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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9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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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完又兀自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道:“这就最后一句,这回真的不说话了。”

陆廿七面无表亲地翻了个白眼,似乎是受不了这叨bī叨的男人了,但是碍着陆十九的一点冷淡xing子,硬是憋住了没开口。

薛闲安生地坐了没多会儿,就开始在车厢角落里翻找老妇人所说的酒,一边翻着一边冲他们道:“这里头有些忌讳,不方便说。我刚才倒是瞧见了一眼,他们往驴车里搬的两个布包没扎紧,散出一点衣服料子来。”

“哦,我也瞧见了。”江世宁道,“花花绿绿的,你看过戏么?我觉得那衣服瞧着像是戏服。”

薛闲翻出了酒壶,又开始抱着那壶散热,咕咕嘟嘟地煮着酒。

“这酒闻着倒是香。”他嘀咕了一句,又顺口接了江世宁的话,“我看什么戏啊,戏有我好看么。”

江世宁:“……”也对,你戏比人家唱的还多。

“我能再说一句话么?”石头张问道。

“谁堵着你的嘴,拔了你的舌头不让你说了么?”薛闲没好气道,“废话别讲,正事直说。”

“他们刚才上车下车搬东西的时候,我转悠到驴车那边看了一眼。”石头张道,“这小先生猜的没错,他们那驴车的车厢里摆着不少把式玩意儿,还有锣有鼓,确实是唱戏的,就是那种无家无室的人凑在一起,走南闯北的戏班子的。那脸上三道疤的应该是班主,剩下的一些我数了下,有老有少,花旦老旦小生正生,还有那花脸和丑角儿,数量刚巧够一台大一些的戏,齐活。”

安庆府这一带戏班子确实不少,有些班子在戏楼里,少经些风雨,过的日子算好一些。还有些在民间叫得上号的名角儿。还有些戏班子没个固定的台子,总是走南闯北四处唱野戏,有些名班子会被点名请进戏楼里唱上两出,有时候就在街角村头搭个简易的台子。

“先前那位大哥说,他们也是要往清平县的方向去。”江世宁道,“若是有忌讳,那便不说了吧,既然你们没拦着我们上车,那同行一段路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对么?”

“只要别走上不能走的道,那便没什么麻烦。”薛闲道。

他说罢,将滚烫的酒壶丢在了木几上。

石头张暗搓搓地伸了手,想去拿。坐在他正对面的玄悯突然指尖一弹,石头张只觉得自己手腕不知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约莫是触到了麻筋,当即一软。

“这酒不能喝。”玄悯看也没看他,冷冷地道。

“啊?”石头张一惊,脑内晃过无数猜想,讪讪地缩回了手。他想了想,又朝老妇人给他的布包裹看了一眼,“那这gān粮——”

“吃吧,吃完我们就能四人一车了,还宽敞些。”薛闲道。

石头张:“……”

薛闲甩了甩手,有些烦躁。

体内的热气总是源源不断地蒸上来,虽说不像小细龙时候那样煎熬人,但也好受不到哪里去。他只能不断地把那些热气聚拢到手心里,再找点什么凉的东西散一散热度。一旦积攒起来散不掉,他便有些压不住脾气。

他默默盯着车蓬顶,状似不经意地把手放在了木几下,扶住了木几腿。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后,马车颠了一下,江世宁他们三个猝不及防朝前一个踉跄,下意识抬手撑住了木几边缘。

“嘶——”江世宁直接抽了一口凉气。

石头张gān脆“嗷”地叫出了声。

陆廿七猛地缩回手,瞥了薛闲一眼:“你再捂下去,这木几就熟了。”

gān了坏事的薛闲假装没听见,目光一转不转地透过布帘的fèng隙朝外看,然后默默缩回了手,搭在了车座边沿。

又是一盏茶的工夫过去了,玄悯摇了摇头,直接捏着他的腕子,将他那烫人的爪子拎了起来,道:“行了,换个地方捂吧。”

在这么烫下去,这车座还能坐人么?

薛闲想了想,把手按在了车门上。

没一会儿工夫,整个车厢里都暖了起来,而后开始渐渐变热。

陆廿七支着脑袋,二话不说将膝盖上的褥子掀了,又把铜暖炉塞进了石头张怀里。

江世宁默默掀开了车窗边的布帘,偷偷透了两口风,对于习惯了yīn寒的野鬼来说,这么高的温度着实闹人。他们活似装在笼屉里的包子,反正皮儿已经熟了,再蒸一蒸,馅儿也差不多了。

闷了好一会儿后,还是玄悯淡淡地开了口:“再热下去,车上怕是得多出三个空座。”

那三个快出屉的包子绿着脸看向薛闲。

这祖宗撩了撩眼皮,大发慈悲地撤了手,然后又想去摸灯盏,被玄悯半道捏住了手腕。

那薄薄的瓷具,被他陡然烫开了,指不定能直接炸了。

薛闲还想去摸车门上的铁箍,再次被玄悯捏住了手腕。

门箍能乱烫么?烫变了形门都没法开。

接连被挡了几回,回回都是这秃驴当坏人,薛闲当即便炸了,他从眼角睨了玄悯两眼,而后猛地伸出两只爪子,不由分说塞进了玄悯的脖领里:“你再拦着我,我热疯了能把你也煮熟了你信吗?!”

玄悯:“……”

对面三人目瞪口呆,然而没人敢乱说话,生怕一开口,被摸脖子的就成了自己。顿时全都垂下了眼,默默看地。

这是日子过不下去了,要翻天啊……

车厢里正闹腾的时候,就听前头的马一阵厉声嘶鸣,疤脸男“吁——”了一长声,接着便不断地安抚那马儿道:“嘘——嘘——别怕。”

后头紧急刹住的马车均是一阵晃dàng,拉车的马烦躁地打了几个响鼻。

“怎么突然急刹住了?”江世宁僵着脖子道:“别是碰上什么麻烦事了吧?”

他看着薛闲,幽幽道:“你先前说什么来着,只要不怎么样,就不会有麻烦那句?没……没这么倒霉吧?”

自打薛闲神神秘秘地提醒了一番后,他这一路上就提心吊胆的,生怕来点儿什么。但是……有句话说得好——怕什么来什么。

第38章 戏班子(三)

由观音渡口往北部县城去的路上多矮山,因为雪天路滑的缘故,山路便不那么好走,有些路甚至因为积雪而被封死了,不得不另觅偏道。

疤脸男如今碰到的便是这样的qíng况——

领头的马车所停的位置及其危险,一丈开外,便是断裂的崖口,此地崖口上原本横着两座桥,分别通往前面的两处山道,东西各有一路,刚好能绕过前面那座无法翻爬的山。

“碰上什么了吗?”薛闲在玄悯脖子上撒了气,心火又平和了一些,他不要面皮地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转头推开马车门,探头朝外问道:“可否需要帮把手?”

疤脸男远远冲他这边吆喝了一句:“没事,只是原本打算过的桥断了,得绕另一边山道走……”

领头的马在崖边不断地打着响鼻,一副烦躁不安的模样,若不是刚才把脸男刹得及时,它兴许已经从断崖边滚落下去了。

“桥怎的好好的断了?”前头那辆马车里有个老汉下了车,“走的路口对么?我说什么来着?还得我这匹识途老马来给你把持着方向吧?”

“老李头你又挤兑我,这点路我还是认得的。”疤脸男道:“上车去吧,犯不着下来,回头再冻坏了嗓子唱不开。”

薛闲看见那姓李的老头并没有如他所言地回到车上去,而是踩着积雪走到了领头的马车边,瞧了一眼,便哎呦一声叫道:“作孽哦,怎么断得这样彻底……啧,只能走东边那条了么?”

不论是这李老头还是那疤脸男,说起要走另一条路时,语气都有那么些不qíng不愿的,好像走一回那条路能折八百年的寿似的。

薛闲耳力本就不同于寻常人,能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便又出声问道:“东边的路不好走么?”

他说话其实并没费什么力气,但是声音却被夹杂着茫茫细雪的山风清晰地chuī到了车前的两人的耳旁。

两人楞了一下,转头冲薛闲喊道:“不妨事,别担心,只是东边的路要绕一些,而且身上总有碎石华夏来,但若是小心一些,走也是能走的。”

“真没事?”车里的江世宁依然一脸担忧。

薛闲透过细雪,遥遥看了眼车前的那两人的表qíng,眯着眼缓缓摇了摇头,道:“看那俩脸色是没什么问题,但是……也不好说,先随他们走着吧。”

他身边一直甚少开口的玄悯撩开了布帘:“无妨,我看着。”

他声音沉稳平静,莫名让一车的人都安下心来。就连这几天总跟他顶针的薛闲也不得不承认,这秃驴别的不说,至少在解决麻烦上还是拿得出手的。

这位大爷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便颇有些无言的沉默下来:……怎的好好的会用“拿得出手”这个词来形容这秃驴呢……

毕竟,这话怎么听都是用来形容自身所有物的——你总得先握在手里,才能拿得出去不是?

薛闲面无表qíng地扒着车门,想了片刻,觉得自己大约是吃错了耗子药。

不过秃驴只是区区一届凡人,等他恢复正常,就凭他真龙一条,轻而易举就能将其玩弄于股掌之间。所以……

别说握在手里了,就是叼进嘴里也不过是张口闭口的事,怎么着吧!

这祖宗没脸没皮地想着,登时便理直气壮了。

他自己在脑中演了一出人龙相斗的大戏,临了还不冷不热地睨了车内的玄悯一眼。

对他的脑补一无所知的玄悯被睨得莫名其妙。

他xing子一贯冷淡,对旁人所谓的眼色和表qíng自然不会细究。他当这祖宗是真的热出火了见谁都不顺眼,也不打算火上浇油,只扫了一眼,便又去继续看着布帘外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这一举动无疑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火上浇油。

薛闲见他一副天寒地冻、霜雪不化的样子就莫名手痒,痒得想直接跟他打一架。尽管他自己也觉得这由头确实有些无理,毕竟他也不是第一天认识玄悯,早该习惯他这不冷不热岿然不动随人闹的模样了,但就是……不那么舒坦。

就好像真气在脉络里头游走了一圈,却突然堵在了某一处,没什么大病大痛,就是有些不顺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