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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泰说道:“十一月初二夤夜家中四吊钱不翼而飞……”

裘永思笑了起来,答道:“被家里孩子偷出去花了罢。”

“小儿夜啼不止疑似见鬼中邪……”莫日根拿着另一个案卷说道,“这该去找收惊的,找驱魔司做什么?”

“出城骡子受惊吓跑丢疑似见妖怪……滚滚滚……”李景珑只想带着部下去把大理寺推平了。

鸿俊捡起那个死人的卷轴,说:“咱们不查的话会怎么办?”

“那是大理寺的职责。”李景珑答道,“退回去,他们必须查。”

鸿俊说:“按你们说的,要是大理寺得罪不起凶手,这案子不就没法查了?”

“那就只好沉了。”裘永思答道。

鸿俊便将那个死人案捡出来,放到一旁,李景珑叹了口气,说道:“也罢,横竖也是闲着,你要查就去罢。”

鸿俊便拿起卷轴出门去。

莫日根要陪,鸿俊却摆手示意不必,换了身衣服便出门去了。

“我去看看吧。”李景珑坐立不安,起身道。

余人忙纷纷道就是就是,长史你去看看吧,长史你这可得去看看。

李景珑:“……”

李景珑复又盘膝坐下,抱着手臂,认真说道:“三位,我觉得咱们有必要详细谈谈,你们是不是对我特别照顾鸿俊有什么误解?”

鸿俊穿过数坊,来到归义坊内,此处乃是长安贫民所居,院墙破落,房屋一间挨着一间,巷中还有流散的污水。一间独户民房院中堆满了货郎贩卖的杂物,内里一片静谧。鸿俊拾起散落在地上的拨làng鼓,“咚咚”拨了几下,内里有年轻人的声音道:“喜欢就拿去吧,钱扔罐子里。”

鸿俊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户长安穷困人家,窗户糊着纸,门口扔着一副铠甲,那铠甲十分眼熟,正是李景珑曾穿过的,龙武军甲胄。

一名看上去比鸿俊大不了多少的小伙坐在榻畔,擦拭手中的一把剑,闻声抬头看鸿俊,眼里带着少许迷茫。

“驱魔司公gān。”鸿俊出示腰牌,问,“逝世的货郎是你什么人?”

鸿俊还是第一次查案,得知那少年名唤秦伍,十九岁,恰好与李景珑是同僚。

秦伍将手中剑搁到一旁,皱眉道:“驱魔司?不是李校尉的官府么?来这儿做什么?”

鸿俊茫然道:“不是秦姓货郎夤夜bào、bào……出意外了么?”

“我爹是被谋杀的。”秦伍站起身,盯着鸿俊,说道,“不关你们的事,走吧。”

鸿俊却在榻畔坐下,迟疑道:“我陪你坐会儿吧。”

秦伍说道:“家里没什么能招待你的,李校尉还好么?”

鸿俊答道不错,两人对坐片刻,秦伍长长叹了口气,鸿俊又问:“谁杀害了他?”

“杨家的。”秦伍说道,“杨国忠府上二采办,与我继母合谋,夜里勒死了他,没办法,我家太穷了。”

鸿俊心道果然与裘永思猜的差不离,杀人犯大理寺不敢得罪,便推给了驱魔司,看来是白来了。

“叫什么名字?”鸿俊于心不忍,又问,“咱们再上大理寺去。”

秦伍不答,反而端详鸿俊,说:“那天我在龙武军外的校场上见过你。李校尉对你好吗?”

鸿俊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转到这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上来,想了想,答道:“长史人可好了。”

“嗯。”秦伍答道,“好好珍惜吧,让他不必担心我。”

鸿俊:“???”

鸿俊还想再问,秦伍却站起来送客,鸿俊只得回去,秦伍实在太冷静了,如果是鸿俊自己,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秦伍送走鸿俊没多久,门却再次被推开,他正要捡回自己的剑,回头一看竟是李景珑,蓦然站了起来。两人在昏暗房中沉默相对,末了,秦伍说道:“李……李校尉……”

“鸿俊拿到案子的时候,我就猜到是你家。”李景珑叹了口气,坐下,问,“你姨娘呢?”

“服丧。”秦伍答道,“四十九天,尾七一过就嫁过去了。现下在外头租了一家住。”

李景珑叹了口气,说:“这些年杨家势大,这口气,你只能先咽着了。”

秦伍没有说话,李景珑最后道:“同僚一场,便这么劝你一句,这案子,我会放在心上,只是时机未到。”

“杨家只手遮天,狗仗人势。”秦伍说,“欺行霸市,qiáng占良田,殴打妇孺。侵吞六军与边疆军饷,我要忍他们到何时?”

李景珑说道:“人这一辈子,总有许多冤屈,却也终究有解开的那一天,不要想不开。这案子我会放在心上,就这样。”

说毕,李景珑起身离开,秦伍只是怔怔看着他的背影,李景珑出外时,秦伍突然说了句:“李校尉,你还是与从前一样。”

“已经不一样了。”李景珑侧头道,继而离开了秦家。

翌日,新的案子又来了。

“怎么这么多啊?”鸿俊连昨天的还没看完,众人简直服气了。

李景珑道:“连浩!你给我站住!”

“今天有命案!”

连浩搁下另一大摞卷宗,一溜烟地跑了。众人看案子看得无聊,便开始轮班,上午阿泰莫日根与裘永思看宗卷,下午换李景珑与鸿俊、鲤鱼妖坐镇,余人出门核对案qíng,和妖怪无关的案子,统统退回大理寺去。

“秦伍问你了。”当天鸿俊查阅案子时,说道。

“说我什么?”李景珑漫不经心道,从案卷下朝鸿俊投来一瞥。

鸿俊好奇问:“你们从前是不是朋友?”

李景珑答道:“算是吧。”

鸿俊看着他的眼睛,李景珑忍不住又说:“当年小伍进龙武军时,与你差不多大。”

李景珑昔时在龙武军中担任校尉,一身武艺还是颇得部下们景仰的。但就在入军的第二年时,出了一件事,此事恰恰好与秦伍有关。

“被背叛了吧。”鲤鱼妖埋头看案道。

李景珑“嗯”了声,说道:“后来龙武军中有次提拔,秦伍家中太穷了,他想抓住这机会。也正因为我与下属走得近了些,秦伍便背着我朝同僚们说了些什么,乃至我在……军中名誉有损。”

“快二十岁的人还不成亲。”鲤鱼妖说,“成天和小伙子打qíng骂俏,很难让人不想歪吧。”

“你……”李景珑心脏险些就梗住了,鸿俊忙给他顺背,问:“什么名誉有损?哪里有损了?我怎么又听不懂了?”

李景珑yù言又止,鲤鱼妖却不住打量李景珑,问:“是不是真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