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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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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扶着车门,耳边空空如也,什么声音都接收得格外缓慢——

身后满载工人的大巴和货车,引擎声隆隆。

荀莉声嘶力竭催促还未上车的工人尽快上车。

还有……

还有什么?

她看见傅征隐蔽回墙角,有枪弹落在他身侧,那藏身的围墙四周,土尘翻起,烟尘不绝。

她一个激灵,忽得回过神来。

视野里,厂房后方左右都出现了持枪的暴乱分子。

她转身,看向仍在上车的工人们。

回头时,那被火力覆盖的角落,已经看不见傅征的身影。

对讲机里,他的呼吸声忽的一沉。

燕绥心里一咯噔,眼尾那抹还未散去的鲜红炙热地灼烧着她的皮肤。

她几乎是发了狠,重新上车,还未熄火的越野,在她大力的一脚油门下,轰鸣着,车头猛得往前一送。

她后背紧贴着座椅,双眸始终落在傅征的方向,她拧开对讲机的通话键:“你十点钟方向,只有一个人,两点钟方向两个人。我车头会对准两点钟方向,你从后座上来,上车时小心十点钟的方向。”

枪林弹雨中,她义无反顾地紧轰了一脚油门,车头斜对着围墙,替傅征圈出一个严密的保护圈。

用力过猛,数下点刹后仍旧控制不住车速,越野车本就脆弱到不堪一击的防撞杆一声脆响,突然掉落。

引擎盖上吃了不少颗子弹,燕绥把头低至方向盘齐高。听到后座车门打开,关上,扬声叫他:“傅征?”

傅征:“快倒车。”

他一手压住她的后脑,护住她,枪口从开了一丝缝的车窗伸出去,连着两枪后:“往前开,加速。”

他俯低身子,看着仪表台上车速从二十猛得飚高,哑声道:“往上挂挡。”

燕绥依言照做。

她被护在他的手掌下,什么也看不见,全凭感觉。

“方向往右打半圈,继续加速。”

燕绥听着油门声,感受着从两侧车窗涌进的风声判断,她的车速已经过了六十码。

她咬了咬后槽牙,闭上眼。

呼啸的风声里,感觉到他的指腹在她后颈上蹭了蹭。他的指尖湿漉,重重地捏了一下她的颈侧。

燕绥能感觉出他说话越来越吃力,刚想抬头,忽听他低喝一声:“停车。”

她下意识踩下刹车,无法摆脱的惯性里,她被傅征整个压在身下牢牢护住,耳边迸裂的枪声里,她睁开眼,终于看清了从她耳畔滴落的血迹。

她一僵。

急刹后的大脑晕眩还未缓过来,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已虚汗淋漓。

她抖着唇,不敢动,张了张唇,努力了好几次,才听见自己从齿缝里挤出的声音:“傅征……”

“傅征!”

——

荀莉眼皮狠狠一跳,转头看去。

离围墙仅仅十几厘米距离的越野车旁,是刚刚被击毙的两名暴乱分子。

风卷动地上黄沙,涌起漩涡,翻卷的风沙渐渐迷眼。

她紧握在手中的手机忽得震动起来,阳光下,为了省电开了最低背光的屏幕漆黑一片。

她蜷着手心,试图看清来电显示,忙中出乱,百股涌上心头的焦虑和急躁让她耐心全失,她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

“喂?”

……

——

利比亚当地时间三点三十分。

荀莉猛得跳起来,高举手机,兴奋大叫:“燕绥,燕绥,我们有车了!”

“我们能去港口了!”

“我们能回家了!”

回应她的,是恍如静止般的越野车里,一声汽笛长鸣。

——

“傅征。”

“你听见了没有。”

“我们有车了。”

“我们可以,回家了。”

第一百零五章

紧连着厂房的信号塔上,胡桥紧咬后槽牙,手中步枪的枪夹大开大合,跳了不少发子弹。

耳麦里燕绥低声呢喃的声音轻飘飘的,恍若没有实感。

他和傅征的通话从傅征转移阵地,绕去厂房后方截住四位暴徒时就已终止。

并肩作战多年,傅征负责突进,近身格斗。他负责遥遥占据高地,为战友铺下火力布防。彼此间的默契,是不用言语就能互相领会的。

此时,他心里一空,似有风声从高处俯冲入低谷。

那种恐惧和三年前傅征为安全撤离人质和战友,被俘二十四小时时如出一辙。

——

胡桥盯着高倍镜中,抬了机枪往塔顶扫射的机枪手,眼中猩红一片。

子弹上膛,他在密集的火力横扫下,终于寻到机会瞄准对方机枪手。这一刻,他顾不得自己是否会暴露在对方的视野里,千载难逢的一线机会里,他扣下扳机,手速极快地又上了一发子弹,连发两枪,追入对方眉心。

有子弹擦着他的耳廓钉入身后的墙体,发出没体一般的声响。

胡桥狠吸了一口气,身子一滑,紧贴着墙体贴地趴下隐蔽。

左耳一阵钻心的剧痛,他哆嗦着手,碰了碰耳朵尖。被子弹吃了一口的耳朵温度烫手,他沉着一口气,小心地用指腹沿着耳廓一点点往下摸。

幸好。

还在。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饶是耳垂缺了一个缺口也觉得高兴,跟又捡了一条命一样欣喜不已。

这一枪耗费他太多精力,他翻了个身,仰面躺着。

——

信号塔临架在厂房旁侧,高度也就比厂房高一层楼左右。

胡桥原先的据地暴露后,被迫撤离。

信号塔的塔顶安装了收取信号的仪器,不过在利比亚全境信号真空的环境下犹如鸡肋。而塔顶的平台无遮无掩,只有一丛墙体,狭窄得只供他趴匐在地上。脚尖露在塔外,远远看去,摇摇欲坠。

并不适合狙击手展开工作。

喘匀了这口气,他终于觉得左耳的痛感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了。他抬腕,从随身佩戴的仪表里确认傅征的生命体征。

还活着。

他无声地大笑起来,劫后余生的痛快让他差点笑出眼泪来。

就像前一秒还是被海水抛上岸的鱼,干涸到窒息。下一秒,潮水涌入,那口将死的浊闷呼吸被海水一漾,汲取到的全是新鲜的养分。

胡桥趴回原位,调整耳麦频序,试图和燕绥建立联系。

沙沙的电流声里,先响起的,是指挥中心的呼叫。

胡桥重新端起步枪,枪托抵住肩膀,他重新调整了个方向,斜倚着墙面,把枪口送出塔顶的缝隙。

“砰”的一声,最后一声枪响。

战斗结束。

——

与此同时,指挥中心指示的撤离指示结束,胡桥背起步枪,远眺天际。

远方高空之中似有蜂鸣般的引擎声响起,联动着同一片天空下的大地,轰鸣作响。

班加西南部的交战区忽得火光冲天,轰炸声密集,像炸开的锅炉,整座城市都掩在炮火之下,生灵涂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