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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映月如蒙大赦的起身,再次小心翼翼的去解开布条,布条厚厚缠了好几层,每剥离一层,江映月的心便收紧一圈,待到浸满鲜血的最后一层布条被揭开,看见其下血ròu模糊的一个圆形伤口,江映月的大脑空白了一瞬,眼里滑过不敢置信,手上一个用力,竟生生把布条连同伤口的几丝血ròu一起扯了下来。

欧阳慧茹不防,痛的脸色煞白。

“贱婢!你就是这样给太子妃医治的?”见到小丫头痛苦的表qíng和血ròu模糊的伤口,完颜不破心脏仿似被利爪撕扯翻搅,疼痛难当,立时拿起手边的茶杯狠狠掷到江映月头上,语气森冷的呵斥。

江映月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整个人都愣住了,没有半点防备,被完颜不破砸了个正着,鲜血顷刻间便从额头上沁出,顺着发髻往脖子里流,形容láng狈不堪。

欧阳慧茹没功夫去欣赏江映月的láng狈,她已是痛的说不出话来。秦嬷嬷和小雨愤恨的瞪视江映月一眼,连忙上前,熟练的给她清洗伤口,上药,并包扎好。

看着小雨麻利的动作,根本没有一点受伤的迹象,江映月这个时候还看不出自己被耍了,那她在宫中五六年也算是白混了。

但是为什么?欧阳慧茹设这个局来蒙骗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看来,她以往确实是故意针对她,并不是她的错觉。这个女人难道知道了她的身世?不会!绝没有这个可能,一定还有别的原因,但到底是什么呢?江映月内心狂乱的思考着,面上却飞快的摆出一个求饶的卑微表qíng,身体先于大脑已经自发的连连磕头请罪。

只是,任她这次如何求饶,却再没有人搭理她。完颜不破正皱着眉头,面沉似水的看着秦嬷嬷给太子妃包扎伤口,欧阳慧茹正闭眼,qiáng忍着伤口被撕裂的疼痛。

这点痛算得了什么?能比的过被砍手砍脚,剜眼割耳?她不断对自己做着心理暗示,痛感才稍稍消退一点。

待伤口处理完,她已经出了满头的冷汗,完颜不破也是脸色煞白,并不比她轻松多少。

江映月跪在地上,静静趴伏着,心里万分忐忑的等待着责罚。她知道,今次的事,欧阳慧茹若真的是故意设计她,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但是欧阳慧茹缓过劲来却没有理睬她,而是拿起案几上快被放凉了的药碗,朝完颜不破递去,苍白的脸上扯出一抹微笑,“父皇,折腾了这么久,药都该凉了,您快把药喝了。”

游戏只是游戏,绝不会比父皇的身体更重要,江映月已经犯了禁,她可以留待后面慢慢收拾她。

见过她血ròu模糊的伤口,完颜不破哪里还肯吃药?他神色莫测的睇视一眼黑褐色的药汁,只觉喉头一阵阵gān涩发紧,腹内如被烈火灼烧般难受,偏头,沙哑着嗓音叱道,“把药拿开!朕不想看见它!”

想象永远没有亲眼所见来的震撼。那么大一个伤口,娇生惯养,从未受过磨难的小丫头是如何忍耐下来的?完颜不破眼眶温热,不由紧闭双眼,压抑心中的绞痛和悸动。

果然不肯喝药了!欧阳慧茹清亮的眼瞳暗了暗,默默放下药碗,忽然转头,视线如刀子般向江映月剐去。

“贱婢!你给本宫跪到殿门口去!本宫待会儿再收拾你!”指着江映月厉声呵斥,欧阳慧茹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显是被气的不轻。一场游戏,却影响了父皇的qíng绪,令他不肯吃药,她心中郁气难平,却又颇为自责,一股脑儿的将怒气全撒在江映月头上。

对这个女人,她真的是越来越难以容忍了。离她的死期仅有三个月,她却快等不及了。

江映月还是头一次被欧阳慧茹指着鼻头rǔ骂,心中bào涌起一股戾气,却又很快抑制住,默默磕了一个响头,顶着一脑门的鲜血跪到殿前的空地上。

这是她自进宫以来最láng狈的一次。但是,碰见欧阳慧茹,她没有最láng狈,只有更láng狈,她目前显然还没有这个认知。

☆、冲动一吻

江映月一离开,完颜不破也遣走了殿内所有宫人,留待两人单独相处。
待宫人相继退走,欧阳慧茹收了脸上的厉色,笑盈盈的看向完颜不破,再次举起药碗,“父皇,您该喝药了。”
完颜不破深深睇视她一眼,并没有去接碗,而是缓缓闭上了眼睛,眼一闭上,那鲜血淋漓的伤口却又清晰的出现在他脑海中,刺痛着他的神经,令他额角青筋毕露。他猛然睁眼,厉声呵斥,“把药端下去!不要放在朕面前!”
“父皇!您还是我的父皇吗?怎么这般妇人之仁?听皇祖母说,您从小各处征战,历经杀戮和血腥,还曾生啖敌方部落首领的心脏以获得他的力量。这样的事您都能gān,怎么这会儿连一碗药都怕喝?”欧阳慧茹眼瞳晶亮,闪烁着点点怒火。
完颜不破伸手,挥开药碗,bī近她,低声一字一句说道,“生啖别人的ròu能和吞食你的ròu相比吗?你是朕的宝贝,不是朕的敌人!”
欧阳慧茹堪堪躲开他的大手,保住了碗里的药,又被他喷洒在腮侧的热气和暧昧的话语激的心脏狂跳,不知该作何回应,脸颊不自觉微微泛红。
该死!现在不是你dàng漾的时候!什么‘宝贝’?不过是长辈对晚辈的亲昵爱称罢了!你不要太自作多qíng了!你爹还叫你‘宝儿’呢!
欧阳慧茹闭眼,不与他火热的视线相对,内心不断告诫自己不要沉迷,不要沦陷,这才渐渐恢复了淡然的表qíng,再睁眼时,一双流光溢彩的眸子完全沉寂下去,看不出丝毫qíng绪。
睇见小丫头这么快就抑制住了qíng绪,完颜不破眼里滑过失望,却又为她的冷静和理智喝彩。面对自己的bī近,面对破土而出的禁忌之qíng,她的抗拒和压抑在他的预料之中,因此,除却少许失望,他并没有多么难受。他可以继续等待,直至小丫头不再是太子妃的那天再戳破也不迟,这样,她便无需承受这份感qíng带来的压力,只需安心的站在他身侧,接受他的保护既可。
但是,对待这份突兀而悖德的感qíng,她尚且能理智的分析利弊,进而做到控制心绪以保护自己不受到伤害,为何却又明知药引是假,还要一意孤行呢?为了打压江映月,她就这样不惜一切,甚至是自残身体?!
这样一想,完颜不破抿唇,为小丫头的轻率和冲动而恼怒起来,稍稍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瞥一眼她手里的药碗,冷声开口,“把药端走,不要让朕说第二遍!朕真不知道你的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你平时不是很聪明吗?怎么会相信这样荒谬的药方?竟然想也不想便采纳了,还执意割自己的ròu,难道满宫的仆役都是死人吗?恩?真是愚蠢!”
愚蠢?自己辛辛苦苦一场,泪水,汗水,血水都为他一人流尽了,竟然只换来‘愚蠢’两个字,欧阳慧茹是真的伤心了,伤心过后,胸中也涌起一股怒气。
“我愚蠢?难道我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因为一个药引而和江映月去争辩,把病重的你放在一边不管?宫人们会如何看我?这个尚且不论,我若迟疑一秒,你便多受一秒的苦楚,我怎么忍心?这个药方我不能不用,真要割ròu做引,你也只能喝下我的血ròu,旁的浊物都不能入口!”
最后一句不小心泄露了自己超乎寻常的占有yù,欧阳慧茹语气不自然的停顿下来。她微微敛下怒火翻腾的眼瞳,再次把药碗往完颜不破身前一递,qiáng硬的说道,“这药你一定要喝!”
小丫头的眼瞳因灼灼的怒火而散发着璀璨的光芒,玉白的脸颊也被气的绯红,整个人冶艳到了极致,令完颜不破有些目眩神迷,移不开视线,恍惚的心神刚清醒过来,却又被她最后那句独占宣言给重击了一下,心脏抑制不住的狂跳起来。
你怎么能这样撩拨朕的心?每当朕以为已经爱你到极致的时候,你一次又一次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你值得朕爱你更多一点!你叫朕该怎么待你?嵌进朕的身体,化为朕的骨血好不好?
qiáng力镇压着内心不断翻涌的爱意和悸动,方才的那点恼怒早就烟消云散,完颜不破垂眸,掩去眸子中不同寻常的炙热,瞥一眼几乎快伸到自己鼻端的药碗,唇角一勾,语带戏谑的反问,“一定要喝?若朕不喝呢?”
这是挑衅?自己怒火高涨,对方却还有心调侃,仿佛笃定了自己不能拿他怎样,而且,该死的,她这么劳心劳力究竟是为了谁?
心中一阵阵替自己不值,欧阳慧茹最后一点理智也被怒火焚烧殆尽。她瞥一眼盯视着自己,神态悠闲的父皇,忽而勾唇冁然一笑,举起药碗,狠狠灌下一口便对准了他的薄唇。
没料到小丫头炸毛后竟然会做出这种惊人之举,完颜不破愣了愣,待到对方的舌尖霸道的伸过来,qiáng硬的撬开他的齿fèng,他才乍然回神,瞳孔剧烈收缩一下,想也不想便启唇,迎上那灵巧的小舌,同时也咽下了那苦涩的药汁。
两人的舌尖不自觉jiāo缠,欧阳慧茹的眼瞳迷蒙了一瞬,立时又恢复了清亮,待到父皇咽下药汁,她连忙从这一吻中抽离,跪在chuáng边,重重磕了个头,脸色煞白的说道,“父皇执意不喝,儿媳只能以口哺药。父皇昏迷不醒时是万不得已,事急从权。父皇清醒了,便体谅一下儿媳,否则,儿媳真不知该如何自处。方才一时冲动,冒犯了父皇,还请父皇降罪!”话落,她又连磕了三个头,这是她第一次对完颜不破行如此大礼。
心中不断懊恼着自己没头没脑的举动,欧阳慧茹心脏揪紧,不知道父皇会如何看待她,会不会觉得她举止轻浮,犯上作乱?
想到这里,她眉头狠狠一皱,心中忐忑难安。她不想因自己的失误而导致父皇厌弃她。她确实爱着父皇,方才那下意识的行为已经让她明悟,却也知道这份爱她要不起。如此,便好好珍惜这最后一段时光,留待这份爱日后慢慢沉淀。但愿父皇不要察觉她的感qíng,让她保留这个苦涩却又微微泛甜的秘密。
久违的‘儿媳’又萦绕在自己耳边,刺痛着自己的耳膜,生生将两人的距离拉远,看着瞬间又抽身而去的小丫头,完颜不破扶额,深感挫败。一时像只张牙舞爪的小shòu,一往无前,一时又像只胆小的乌guī,原地退缩,小丫头总是这样变化多端,让他又爱又恨!
方才的匆匆一吻意味着什么他极为清楚,丫头爱他,却转眼编起瞎话,企图蒙混过关,这种举动真是笨拙,却又可爱到了极点,让他本想戳破她心思的想法瞬间淡了。其实,偶尔引逗这样的丫头,看着她种种直白却可爱的举动也是一大乐趣!而且,她是汉人,必定无法接受这份突兀的感qíng,总得需要一段时间来思考沉淀,她还只有十七岁,能做到现在这样镇定自若已是极不容易了。罢了,她爱逃避便逃吧,她年岁还小,正该过的无忧无虑,这种悖德的压力只朕一个人承受就好,待朕清除了一切阻碍,她只需安安稳稳的接受朕的感qí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