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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夏,不要乱跑。”
“噢。”
“苏夏,不要发呆。”
“噢。”
苏夏不想出来,她怕碰到以前的老同学,亲戚。
怕那些人用异样的目光看她,躲瘟神似的。
苏夏更怕被陌生人指着鼻子大骂,说诚仁医院那场火是她害的,她会百口莫辩。
或者是碰到沈家人,在她面前提沈穆锌,说他在医院过的怎样。
所有的都能让苏夏失控。
她垂着头,消瘦的下巴缩在大围巾里面,恨不得把整张脸都挡起来。
沈肆牵着苏夏进超市,那只手就没松开过。
他知道她有惧怕什么,但她必须让自己面对内心那道坎,这样才有跨过去的可能。
超市的人非常多,嘈杂声此起彼伏。
沈肆单手推着小车,苏夏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像个乖宝宝,不东张西望。
“要买什么?”
“给爷爷买点东西。”
苏夏满脸自责,“我都没想到。”她说,“东西我来买吧。”
沈肆的眉头一抬,“好。”
俩人站在高档礼品前挑选,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小夏!”
苏夏闻声望去,架子另一端站着苏长洺。
李兰也在。
她的外套拉链拉开了,肚子微微隆起。
比起苏夏的苍白瘦弱,李兰面色红润,过的很好。
苏长洺带着李兰走过去,“小夏,沈肆,你们也来买东西啊。”
苏夏喊了声,“爸。”
她没叫李兰,对方也没看她,虚假的一套早在二十年前就腻了。
“小夏,初七那天爸去看你,”苏长洺说,“一个叫麻子的不让爸上山。”
苏夏尚未开口,沈肆已然给出答复,“我的意思。”
苏长洺皱眉。
沈肆简单的说道,“她的身子刚好一些。”
那意思是之前很差,受不了刺激。
苏长洺的一张老脸上出现难堪之色,他有一肚子话想对女儿讲,却在看到她清淡的神qíng时,像是被人打了一拳,满腔的开心也凝固了。
前两天李家给他打电话,说李兰在医院,孩子差点就没了,他去把人接回来,彻夜长谈了一回。
苏长洺说,“小夏,你阿姨有话要跟你说。”
他朝李兰看一眼,那里面有提醒之意。
苏夏困惑,李兰能有什么跟她说的?
李兰笑着提议道,“四楼有家咖啡厅环境蛮好,我们去坐坐。”
“不用了。”苏夏直接拒绝,“就在这里说吧。”
李兰从来没对她笑过,这让她不安,觉得接下来会听到什么不能接受的东西。
李兰脸上的笑容收去,“也好。”
她拢了拢耳边的头发,“你还记得当年阿姨怀第一胎的事吗?”
苏夏的神色一变,怎么能不记得?
从那件事以后,她每次回去都是顶着压力,以及李兰仇恨的目光,随时都会冲上来把她打死。
那个家变的让她陌生。
苏夏被李兰的话语带回过去,又在下一刻硬扯回来。
“是你在学校闯祸,你爸接到学校的电话丢下阿姨,阿姨才意外流产,失去了孩子。”
李兰的语调不快不慢,谈起的时候很平静,不再是声嘶力竭,qíng绪失控。
“那时候阿姨伤心过度,心里就认为是你克死了那个孩子。”
苏夏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她隐约知道李兰要跟她说什么,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始终沉默的沈肆绷起脸,周身气息冰冷异常。
围绕在四人之间的气氛骤然僵硬。
“想必你也猜到了,”李兰说,“是我怀恨在心,有意拿你的命格做文章,暗地里加以利用。”
“这世上,真真假假本来的界限就很模糊,一件事说的人多了,次数多了,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苏夏的身子一震,她的手猛地攥在一起,指尖往手心里扎。
沈肆将苏夏的手握住,掌心包裹着她颤抖的手指。
“对不起。”李兰有些低声下气,“阿姨错了。”
她的脸上出现一抹自嘲,不知道是为的什么,“是阿姨糊涂,被怨恨蒙蔽,失去了理智,让你受到了伤害。”
苏夏靠着沈肆才没倒,她想哭,眼睛却gān巴巴的,眼泪都在那段时间流光了。
所承受的冷嘲热讽不是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时间长到几乎覆盖了苏夏的所有记忆。
她被迫适应孤独,无助,甚至厌恶自己。
现在拿轻飘飘的几句话来告诉她,一切都是一场蓄意为之的骗局,是假的。
苏长洺要去握女儿的手,被沈肆冷眼推开了。
他的神色一僵,察觉沈肆不对劲,知道是什么原因,却不好开口沟通,否则只会让局面恶化。
顿了顿,苏长洺对女儿说,“小夏,年后你阿姨会站出来向大家解释清楚所有的事,给你一个jiāo代。”
他叹口气,言语里充满深深的愧疚,“这些年爸也有错,不该误会你,怀疑你,爸保证,以后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
“小夏,一家人在一起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你就原谅你阿姨吧。”
苏夏看看她的父亲,又去看李兰,她的呼吸急促,用力攥着沈肆的手,从齿fèng里艰难的挤出俩个字,“做梦。”
迎上李兰受伤的目光,苏夏一字一顿,气的声音发颤,“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第58章

李兰的脸上淌下一行清泪。
不知道这是不是唱戏的独有的本事,她哭的时候,眼眶蓄着泪,一滴滴往下掉,看起来都比别人要凄惨,好像受尽了委屈。
苏长洺扶住身子摇晃的李兰,话是对女儿说的,透着难以置信,“小夏,你……”
似乎在苏长洺心里,女儿乖巧懂事,明辨是非,不会对李兰说出刚才那句话。
那么决然,充满恨意。
一刻也待不下去了,苏夏的嘴唇翕合,“回去。”
她扭头看沈肆,目露祈求之色,声音颤的不成样子,“我要回去,快带我走。”
沈肆沉默的抱起苏夏,阔步离开。
留下被丢弃的小推车,还有满脸复杂的苏长洺跟李兰。
“长洺,我们也走吧。”李兰抬手抹掉脸上的湿意,“你也看到了,你女儿是不会原谅我的。”
苏长洺板着脸,“小夏说的是气话。”
“她是一个明事理的孩子,给她几天安静下来好好想一想,会想明白的。”
李兰轻声说,“但愿吧。”
苏长洺的眉头打结,叹口气道,“你也别放在心上。”
李兰不在意的说,“是我有愧与她,她怎么对我都可以。”
苏长洺的脸色变了变,“小夏这些年是吃了很多苦。”
李兰的嘴角僵了一下,她忽然握拳抵在胸口,表qíng难受。
“怎么回事?”苏长洺神色紧张,“又喘不上来气了?”
李兰点头,“太闷了。”
苏长洺扶着她走,“我说这几天人多,叫你别上街,你硬要出来。”
李兰边走边说,“不是你说她会回来过年吗,我想亲自给她买点东西。”
听她那么说,苏长洺的脸色稍缓,“我提前两天去找小夏,跟她好好说说,一家人坐下来吃顿年夜饭。”
他的语气又变的严厉,“兰儿,你明白我的苦心吗?”
李兰点头。
“小夏是我的女儿,你是我的妻子,你们俩个是我苏长洺最重要的人。”苏长洺的声音里饱含疲惫,“以后我不希望再看到你背地里做什么。”
李兰说,“不会了。”
想起来什么,苏长洺面带担忧,“也不知道小夏是怎么了,我看她瘦的很厉害。”
“应该是在减肥吧。”李兰说,“她是跳舞的,对自己的身材会有严格的要求,就像我们戏曲演员护着嗓子一样。”
“不行,长洺,我要找个地方歇会儿。”
没有耽误片刻,苏长洺赶紧带李兰去外面。
老来得子,是上天的眷顾,没有人不期待。
回去后,苏夏就病了。
沈肆派人去请老中医上山,又通知张一来给苏夏看看。
苏夏原本就是心病,已经破坏了身体机构,这刚好一点,又跌回去。
山庄弥漫着压抑的气氛,大发他们行事小心谨慎,说话声走路声都比平时放轻了许多。
大少爷还是他们熟悉的不苟言笑,身上的气息却比外头的冰雪还冷,能把人冻僵。
送走医生,大发回屋,看见大少爷立在阳光抽烟,他一脸惊讶,又觉得是在qíng急之中。
大少奶奶这样,大少爷心qíng好不了。
抓抓后脑勺,大发没敢上前,他默默的退在墙边,等候指令。
过了大几十分钟,又或是两三个小时,烟味没消散,反而更浓。
大发的眼睛发酸,他用手揉了揉,再去看的时候,阳台的地上掉落着几个烟头,有烟灰散在空气里,已经不见人影。
沈肆回了卧室,苏夏蜷缩着手脚睡了,怀里抱着那只老旧的小娃娃。
十几二十年了,娃娃身上的衣服洗的发白,满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沈肆将那只娃娃轻轻拿开,往不远处的沙发上扔去。
怀里空了,苏夏的眉心蹙的更紧,呓语着什么。
沈肆伸手去碰苏夏的眼角,将上面的泪痕擦掉。
他侧身把她捞到怀里,在她耳边唤着,“苏夏。”
苏夏迷迷糊糊的,“嗯……”
沈肆缓缓凑近,唇亲吻她的眉心,低低的嗓音说,“你还有我。”
苏夏无意识的往温暖的地方靠去。
两天后,李家出事了。
在李兰嫁给苏长洺后,李家沾了她的光,得以和苏家结jiāo,两家渐渐的有了生意往来。
这些年,两家之间的合作从一次两次,变成了密不可分。
现在李家遭难,苏家也不可避免的受到牵连。
李兰被几个兄弟姐妹的电话吵的寝食难安。
她怀着孕,qíng绪本就容易失控,又加上预约做大排畸的日期就在明天,心里忐忑不安,这一闹,更是雪上加霜。
苏长在公司开了一下午的会,他拖着沉重的脚步,jīng疲力尽的回到家,连口水都没喝,就进了书房。
听到敲门声,苏长洺翻着文件,头都没抬,“有什么事晚点说,我现在正忙着。”
李兰推门进来,“长洺,你给沈肆打个电话吧。”
苏长洺没听明白,“打给他gān什么?”
“你还看不出来吗?”李兰的脸上浮现几分嘲弄,“是你的女婿沈肆见不得你女儿受委屈,在替她出气。”
苏长洺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呼吸一下子没调顺,血压就上来了。
他扶着桌子喘气,“你说什么?”
李兰快步去抚他的胸口,担忧的问,“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