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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成岭沉默了半晌,忽然轻轻地拉拉周子舒的衣服,小声道:“师父,我刚才梦见……一个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拿着一把刀,架在我小娘的脖子上,bī问我爹‘东西在哪’,是不是就是……”

周子舒睁开眼,这时门从外面推开,温客行也走了进来,闻言脸色一正,若有所思地问道:“那人长什么样子,有什么特征?”

张成岭想了半晌,愧疚地摇摇头,道:“梦里我看不清楚……”

周子舒想起那日喜丧鬼bī问这少年的那句话,心里一动,便问道:“你有没有瞧见,那人的手是无五根手指,还是四根?”

张成岭又摇摇头,睁着大眼睛看着他,周子舒叹了口气,拍拍他的头,轻声道:“你睡吧……”

两人一坐一站,具是默无声息,直到张成岭呼吸已经均匀,显然是睡着了,周子舒才将他的被子拉好,站起来,与温客行一起出去。

温客行忽然叹了口气,从背后伸手搂住他,将脸抵在他的肩膀上,半晌,才低声道:“这些日子,好像一场好梦似的……可怎么醒得这样快呢?”

【卷三 到头来、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第五十五章 墙根

走马道,洛阳川,兰苑未空,行人渐老。传有无限燕赵女,金梯上,chuī笙相和,风起自洛阳东,香过洛阳西。

子规声歇,有人携酒长醉。

东都过处,繁华已老,官道上有几匹瘦马,正悠然行路。

两个男子具是长身玉立,只是其中一个,脸上隐隐带了些病容,腰间挂一个酒壶,也不急着喝,只是拿在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悠着,含一口品一会,方才慢慢咽下去,不知在想些什么。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跟在他们身后。

正是方自蜀中出来的周子舒一行。

温客行在一边看着,发现这人一口接着一口,那么一大壶,才没有多大一会功夫,便见了底,就忍不住在他又往嘴里送的时候,伸手格住他的小臂,说道:“酒鬼,差不多了吧?”

周子舒斜眼瞥了他一下,将酒壶换了一只手,说道:“管那么宽,你是我媳妇么?”

温客行便伸手去抢他的酒壶,还正色道:“连肌肤之亲都有了,难不成你要对我始乱终弃?”

周子舒一边见招拆招一边笑道:“我是怕你守寡。”

温客行也不管张成岭还在场,便继续恬不知耻地说道:“没事,反正现在给看给摸不给用,我也是夜夜睁着眼睛守活寡。”

周子舒手一滑,酒壶便被温客行顺走了。

张成岭低着头缀在他们俩身后,简直想一头钻进地缝里。

温客行接过他的酒壶,大大地喝了一口,斜着眼对着周子舒一笑,说道:“酒不算好酒,可味道……实在是不错,不错。”

周子舒木然地看了他一会,忽然催马凑近,贴到他耳边道:“夫人这是孤枕难眠欲求不满么?为夫实在是亏待你了,晚上洗gān净了等着我,一定叫你……”

温客行正听得想入非非,手上一空,酒壶被抢回去了。

周子舒学着他的样子斜了他一眼,眼角微微狭长,目光飘过来的时候却不见一点媚色,反而有些说不出的促狭灵动意味,他得意洋洋地举起酒壶冲着温客行挥了几下,然后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大口。

然而却忽然觉得嘴里滑进一块小东西,硬邦邦的,周子舒一怔,将那块东西吐了出来,当时就差点从马背上直接跳起来——那居然是一块小核桃仁!

周子舒那叫一个倒胃口,好像从他嘴里吐出来的不是一块小核桃仁,是一块人脑子似的,怒视着温客行道:“你混账!”

温客行忙拱手自谦道:“哪里哪里,承让承让!”

周子舒白着一张脸,指着他道:“你……”就觉得胃里翻滚,怎么想怎么恶心,还偏偏抑制不住,非要怎么恶心怎么想。

温客行慢条斯理地过来牵起他一只手,竟伸出舌头,在他手心上一卷,将那颗小核桃仁卷走了,津津有味地嚼了几下,笑道:“相公,你都这么大人了,挑食怎么行呢?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周子舒默默地转过脸去,不看他,半晌,才幽幽地说道:“我要休妻……”

温客行大笑起来。

张成岭一张脸上怡红翠绿地看着这两个老不正经的,好久,才鼓足了勇气,慢慢地蹭上去,结结巴巴地道:“师、师父,咱、咱们为什么要去洛、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