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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俊笑道:“记得。”

李景珑说:“心灯是你给我的,若不是你,今天我也只是个凡人罢了。”

鸿俊听到这话时,便避开了李景珑的目光。

陆许突然说:“许多事,冥冥之中,有着天意。”

“天意。”李景珑说,“不错。鸿俊,兴许心灯落在我的身上,也是这么一说。”

鸿俊依旧没有回答。

李景珑说:“总之,你得知道,这儿没有人嫌弃你,也没有人担心你身上的魔种。以后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大伙儿与你一起慢慢地想办法,将这魔种取出来。”

裘永思说:“我想,这真是天意,鸿俊。正因如此,我们才有战胜天魔的希望。”

鸿俊点了点头,李景珑又笑道:“鸿俊,有什么话就说,别憋着。”

“好。”鸿俊笑道,“我知道了。”

“最后一碗!”李景珑再举碗。

陆许跟着喝了,阿泰说:“这可是真的最后一碗了。我来弹琴吧!”

裘永思说:“我表哥新作了一首,是很不错的,来来,我给你们唱了。”

众人当即洗耳恭听,阿泰轻拨数下巴尔巴特琴,裘永思便唱道:“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听到这诗时,鸿俊便又什么都忘了,心道这诗是人能写得出的?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众人同时喝彩道:“好!”

“这是李白的诗吧!”鸿俊道。

众人一同怒喝,让鸿俊别打岔,裘永思只笑吟吟地继续唱,那诗简直回肠dàng气,听得与席者尽皆出神,到“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时,琴声止,落针可闻。

“正是李白。”裘永思说。

“李白是你表哥?”李景珑诧异道。

鸿俊听到这话,当即震惊了。

裘永思答道:“对啊。”

满座皆惊,然而更让鸿俊震惊的,还是李景珑的下一句。

“我怎么没听他说过。”李景珑自言自语道,“下回碰上了问问,你可别胡乱攀亲戚。”

“问就是。”裘永思笑道。

“你认识他?”鸿俊诧异地问李景珑。

这是这么多天来,鸿俊第一次主动朝李景珑说话。李景珑带着醉意与笑意打量鸿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下回他来长安,约个时间,让他陪你聊聊?”李景珑说。

鸿俊:“……”

李景珑居然认识李白?!而且一直没说过?

“太白兄爱喝酒,我俩从前喝酒认识,便攀了个本家。”李景珑笑着答道,“惭愧没学几句诗文,钱都花在画啊酒啊茶啊吃啊上了。”

李景珑确实是公认的懂吃懂玩懂享受,裘永思出身汉人名门,却终究差了一筹,他拿着筷子,点了点茶杯,说:“表哥讲究投缘,不过鸿俊嘛,我想是能约到一面的。”

鸿俊说:“有机会让我去见见他!”

“行。”李景珑答道,“这就答应你了,我求求他去,不见呢,就磕头下跪,再不行,就去求陛下,实在不行,把他绑了来,总得让你见一面,绝不食言!”

众人便哄笑,鸿俊被说得十分不好意思,想起李景珑待自己的好来,他仿佛总是不计条件地答应他,只要他能办到的,就从未拒绝过自己。

“我还有一个表叔。”裘永思又说,“来听听他的?”

鸿俊道:“又有?”

“少小离家老大回, 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 笑问客从何处来……”

“这不是贺知章么?”

“别老往脸上贴金!”

“你就chuī吧你!”

众人纷纷嘲讽裘永思,裘永思说:“当真是表叔!”鸿俊则险些被笑死,裘永思则一脸无辜,说:“我表亲出诗人怎么了!”

阿泰弹了一会儿,李景珑便道:“来首《chūn江花月夜》罢,过得几日,便回长安了,这地方我可是待烦了。”

阿泰便道好好好,李景珑自顾自斟了残酒,挪了过来,到鸿俊身边坐着,与他靠在一起,伸出胳膊,搭在鸿俊肩上。

众人便和着琴声,唱了《chūn江花月夜》。鸿俊不禁想起李景珑第一次带他们去流莺chūn晓,那天他们也并肩坐在屏风旁,静静地依偎在一起,唱着这首歌。

“回去想去哪儿玩?”李景珑靠近鸿俊些许,在他耳畔低声道,话里带着些许酒气。

鸿俊说:“还没想好。”

鸿俊有些醉了,朝李景珑说:“你是个……混账。”

李景珑笑道:“怎么混账了?说来听听?”

鸿俊没说话,就朝李景珑怀里钻,仿佛在他的胸膛中,那团炽热的光明,令他成为了扑火的飞蛾。他靠在李景珑的肩前,一时悲伤充满胸臆,意识却渐渐模糊,滑了下去。

琴声渐停,阿泰收了琴,李景珑便朝他们点头,示意你们继续,然后抱起鸿俊,上了楼去安顿他睡下。

陆许注视李景珑背影,坐着安静出神,莫日根则半身靠到案上,侧头端详陆许。

“告诉你个事儿。”莫日根小声说。

陆许一瞥莫日根,除了鸿俊之外,他几乎不开口。

“长史喜欢他。”莫日根也有点儿醉了,眉毛朝陆许动了动,说,“可长史不承认,大伙儿都看出来了。”

陆许打量莫日根,也小声道:“这与你有什么相gān?”

莫日根搁在案上的胳膊动了动,手掌稍摊了下,答道:“与我不相gān。有时看着他俩,我心里乐;有时看着他俩,我心里难过。”说着他声音越来越小,又问:“你懂那感觉吗?有一个人,像鸿俊一般,天天跟着他,看他的时候都是……笑着看,就这么看……你看……”

莫日根笑了起来,眼里dàng漾着qíng意,说:“这么一看,就知道你心里有我,我心里也有你,活着多好啊。”

鲤鱼妖突然蹦了起来,把陆许吓了一跳,险些把碗给打翻了,莫日根哭笑不得,摸摸鲤鱼妖,说:“算了,我和老大睡去,过年好,陆许。”

“弟兄们!”莫日根说,“过年好!”

说着莫日根揣着鲤鱼妖给阿泰作揖,又给裘永思作揖,另几人也站起来,互相作揖,阿泰过来作揖时还顺手去勾陆许的下巴,莫日根忙追着阿泰,满厅跑着踹他,陆许一脸麻木地上去睡了。

房中,李景珑让鸿俊睡好,给他盖上被子,小声说:“今夜不陪你睡了,我得先给太子写信去。”说毕将一个红封儿放在鸿俊的枕头底下,出外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