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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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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开视线,看着沿路已经亮起的路灯,点点头:“好。”

一个“好”字,她咬得又轻又柔,几下融进无边的夜色里。

——

另一边。

刚收到请假短信的沈灵芝,面色古怪地盯着请假理由看了几秒。

然后点开微信,找到小邱。

“我有温医生明天行程安排的第一手资料,要不要?”

小邱很上道,立刻发了面值五元的红包:“快说快说。”

沈灵芝边“啧啧”了两声,边嘀咕“小邱对男神也就五块钱的爱啊”边言简意赅地敲下三个字:“民政局。”

小邱:“……”

???

觉得自己是被坑了的小邱犹豫三秒后,发了一个面值十块钱的红包:“真的假的?”

沈灵芝翻了个白眼,截图,发送。

截图上赫然是几分钟前应如约发给她的请假短信——

“沈总,

明天需要请一天假,去领证。

0.0求批。”

小邱:“……”

嗷嗷嗷嗷嗷嗷!

第92章 他站在时光深处91

相比刚知道这个爆炸性消息后处于火星撞地球般骚动不已的小邱, 应如约相对安静不少。

沈灵芝批假后, 她就收起了手机。

没什么事做, 又不想车内气氛太沉闷,就努力找话题。

从下午那台儿外六岁小病人的手术讲起, 连术前访视时小女孩对她笑了几次都记得,一直说到手术结束看到在手术室外焦急等待的女孩父母。

温景然安静听着, 听她的语气从高处渐渐滑至低谷, 适时的转移她的注意力:“喜欢小孩?”

应如约想了想,没直接回答:“我实习期轮转到儿科,儿科很少做手术,但每天也算不上清闲。早上查房,要根据每个孩子的情况修改医嘱。我在轮转去儿科前, 一直很担心会招架不了。”

应家人丁单薄,旁支的亲戚也很少, 少数的几个不是离得太远很少走动就是早就没了联系。

甄真真每年过年和她炫耀走亲戚收了多少压岁钱时,她连和亲戚走动的记忆都找不出几段来,更别说和小孩相处了。

她是半点经验也没有。

而且在医院这种地方, 住院的孩子各种年龄层次都有,小到几个月大的婴儿,大到十几岁迈入青春期的。不过大多数是一些感冒,呼吸道感染或者肺部炎症等病情。

她在去儿科轮转前,悲观得觉得自己会在那里一塌糊涂。

她虽然有耐心,但不会哄小孩,更害怕安抚不了他们的哭闹。临去儿科轮转前焦虑得都睡不好。

但儿科, 虽然不好待,但比她想象中的,要温柔善意许多。

“同学里有个男生,在儿科轮转结束后回来在群里说以后非儿科的女医生不娶。”应如约笑起来,煞有其事地转头看了他一眼:“我发现的确是,儿科的医生每天面对孩子,性格都很温柔很有耐心。”

温景然被她用这么有深意的眼神看着,忍不住笑了下:“儿科的女医生温不温柔耐不耐心我不知道,说起温柔耐心我只认识马上要嫁给我的麻醉医生。”

出题没难倒他,还反被撩的应如约只能选择沉默。

路口红灯,温景然缓缓刹车,在离前车半米远的距离停下来,手扶着方向盘,侧目看她,“善解人意”的给了她一个台阶下:“然后呢?”

然后啊……

“我当时跟的那组,有一床病人是个小男孩。男孩大概十岁左右,特别瘦小,父母离异,单亲家庭。他父亲是在工地上上班的,具体做什么不清楚,但看着应该不是很轻松的工作。”

应如约努力回忆着,时间有些久远,具体的细节其实记得不太清楚了,只是每次想起时,就会由心底漫开说不上来的酸涩和心疼。

“小男孩在家有过突然抽搐晕倒的病史,醒来后却对发生的事毫无记忆。那天我正好值班,查完房没直接离开,然后就看见老师他们突然匆忙跑向病房,我跟过去时,正好碰到那个小男孩犯病。”

“他突然很暴躁,大声喊叫,躁动不安。”应如约皱眉:“当时排除了癫痫,具体原因还在排查,做了脑部CT也没有提示什么病灶,没有一点头绪。”

她到病房后,老师让她帮忙按住男孩,怕他在不可控的情况下会伤害到自己。他的力量其实很小,但应如约碰到他的皮肤,按住他的身体时,只能感觉到手心下瘦小的身体像柔嫩的树枝一样,稍一用力仿佛就会折断。

“男孩的爸爸手足无措地站在病床前,眼眶红着,嘴里一直絮叨呢喃着‘你要吃什么,爸爸去给你买,去给你买’。”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开始倾诉这件不算愉快的事,应如约咬了咬下唇,询问他:“还要听吗?”

红灯跳转,温景然收回视线前,抬手捏了捏她的耳朵。

这是要听的意思了。

应如约沉吟片刻,目光落在车外后视镜上那一盏盏被抛至车后的路灯,继续道:“小男孩想吃薯片,爸爸不给他买,然后就犯病了,毫无预兆。医生就让爸爸去买盒他爱吃的薯片,那时候正忙着,医生说完这句话后又缓和了语气,加了一句‘这里有我们’。”

这句话,直到现在回想起来,也让应如约觉得心底泛暖。

那是她第一次正视医生这个职业,除了单纯的治病救人,那颗医者初心更为可贵。

“男孩的爸爸就红着眼,赶紧跑去楼下超市给男孩买薯片。薯片买回来后,孩子那时候意识还不清楚,大哭大笑,情绪波动起伏特别大。医生给孩子注射了一剂镇静剂,我和主治医生就陪在旁边旁边看着他安静地睡着。后来害怕他再发病伤害自己或病房里的其他孩子,送去了儿童监护病房。”

顿了顿,她的声音忽低:“那天晚上我值班,正好去监护病房有事,看见孩子的爸爸就坐在监护病房门口的地上,大概累了,倚着墙。和我相视时,还客气地笑了笑。”

让她一直介怀的就是病人家属的这个笑容,心酸得让人难以自抑。

那时候应如约还想,这孩子以后会知道他爸爸曾经这么守在他的病房前一晚吗?他意识不清的时候,这个孤独无可依的男人就倚着墙坐在地上,对他的医生笑得纯真又温暖。

“给孩子治病需要钱,孩子爸爸就打电话给工地负责人提前预支工资还借了一笔钱。那个男人没什么文化,字也不识几个,手机转账更不会了。把银行卡账号发短信还是病房里的其他家属帮他发的,六人间的病房,当时那间病房每家家属都给了他一百块钱,老师也偷偷给他塞了钱……”

遇到这种事,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钱是那个男人最需要的,她不知道要以什么方式给他,犹豫纠结许久,曾求助过他。

“你还记得吗?”她忽然问起,也没说清是什么事:“我刚实习没多久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