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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4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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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致翔在死前给原飞槐留了封遗书,他说他知道是原飞槐主导了一切,也知道原飞槐不会放过他,所以才故意装疯,一心求死。

原飞槐看着这封信倒也觉的好笑,他没想到陈致翔居然如此的了解他,生命不止,报复不息。

处理完了仇人,原飞槐没有感到愉快——他已经很久没有愉快这种感觉了,吃饭也好,睡觉也好,计划好久的事情成功了也好,他都很难感到愉快。

除了他在陈谋墓前的时候。

原飞槐把陈致翔的事情细细的说给了陈谋听,一边说,一边用毛巾擦拭着陈谋的墓碑。

原飞槐说:“谋谋,你会不会怪我狠心?其实我也不像这样……都是他们bī我的。”他说着,便将脸贴到了墓碑上。

墓碑冰冷,还沾着水渍,让原飞槐觉的有些冷,他说:“谋谋,你说我能活到八十岁么?”

自然不会有人回答。

原飞槐又道:“我打算去孤儿院领养几个孩子,你说我要养男孩还是女孩?”他说着说着,就腼腆的笑起来,“你若是□□,一定会养女孩吧。”

原飞槐说:“那天我去看了,有个女孩和绵绵长得好像……就是太瘦了,等办好手续,我就把她接回来,好好疼着。”

就像疼着绵绵那样。

原飞槐说了许多的话,露出的笑容比他一年里的笑容还要多。

等到天色暗下来,他才和陈谋告了别,自己踉跄的走着,从墓地离开了——只有在见陈谋的时候,他才会离开轮椅,一步步的爬上去。

七天的扫墓结束之后,原飞槐去孤儿院领养了两个孩子。

一个是他说过的长得像陈绵绵的女孩,另一个是有些瘦弱的男孩子。

两个小孩看见原飞槐时,都显得有些害怕,原飞槐却是温柔的笑了笑,露出让下属惊掉下巴的温和神情,他说:“别怕,从此后,我就是你们的爸爸。”

原飞槐四十岁了,依旧继续着一个人的生活。

原崆自从中单后,就再也没有好起来,身体每况愈下。到了最后快不行的时候,居然可笑的信起了佛。

原飞槐去看他,他拉着原飞槐的手说这些都是报应,让原飞槐少做些坏事,免得和他一样孤独终老。

原飞槐听了只觉的好笑,他说:“爸爸,你不是孤独终老,你的儿子我还在呢。”

原崆闻言却不住的摇头,然后攒动手上的佛珠,嘴里低声念叨什么。

原飞槐听下属说,原崆念的是往生咒,他也不是为了洗脱自己的罪孽,只是害怕因为他死去的女儿灵魂因他受到惩罚。

人老了,就心软了,心软了,便离死不远了。

原飞槐听到原崆死讯时,正在同他收养的儿子下棋,闻言也只是手顿了顿,随即便道:“去葬了吧。”

手下应了一声,便退出了屋子。

名叫陈念的养子小心翼翼的问了句爸爸不去看外公么?

原飞槐听了淡淡道:“我去看不看他,都一样的。”因为原崆最想见到的人,早就已经不在了,原飞槐这个儿子对他来说不过是恰巧有血缘的接班人罢了。

既然见与不见都一样,那gān脆便别费这个功夫了。

原崆下葬,一切从简,这个叱咤风云了几十年的黑/道贩子,却连个捧灵的人都有。

原飞槐对他儿子陈念,女儿原绵绵是这么说的,他说:“以后等我死了,如果你们也不想看见我,就别勉qiáng了。”

陈念和原绵绵自然不会答应,这两个被原飞槐宠的很好的孩子听到这话,都是露出了想要哭泣的表情。

原飞槐却并不觉的触动,他□□其实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已经逝去的某个人。他想告诉他,自己过的很好,子孙满堂,寿终正寝。

陈念和陈谋有几分相似,不是眉眼,而是气质,他虽然小,却足够固执,也足够坚韧,原飞槐在训练他的时候从不手软,他还是挨过来了。

而原绵绵——既然她叫了这个名字,那原飞槐就是为了把她宠上天才带回家的。他给了原绵绵想要的一切,就好像在满足自己的愿望,满足那个他想要实现,却无力实现的愿望。

原飞槐的身体其实一直不算太好,大病小病不断,但没有一种病能要了他的命。

陈念懂事之后,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原飞槐对他自己的身体如此不上心,直到他听了关于陈谋和原飞槐的故事。

知道了为什么每年的十一月份,他的养父总要消失一个星期。

那是个凄美的爱情故事,陈念却觉的故事里的有些细节太不真实,比如他手段毒辣,心思狠戾的养父怎么会那些人欺负,甚至于丢掉了自己的爱人。

原飞槐在无意中知道了陈念的想法,他也不恼,只是笑了笑,他说:“所以我告诉过你很多次,你若是想保护什么,就得靠自己的手,指望别人,是指望不上的。”

陈念一一应下。

原飞槐又说:“你的野心呢,最大的野心是什么?”

陈念不肯说,只是低着头。

原飞槐淡淡道:“说吧,我不怪你。”

陈念沉默了很久,就在原飞槐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他开了口,他说:“我希望……我能代替养父。”

原飞槐闻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看着陈念忐忑的神色,眼神里流露出一丝隐含的满意,然后长叹道:“小念长大了呀。”

既然长大了,就不需要他护着了。

第66章 番外(六)——脚的行走

原飞槐的下半辈子在其他人眼中,大概是算得上幸福两个字的吧。

他手掌权柄,原家的风头一时无两,虽无子嗣,但收养的养子却格外的争气。

然而了解原飞槐的人,却都知道,这种评价是多么的可笑。

原飞槐过的很好,但他却并不幸福,他的幸福早就死在了某一年的十月十三号,并且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原飞槐过五十岁生日的时候,是陈念帮他操办的。

陈念越是懂事,越觉的自己的养父是个妖孽似得的人物。他从十二岁就开始接触原家的家事,十三岁的那年亲手杀了一个人。

是原飞槐握着他的手开的枪。

那一刻,原飞槐的声音依旧是柔和的,像每晚哄着他睡觉的那样,他的手掌有些冰,贴在了陈念的手背上,他说:“念念,开枪。”

陈念手抖的厉害,却迟迟无法扣动扳机。

原飞槐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传来,带着丝丝的冷意,他说:“念念,你怕了么?”

陈念听到这个怕字,便条件反she的扣动了扳机,他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直到温热的鲜血溅到了他的脸上。

陈念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人了,却是第一次,见到被自己杀死的人。他不由自主的呕吐了起来,可是原飞槐却没有像往常那般安慰他,甚至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等陈念回过神,他才发现原飞槐已经坐着轮椅离开了,留下了他一个人,和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陈念在那天之后,忽然就长大了,他知道原飞槐其实并不爱他,甚至可以说并不想保护他,原飞槐只是在寻找一切代替品,当这个代替品出现瑕疵的时候,原飞槐就会直接表露他无情的一面。

陈念陈念,这个名字,就注定了他走不出那个逝去的人的yīn影。

活着的人,要怎么跟死了的人争?

可即便如此,陈念心里面某些念头依旧没有断掉,他和原绵绵一样,渴望着原飞槐的注视,希望能得到原飞槐所有的注意力。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原绵绵要比陈念幸福,因为当陈念经过探寻明白真相时,原绵绵还沉浸在一个完美父亲的蛊惑里。

对于原绵绵来说,原飞槐就是一切,她相信原飞槐爱她,如她看原飞槐那般。

这种错觉在某些时候是很致命的,万幸的是,原飞槐至今都没有将所有致命的事,掐死在了萌芽阶段。

五十岁的原飞槐,依旧年轻的可怕,时间在他身上仿佛停止了流动,若不是头上有些白发,恐怕谁都不会觉的眼前的人已经五十岁了。

陈念和原飞槐站在一起,与其说是像父子,倒不如说是像兄弟。

陈念推着原飞槐到达了宴会厅上,大厅之内觥筹jiāo错,原飞槐向来不喜欢应酬,况且这些年他也年纪大了,更没有了jiāo际的兴趣。于是只是说了几句话,便想要离开。

陈念却有些不愿意,他说:“父亲,今天是您的生日。”

原飞槐不咸不淡的看了陈念一眼,笑了,他道:“念念,年轻,可真好啊。”

陈念愣了片刻,却是不懂原飞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原飞槐道:“年轻,想要什么就会去争取,我老了,想要的东西也没有,争不动了。”

陈念还想说什么,就被端着酒杯走过来的原绵绵打断了,原绵绵今天很漂亮喝了些小酒更是显得可爱,她说:“哥,爸爸想休息,就让他去休息吧,爸身体一直都不好……”

陈念看了原绵绵一眼,也不知自己是该同情这个妹妹,还是该羡慕这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