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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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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庙内和外面似乎像两个世界。

一瓦一砾都肃静沉厚,似蕴着悠久的历史底蕴。

刚放晴的阴天,来寺庙的人并不多。

如约信步绕至多宝塔,多宝塔的塔壶下刻画着一条盘龙,龙身修长,龙鳞覆盖其上,五爪微屈,蓄势凌厉。

塔后露出一把已经合起的黑色的伞,银色的伞柄在暗沉的天色下像一抹凌厉的光,有些刺眼。

此时,握伞的人伸出手,摸向了塔壶下的盘龙。

如约转过多宝塔,靠的太近,有雨水顺着塔面倾斜的瓦檐滴下来,冰凉的雨水正好滑进她因为低着头而露出的后颈。

那一丝凉意,似冬日寒冰贴颈。

应如约“嘶”了一声,抬手捂住后颈时,毫无预兆地透过多宝塔看见了正摸着龙脊的年轻男人——

他低着头,目光专注地落在多宝塔上的金身龙脊上。

而那停留在龙脊上的手,修长如玉,正是她百看不厌的那双握手术刀的手。

她错愕得直愣了双眼,那一瞬间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了什么幻境,否则这种时候,温景然怎么会在这!

大殿内,有风穿殿而过,鼓动经幡,惊起铜铃四响。

温景然意外过后,忽的,摇头失笑。

似无奈,又似松了一口气。

温家信佛,从温老爷子到底下几个小辈,皆是如此。

尤其温景梵,是小辈里与温老爷子最投契的。

温景然对佛,仅是敬畏。

人的确该有信仰,如果这信仰能予人心宁。

原本,他只是奉命来梵音寺接随安然回S市。

随安然每次来L市都会在梵音寺小住几日,等她的功夫,他一时兴起,求了支姻缘签。

解签的师傅慵懒地陷在椅背里,像是还没睡醒。接过他的姻缘签,也只是翻着签书看了片刻,便随意指了指门外:“你出门就能遇到了。”

这么敷衍的签意,他根本不信。但鬼使神差的,他在多宝塔下站了很久。

久到沿着瓦檐落下的雨滴淋湿了他整个肩膀,沁得心凉。

然后,抬眼便看见了她。

第23章 他站在时光深处22

应如约咬了咬下唇, 在温景然满目似笑非笑里忽然醒悟此刻自己捂着后颈一副投降的姿态看上去有多蠢。

她松开手, 一时不知道是该先和温医生打招呼还是先问问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毕竟从应如约已知的情报里, 温景然敬业负责到几乎快住在医院里了, 可现在的情况却是……隔三差五的,她总是在一些匪夷所思的地方遇到他。

比如现在。

有水珠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的额头上, 又沿着她的鼻梁往下滑落, 水珠滚动时那微微的痒意如同挠心一般, 让应如约再也无法忽视。

她抬手擦干额头上的水珠,不那么真诚地吐出两个字:“好巧。”

温景然不置可否。

他看上去心情不错, 温淡的眉眼似凝着这山林间的水汽,有湿润的明亮感。此时,这双眼睛里正清晰得倒映着如约的身影,小小的, 却格外鲜明。

他的手指从金身龙脊上移开,指尖带着几分湿漉, 握住伞柄撑开伞, 替她挡住多宝塔上仍不断往下滴的水珠。

然后,那绷直的伞面就发出清脆的敲打声,声音沉闷,却意外得好听。

同时响起的,是他同样低沉的声音:“回来看看阿姨?”

“嗯。”如约点头:“等上班后就不会有这么充裕的时间可以往返在两个城市之间了。”

伞面上水珠的敲打声渐渐密集。

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除了伞下的空间,其余的空地纷纷被雨水打湿。

刚刚如约在梵音寺门口见到的沙弥此时也一手捏着宽大的袖子遮雨,一手握着扫帚匆匆地往廊檐下走。

温景然握着伞柄的手微抬:“走吧, 去避避雨。”

如约“喔”了声,亦步亦趋地紧跟着他的脚步往大殿的廊檐下走去。

有一只橘色的猫被惊扰,“喵”的一声轻吟,从石柱下钻出来,弓着身子几下就沿着走廊奔向了后院,不见了踪影。

应如约眼睁睁看着橘色的花猫从她的腿边飞蹿过去,新奇地咦了声:“寺庙里还养着猫吗?”

“不是正经养着的。”温景然握着伞骨合上伞,从多宝塔走过来没几步的距离,伞面上已经湿漉了一片,此刻正有雨水沿着伞骨往下滴着水,没一小会,就在干燥的地面上汇聚了一滩。

他随手把黑伞靠在了廊柱下,偏了身子替她挡风:“这里的猫来的随性,走得也很随意。有猫的时候,这边的僧人和客堂里住的客人都会投喂。”

如约会意,忍不住回头张望了眼那只猫消失的地方。

温景然一直留意着她的神情,见状,问道:“喜欢猫?”

她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他一直都知道,但范围广泛到在路上看到乖巧的猫狗都会多看几眼,即使这么多年,他也依旧不清楚她喜欢的到底是猫,还是狗。

“还好。”如约对上他的目光,有些不自然地撇开:“我喜欢别人家的。”

温景然的唇角动了动,似乎是想笑。

应如约说完才觉得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

正好,她旁边的石碑上绘制着梵音寺的地图,她凑过去,认真的研究。

地图上只标注着基本的方位,和殿名。

如约所在的方向不过是刚迈入正门口,离后面的佛堂,客堂都还有一段距离。

她徒步上的山,按照原计划,她这会要先去给菩萨上香,再去跟梵音寺的主持求几个平安符,午饭就在寺里吃素斋。

如约在脑子里临摹好整个路线图,等抬起头,目光落在梵音寺目能所及的那些错落的回廊,殿宇,香堂时……顿时头大。

一旁站立的人,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那笑声清越,又带着男人特有的低沉,被雨声修饰了锋棱,就像在多宝塔下,他撑起伞替她挡去滴落水珠时,那水珠落在伞面上的声音,微有些沉闷的悦耳。

应如约转头怒视。

温景然略收敛了几分,自然地拿起伞:“走吧,我给你带路。”

应如约很有骨气地立在原地,一步不迈。

哪怕她沿着这条回廊多走几条冤枉路,迟早也能把整个梵音寺逛一遍,才不需要他带路。

但这样的坚持没超过三秒。

已经迈上台阶穿过拱形门的人,停下来,转头看了她一眼,好心提醒:“斋饭每日都有份额,要提前去告诉师傅。你再磨蹭,只能下山吃素面了。”

——

上了香,又给应老爷子,外婆,向欣,以及甄真真求了平安符后,正好到饭点。

从大殿内出来,沿着一条上坡的小路,穿过了庭院。

庭院里种着一列不知多少年的榕树,榕树的须根茂密,长些的已快垂落地面。几株树巍峨挺拔,几乎遮天蔽日。

小径是没雕砌过的青路石,凹凸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