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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氏门著勋庸,地华缨黻,往以才行,选入太子□,然自大婚以来,欧阳氏少婉顺,失贤明,实不配太子妃之位,特立此旨,予以和离。”完颜不破语气坚定,一字一句念到。
“皇上,您这是!?”安顺写完圣旨,细细一看,不由大惊失色,这道圣旨若颁布,叫太子妃如何自处啊?
“朕若有什么不测,京中定是一场你争我夺的腥风血雨。凭太子那点微末伎俩,如何斗得过他那些兄弟?连荒yín的卫王尚且不及,被倾轧至死是早晚的事。朕若不让小丫头早早离了太子,难道还让她去陪太子送死不成?没了顾忌和束缚,凭丞相的能力,定能在这场争斗中全身而退,护得朕的小丫头平顺一生。”
说完这一大段话,完颜不破艰难的喘了口气,低垂的眼眸里暗藏一丝遗憾和自责,虽然这份圣旨让小丫头背负了一些委屈,然而,他却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若他还有时间,怎么忍心见她受人诟病?
安顺闻言心中惊异,虽然知道皇上爱着太子妃,却不知道,他竟然已经爱到了这种地步,最后的念想竟然是护着太子妃平顺一生?安顺深深触动,想起门外死活不肯离开的太子妃,为这两人之间微妙的缘分感叹。
还没走到最后一步,怎么能轻易放弃希望?有最珍视的人在身边陪伴,皇上一定能够坚持下去!忆起正跪在宫门口的太子妃,安顺垂头略略思忖,笑了。
他收起圣旨,朝完颜不破躬身道,“启禀皇上,太子妃如今还在宫门外不肯离去。她说,若您不让她进来,她就长跪不起。”
完颜不破猛然抬头,眼里滑过暗光,额头青筋一突,狠心道,“让她跪,她若晕倒了,就让亲卫立刻护送她离开骊山。”跪一会儿顶多病一场,总比留下来陪他送死要好。
安顺点头,叫来江映月守在chuáng边,自个儿出去了。他缓缓走到宫门口,指使守卫打开紧闭的大门,果然见太子妃正笔直的跪在门前的空地上,神qíng倔qiáng。
安顺走到太子妃身前,重重给她磕了三个响头,低声道,“苦了太子妃了。太子妃对皇上一片赤诚,安顺铭记在心,在此磕头给您道谢了。还望太子妃不要轻易放弃皇上。皇上发话了,趁着您跪到晕倒之际,便叫亲卫马上送您回宫。”
欧阳慧茹见他给自己行那么大的礼,还以为他是来劝她离开的,但听完他的话,她眸子转了转,一抹神光闪过,“多谢大总管提点,本宫一定不会放弃。”
安顺微笑点头,站起身来,缓缓离开了。
欧阳慧茹垂眸沉吟,不多时,抬头朝秦嬷嬷和小雨叫到,“嬷嬷,给我熬一碗汤来,要热腾腾的,既醒神又暖身。小雨,添两盆火来,放在我身边。对了,给我膝盖再垫几层被褥,跪着舒服。”她只要坚持不昏倒,待到父皇心软就成,反正也没人看,这苦ròu计施展出来,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秦嬷嬷和小雨连忙答应下来,各自下去忙碌。
守在门外的亲卫们看着太子妃跪在厚厚的被褥上,身侧一边一个燃的正欢的火盆,美美的喝着香气浓郁的汤水,额头纷纷垂挂下一排黑线。太子妃跪着,可比他们站着还舒服些!
欧阳慧茹一跪就跪倒了日落西山,有秦嬷嬷和小雨照顾,没有饿着,也没有冻着,除了腿已经麻木外,jīng神比站了一天岗的亲卫们还好。
待到最后一丝光线被黑暗吞没,天空竟然飘下了一片片鹅毛大雪,气温也随之骤降。
秦嬷嬷和小雨脸色煞白,担心的看向地上的小姐,欧阳慧茹却是仰脸,迎上冰冷的雪花,呵呵笑起来。
“皇上,外间下起大雪了。”安顺顶着满身的雪花,带着浓重的寒气从殿外进来,低声回禀道。
“恩。”完颜不破半躺在chuáng上,状似不在意的低应一声,身侧的拳头却紧了紧。
“晚间气温本就比白天低,又逢大雪,太子妃都跪了这么些时辰了,还不见侍卫来回报,莫不是这会儿还跪着吧?再跪下去就不是病一场那么简单了,会出事的!”安顺语气忧心忡忡,他这会儿是真的担心了。
“安顺,你去看看!”完颜不破再也绷不住了,语气急迫的朝安顺命令到。
安顺应诺,快速退下了,连轻功都使了出来。
江映月看着安顺离开,眼里浮上几丝忧虑。欧阳慧茹,你可千万别来!她内心不停默念着。
安顺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赶到宫门口,看见宫门前的qíng景,他默了。
只见欧阳慧茹捧着一大碗热汤面,呼噜噜吃的正欢,身上披着厚厚的大氅,头上有秦嬷嬷撑伞,脚边有小雨不停给三个大火盆添炭,这热气蒸腾,jīng神奕奕的,哪里有半点受罪的模样?
“太子妃好应变!”安顺笑了,朝太子妃竖起大拇指。他从没见过比太子妃更加聪慧,更加大胆,更加慡利的女人,当真是个奇葩。
“还请安公公赶紧劝父皇让本宫进去,本宫就要支持不住了,跪了一天,饥寒jiāo迫,再继续跪下去会死人的!”欧阳慧茹依依不舍的放下面碗,优雅的擦拭一下嘴角,极为诚恳的告诫道。
饥寒jiāo迫?安顺嘴角抽了抽,内心的小人朝着彪悍的太子妃五体投地膜拜,躬身道:“太子妃所言甚是。奴才这就进去回禀qíng况。”
回到乾坤殿,安顺充分展现了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将太子妃凄惨的现状描述的活灵活现。
“快,马上让太子妃进来!”完颜不破的冷静完全被打破,慌乱的叫道,又朝江映月看去,“你,把瑶华殿收拾出来,熬一碗驱寒汤,再准备些热食,叫上太医院院首去瑶华殿待命,切不可让太子妃生病,快些!”
两人应诺,分头行动。
瑶华殿是太后的寝殿,内有天然温泉,又铺有地龙和暖管,再温暖舒适不过。江映月打扫着jīng致奢华的殿宇,脸色黑沉如一潭死水。
安顺走到门口,见太子妃早已经站起,正立在门边静静等待他,面上就是一笑,伸手引路,“太子妃里面请。皇上嘱奴才先将您带去瑶华殿安置。”
“你先带本宫去探望父皇吧。本宫无需安置,在乾坤殿寻个离父皇最近的房间给本宫居住就成,本宫是来照顾父皇的,可不是来玩或者享福的。”欧阳慧茹摆手,定定看向安顺,眼里qiáng烈的意念不容人拒绝。
安顺低头沉吟,半晌后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道,“遵命,请太子妃随奴才来。”
两人在纷飞的大雪中穿行,径直朝乾坤殿走去,在洁净平滑的雪地上留下一行蜿蜒的足迹。

 


☆、扭转乾坤

再次走进乾坤殿,没了最初来时急迫的心理,欧阳慧茹审视着殿内的变化,眉头皱了起来。
往日的乾坤殿金碧辉煌,庄严霸气,今日的乾坤殿冷冷清清,满布尘埃,扑鼻还有一股难闻的药味和霉味,令人窒息,胸口发闷。
这就是她的父皇居住的宫殿么?怎么可以是这个样子?病人就该住在明亮洁净,空气清新的房间,环境好了,病才能好的更快些,这种环境,只会滋生细菌、病毒和消极qíng绪,不好,要改!
欧阳慧茹一路走,一路盘算着要整改的地方,待走进内殿,看见躺在chuáng上,双眼紧闭,眉头深锁,已经瘦到形销骨立的完颜不破,脑中顿时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只能恍恍惚惚的走到他chuáng边,还未出声呼唤,眼泪已先下来。
“父皇,我来了。”她压下喉头的哽咽,抹去泪水,待脸上能够绽放出一个美好的笑容了,这才轻轻唤道。
脑子有些混沌的完颜不破霎时清醒过来,猛然睁开双眼。
“不是叫你去瑶华殿安置吗?来这里做什么?”他喘了口气,艰难的问道,嗓音有些沙哑无力。
“您不是想赶我走,就是想把我拘在瑶华殿,好叫我不得接近您,我才不会上当。”欧阳慧茹微微一笑,娇憨的抱怨道,随即伸手去握他的大掌,十指相扣,让他这次想掰也掰不开。
完颜不破定定睨着两人十指jiāo握的手,心中疼痛,他想松开,但手掌却不听使唤,反而又紧了紧。
“乖,要听话,朕的病很危险,弄不好会殒命。朕的小丫头还这么小,还有很多好日子没过,不能陪朕耗在这里。”完颜不破叹气,伸手去抚摸她白皙柔嫩的脸颊,低声劝道。
对方的语气太过温柔,字字句句都是在替自己考虑,欧阳慧茹的眼眶又开始泛红,连忙迅速眨动几下,挤走泪意。她眷恋的蹭了蹭完颜不破滚烫的手掌,缓缓说道,“没有父皇护着,我回宫哪里还有什么好日子可言?不如就陪着父皇一起,殒命我不怕,我害怕没有父皇。”
完颜不破若出事,那些动dàng不安,腥风血雨她并不放在眼里,也从不担忧,她只是一想起要失去对方了,心灵上的恐慌和苍凉就顷刻间疯狂蔓延,仿佛灵魂没了寄托似地,日日夜夜飘dàng在漫无边际的地狱。
那感觉令她心中生寒,令她只要稍稍一想,就止不住的浑身颤抖。眼前这人是她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是她的jīng神支柱,胜过她的父亲,胜过太后,胜过秦嬷嬷和小雨,她再一次深刻的认识到。
原来,他在小丫头心目中竟然这样重要,胜过了生命吗?完颜不破心中巨震,欢愉和满足来的那样突然,让他无法压抑。
他凝视着小丫头的脸庞,将她此时坚定的表qíng深深刻进心底,久久,他低笑起来,“好,你留下。朕不会有事,更不会让你出事,这话朕以前说过,幸而没有食言,今天,朕再说一次。”
没想到能这么快让父皇振作起来,欧阳慧茹傻愣愣的看了他半晌,忽然扑到他chuáng上,搂着他脖子欢呼起来,“我就知道我的父皇绝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不过一个小小的伤寒,一定会好的!咱们一定能平安的回宫。”
完颜不破紧紧搂住怀中娇小温软的躯体,连日来的bào躁,抑郁,消沉都在一一减退,继而消失。什么都是虚妄,唯有怀里的宝贝才是真实,不能亲自守护他的珍宝,这一生怎么能够算是完整?他隐隐想到。
“好,待回宫,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完颜不破温柔的拍抚着她的脊背,意味深长的保证到。
皇上这下真栽了!不过太子妃实在是qíng深意重,莫怪皇上这么掏心挖肺的待她,值了!安顺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人,垂头微笑。
两人相拥许久,待体温互暖,气息相融,连日来的慌乱不定也都一一平复下来,才稍稍分开。
“父皇,我不想动弹了。”心神彻底安定了,欧阳慧茹笑着耍赖。
“不想动弹,难道你还想歇在朕这里?不行!”完颜不破坚决否定。
若是往日,他听见这话,一定二话不说就把人留下,狠狠疼爱几遍。但这会儿他病着,却不能传了病气给小丫头。忆起自己的现状,完颜不破无力,渴望病愈的心qíng更加急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