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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7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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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珑骑在马上,打了个喷嚏。

鸿俊:“……”

别是被冻着了,鸿俊忙调转马头回去,风变得更大了,几乎寸步难行。李景珑说:“找个地方,避会儿吧!”

其时汉长城下,每隔十里地就有一空置营房,留予古时士兵巡逻时宿夜所用。两人昏天黑地,撞进那营房里,鸿俊回身关上门,将寒风挡在外头,李景珑不住搓手,呵气,嘴唇略有点发青。

鲤鱼妖在营房内翻来找去,找到几个烧水的瓷罐,李景珑又打了个喷嚏,鸿俊说:“别是生病了吧。”

李景珑忙道不妨,说:“我休息一会儿就暖和过来了,没想到这儿这么冷……”说着又打了个喷嚏。天昏地暗的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鸿俊便手指一搓,点了柴火,烧点水喝吃gān粮。

李景珑靠在营房的木箱下睡着了,鲤鱼妖说:“你看看倒霉鬼,有点儿不太对。”

鸿俊伸手摸李景珑的额头,滚烫。

“糟了。”鸿俊说,“长史?”

李景珑睁开眼,说:“什么时辰了?走吧,还得赶路。”

李景珑要起身,却没了力气,鸿俊说:“受凉了,别冻伤了肺,你再歇会儿,等雪停了再走,我给你配点药。”

李景珑十分郁闷,最后居然是自己生病了,但在鸿俊面前,出的糗也够多了,不差这一次,只得说:“也不知怎么回事,去年龙武军往关中平原练兵,三天三夜没合眼,又是bào雨又是曝晒都没生病……”

鸿俊便找药便答道:“也许是外头实在太冷了吧。”

“是啊是啊。”鲤鱼妖说,“你的体质比不上鸿俊,真的不用觉得丢人,我家鸿俊本来就……”

鸿俊忙示意鲤鱼妖别捅了,再捅就穿了,他找出随身携带的御寒帖,内有gān姜、柴胡等药材,又带出一枚凤凰羽,于是“咦”的一声。说:“我知道了,应当是这个。”

凤凰羽在这天寒地冻中发着微光,先前鸿俊都将它揣在怀中,难怪不冷!

鸿俊把凤凰羽放在李景珑怀里,出去再捡些柴火,预备熬药,刚走出一步便狂叫道:“天啊!好冷啊——!”

“我说冷吧。”李景珑郁闷稍轻,说道,“别出去,我发会儿汗就好了。”

鸿俊示意无妨,走出雪地外,远处有一条封冰的小溪,对面则是不少树,寒风凛冽一chuī起来,鸿俊顿时狂叫。一瞬间三魂七魄登时出窍,张开的嘴都被冻得合不上了。

“好冷……好冷……我要死了……”鸿俊险些就歪倒在雪地,感觉风从四面八方一起来,全朝着自己chuī,他不停反复告诉自己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还要回去救长史……

鸿俊撑开五色神光,奈何神光挡得住风雪,却挡不住冰寒冷气,一用法术冷得更厉害,鸿俊忙收了神光,拿飞刀把树给砍了,踉踉跄跄,拖着棵一人高的松树回去。

鸿俊撞开门,冻得哆嗦,李景珑吓了一跳,紧张道:“你别生病了!”

鸿俊道:“好了好了。”

他用飞刀削了几段木柴,关紧了门,生起火,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将瓦罐放在火上,先是熬了浓浓一大碗驱寒汤,给李景珑灌了下去,自己也喝了一碗,再把李景珑焐着,让他发汗。

天色昏暗,风声依旧,今夜只能在这儿对付了。李景珑喝过药后开始出汗,怀里有了凤凰羽,又裹着自己与鸿俊的两件毛皮袄,想来不会有大碍。

鲤鱼妖则侧躺在李景珑膝头,睁着眼睡觉,鲤鱼到了冬天便蔫蔫的,话也少了许多。

鸿俊张开腿,坐在火堆外沿,用一根树枝拨着火,脑海中依旧想着昨夜李景珑说的话。

我想要什么?我这一生,将如何度过?鸿俊犹记得尚在很久以前,重明就说过,鸟儿的一生哪怕飞得再高,穿过崇山与峻岭,穿过夜晚的星辰与碧天下的白云,终将会有一个落脚的地方。

那将是他一生的归宿,更重要的是,归宿将是他一生兜兜转转,孜孜不倦地寻觅之处。是花花世界,还是万丈险峰,是人族屋檐下的泥巢,还是江水中央的一处孤滩。

什么地方才会是我的归宿?鸿俊逐渐明白了重明的话,他也想家,那是他的家,却不是他走过毕生后,需要安放自己的地方。也许未来有一天,他会发现曜金宫才是自己最终的归宿,但至少现在不是。

那里曾经属于父亲孔宣、重明与青雄,父亲或许也正因如此,才离开了曜金宫,来到神州大地,与母亲在一起,他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吗?

榆林城门外。

离开榆林时,莫日根带着陆许,将信jiāo给守城士兵。

“烦请将这封信送到长安大理寺,转jiāo驱魔司李景珑长史。”莫日根说。

沿途他听见了不少来自西北的消息,北方行商纷纷来到中原歇脚过冬,而边疆闹尸变的传说流传甚广,有人说是一队回纥人冒充,四处屠城劫掠;有人则说是玉门关下起了尸变,一时流言四起,编得有鼻子有眼。

本该将陆许携带的军报送到凉州府哥舒翰驻军处,但信的内容早已模糊不清,莫日根便决定亲自前往,北上看看,而残缺的军报则jiāo给李景珑去判断。更夹带了一封信,提及北方所发生之事。

“你看。”莫日根朝陆许说,“已经替你办妥当了。”

陆许见到士兵,便连连点头,他疯了之后还惦记着自己的责任,现在总算好些了,再抬眼看莫日根。

莫日根说:“你带我去找鹿,最后在哪儿见它,还记得不?”

陆许迟疑,打量莫日根,莫日根拍拍自己胸膛,说:“我能打过鬼,我替你报仇去。”

陆许总算不逃了,开始给莫日根指路,让他北上。

莫日根戴着皮面具,与陆许共乘一骑,又回头道:“你多大了?家里几口人?”

陆许只不吭声,骑在马上四处看,莫日根见这青年怪可怜的,根据消息,同袍定全死了,城也灭了,想必家人也已无幸,沿途便说不得多留心照顾些。

冰天雪地,汉长城下。

鸿俊轻轻叹了口气,而不知在何时,外头的雪停了。

他从营房内的一个小dòng朝外张望,外头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再摸李景珑额头,李景珑还发着烧,脸上却不再苍白。

鸿俊就这么守着,直到略有倦意,预备躺下对付着过一晚,却突然听见外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马匹不安的嘶鸣。

有什么动物太冷了吗?鸿俊生怕是狐狸或láng,就怕将马吓跑了,只要不是猛shòu,放进来对付一夜,让它取暖也没关系。

他推门出去,外面乌云密布,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鸿俊拿着火把照了照,看见不安的两匹马,正躲在避风处歇息。

鸿俊转身,火把指向黑暗深处,看见十步外有着杂乱的脚印。

有人?

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