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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6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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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首诗。”

“希望你没有暗示什么,”柏霈文敏感的说:“我现在很怕你,因为我猜不透你的心思,把握不住你的情感,我总觉得,你在想办法离开我。于是,我必须用我的全心来窥探你,来监视你,来牢笼你。”

“再给我筑一个金丝笼,像以前一样?那个笼子几乎关死了我,这一个又将怎样?”

“没有笼子。”他说。

“那你就任我飞翔吧!”

他打了个寒战,声音微微有些儿战栗:“我将任你飞翔,但是,小鸟儿却知道那儿是它的家。”

“是吗?”她幽幽的问,看着那废墟。我的家在那儿呢?这废墟是筑巢的所在吗?何况,鹊巢鸠占,旧巢已不存在,新巢又禁得起多少风风雨雨?

“我们走吧,含烟,你淋湿了。”他挽着她的手。

“我还不想回去,”方丝萦说:“淋雨有淋雨的情调,我想再走走。”

“那么,我陪你走。”

于是,他们走出了含烟山庄,沿着那条泥土路向前走去,暮秋的风雨静幽幽的罩着他们。好一阵,他们谁都没有说话,然后,他们一直走到了松竹桥边。听到那流水的潺潺,柏霈文说:“有一阵我恨透了这一条河。”

“哦,是吗?”她问:“仅仅恨这一条河吗?”

“还有,我自己。”

她没有说话,他们开始往回走,走了一段,柏霈文轻轻伸手挽住了她,她没有抗拒,她正迷失在那雨雾中。

“我一直想告诉你,”柏霈文说:“你知道,三年前,妈患肝癌去世了。你知道她临死对我说的是什么?她说:‘霈文,如果我能使含烟复活,我就死亦瞑目了。’自你走后,我们母子都生活在绝望和悔恨里,她一直没对我说过什么关于你的话,直到她临死。含烟,你能原谅她吗?她只是个刚强任性而寂寞的老人。”

方丝萦轻轻的叹息。

“你能吗?”

“是的。”

“那么,我呢?你也能原谅吗?”他紧握住了她的手,她那凉凉的、被雨水所濡湿了的手。

她又轻轻的叹息。

“能吗?能吗?能吗?好含烟?”

“是的。”她说,轻声的。“我原谅了,早就原谅了。但是,这并不代表我接受了你的感情。”

“我知道,给我时间。”

她不语,她的眼光透过了蒙蒙的雨雾,落在一个遥远的、遥远的、遥远的地方。

晚上,雨下大了。方丝萦看着亭亭入睡以后,她来到了艾琳的房门口,轻轻的敲了敲门。柏霈文的门内虽没有灯光,但是,方丝萦知道他并没有睡,而且,他一定正警觉的倾听着她的动静。所以,她必须轻悄的、没有声息的到艾琳屋里,和她好好的倾谈一次。

门开了,艾琳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睡袍,站在房门口,瞪视着她。方丝萦不等她做任何表示,就闪进了房内,并且关上了房门。用一对坦白而真挚的眸子,她看着艾琳,低低的说:“对不起,我一定要和你谈一谈。”

艾琳向后退,把她让进了屋子,走到梳妆台前面,她燃起了一支烟,再默默的看着方丝萦。这还是第一次,她仔细的打量方丝萦,那白皙的皮肤,那乌黑的眼珠,那小巧的嘴和尖尖的小下巴,那股淡淡的哀愁,和那份轻灵秀气,自己早就该注意这个女人呵!

“坐吧!方——呵,”她轻蹙了一下眉毛。“该叫你什么?方小姐?章小姐?还是——柏太太?”

方丝萦凝视着艾琳,她的眼睛张大了。

“他都告诉了你?”

“是的。”艾琳喷一口烟:“一个离奇的、让人不能相信的故事!”

“天方夜谭。”方丝萦轻声的说,叹了一口气,她的睫毛低垂,微显苍白的面容上浮起了一个淡淡的、无奈的、楚楚可怜的微笑。艾琳颇被这微笑所打动,她对自己的情绪觉得奇怪,想象里,她会恨她,会嫉妒她,会诅咒她。可是,在这一刻,她对她没有敌对的情绪,反而有种奇异的、微妙的、难以解释的感情。这是为什么?仅仅因为昨晚她曾照顾过醉后的她?

“谢谢你昨晚照顾我。”艾琳忽然想了起来。

“没什么。”

“我昨晚说过什么吗?”

方丝萦温柔的望着她,那对大眼睛里有好多好多的言语。

于是,艾琳明白了,自己一定说过了一些什么,一些只能对最知己、最亲密的姐妹才能说的话。她低下头,闷闷的抽着烟。

“我来看你,柏太太,因为我有事相求。”方丝萦终于开了口。

是的,来了!那个原配夫人出来讨还她的原位了!艾琳挺直了背脊。

“什么事?”她的脸孔冷冰冰的。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本来面目,我想,我们就一切都坦白的谈吧。”方丝萦说,恳切的注视着艾琳,声音里带着一丝温柔的祈求。“我以一个母亲的身分,郑重的把我的孩子托付给你,请你,不,求你,好好的帮我照顾她吧!我会很感激你。”

艾琳吃惊了。她的眼睛张得好大好大,诧异的瞪着方丝萦,这几句话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