳制,也顾不上先寻仇,咒骂了一声,松开燕绥,近乎蛮力地拎扣住她的肩膀往回拖拽。

不料,刚才在他手里还只能垂死挣扎的女人此时像一尾入水的鱼,一个巧劲挣开他的掌控,往集装箱后跑去。

里弗怒骂了一声,杀意顿起,抬枪指住燕绥。

枪声一响,路黄昏双眸大睁,魂飞魄散。

燕绥耳边有风声“咻”的一下涌来,恍若雷霆之势。她心下一咯噔,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腰间一紧,一只手揽住她的腰,扑面而来的海水的湿意把她重重扑倒在地。

不疼……

一点也不疼!

她被紧紧箍在男人的怀里,鼻尖抵着他的颈窝。他浑身湿漉,漫着暮色来临时的潮冷寒意。

燕绥整颗心瞬间塌下去一角,软得像是化在水里的棉花,烫得她眼眶发热。

傅征怕摔着她,即使落地时他整个手肘撞地根本没让她挨着地面。但此刻,燕绥缩在他怀里,脸色煞白,颤着睫毛的脆弱模样仍旧让他有种碰疼她的错觉。

他揽在燕绥腰上的手臂带着她坐起,耳边混乱的枪响里,他低头向她确认:“没事?”

燕绥摇头,说不出话,那双在将暗未暗天色下反而更加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专心得像是要把他五官的每一处棱角都记进心里。

直到此时她才迟钝的发现,傅征整个人像是刚从海里捞起来的,从发梢到脚底,湿淋淋得一直在滴水。

他站起来,伸手拉她。

燕绥这时才回过神,清了清嗓子,条理清晰道:“二十名人质在船机舱里,有十名海盗看守,都有枪。甲板上有作战能力的大概有五名海盗……”

话还没说完,燕绥被他的眼神盯得莫名,问:“怎么了?”

傅征在想今天凌晨的那通电话,她也是第一时间条理清晰地描述周围环境。打电话时他看不见,也不知道她上一秒经历了什么样的遭遇。

但这次,他亲手把她从里弗的枪下救下,明明前一秒她还脆弱得像是海上的泡沫,海浪随意一个扑腾就会立刻粉碎。下一秒却能很快镇定……

这女人,应该天生就缺失害怕这种情绪吧?

“没事。”傅征低头,避开她的视线,抽出别在腰后的枪:“胡桥和东关去船机舱了,你不用担心。”

他检视了一遍枪支,交代:“彻底安全前,你先躲在这。”

燕绥下意识的有些抗拒他的安排。

“那你呢?”她问。

“我去支援。”

路黄昏手里没有枪,单靠近身战会吃亏。

“里弗很危险。”燕绥四下打量了眼,总觉得太阳沉下去后,海风吹得甲板萧瑟又阴凉:“我跟着你好不好?我可以做你的视野,帮你看着你看不到的地方……”

其实燕绥是害怕。

里弗怒极锁住她脖颈想掐死她那次,是真的动了杀心。

到了这个地步,他肯定反应过来她不是真的来交赎金的。

等船机舱被控制,里弗失去了最大的筹码,他不会坐以待毙,按照他睚眦必报的性格,肯定会疯狂反扑,拽上一个是一个。

她一个人,不敢待在这。

只不过燕绥表达害怕的方式,别具特色。

也不知道傅征是不是听懂了,他盯着燕绥看了一眼:“你的枪呢?”

燕绥:“……”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撇嘴,气弱道:“我怕搜身给搜走,藏船长室了。”

傅征沉默了几秒,终是妥协:“自己机灵点。”

话落,还是有些不放心,拧眉严肃地和她对视了一眼:“跟紧我,要一步不落。”

第十六章

夕阳彻底沉没在海中央,那丝余光渐渐凝成一道细线,消失在海平线的尽头。半暗的天空随之现出一卷斑斓的晚霞,把海面渲染成一幅瑰丽的画卷。

海浪是浓墨,商船是重彩。

城市里最热闹的晚高峰时间,这片海域却安静得仿佛整个天地都空荡荡的。

所有的声音仿佛是在刹那消失的。

离燕绥不远的集装箱上,还有子弹穿过铁板的弹孔痕迹,甲板被黑暗一点点馋食,那晚霞如昙花,顷刻间被一片夜色覆盖。

路黄昏的声音隔着不稳定的电流信号传进傅征的耳麦:“里弗不见了。”

甲板上的缠斗持续了几分钟,路黄昏趁乱躲进了船员的休息室,等待偷袭时机。

两人居的船员休息室靠堆积集装箱的前舱有一扇封闭式的窗,路黄昏就倚在船窗和门之间的薄层墙壁上,观察舱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