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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姑娘根本不曾注意到陈嫂的眼神,她的目光还悄悄停留在薛闲身上。

“有劳。”石头张半点不客气地应道。毕竟这一路又是上天又是入水的,能有个凳子坐有口热茶喝,那简直求之不得。

既然杏子已经开了这个口,石头张又已经接了话,陈叔心中即便依然有些疑虑,也只得将几人迎进了门。

陈叔陈嫂在前头带路,杏子磨磨蹭蹭按着门等了一会儿——

石头张进门了,陆廿七也跨过了门槛儿,只是动作略有些摸索,被回头的陈叔注意到了。

“这位小少爷……”陈叔迟疑道。

“半瞎。”陆廿七自己冷冷淡淡答了一句。

陈叔: “……”

杏子特地落在陆廿七之后,打算给还坐在石雕上的薛闲引路。

结果她一抬头,就眼睁睁地看着玄悯将薛闲抱了起来。

杏子:“……”

陈叔一回头又看到了这瞎眼的一幕,忍不住又问道:“这位公子……”

“半瘫,”薛闲同样毫不避讳地回答道。

陈叔:“……”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群人……

一个半瘫,一个半瞎,一个矮胖中年人,一个不搭理人的和尚……

怎么看,怎么对人起不了什么威胁。

陈叔索xing便放下了那点儿疑虑,真真诚诚地招呼起来。

“你们少夫人几时回来?”薛闲见杏子总红着脸,觉得这姑娘挺有意思,又没什么心眼儿和防备,便对着她问了一句。

这孽障不作妖的时候能靠皮相哄人,说话时内容得体有礼,调子却有些懒散,杂糅出了一种漫不经心的味道来。

杏子被他一问,脸更红了,温温和和地道:“少夫人给赵老爷的夫人诊脉去了,少爷陪着一道。五更没到就走了,顶多一个时辰就该回来了。”

“诊脉?”

“咱们少夫人可厉害了!”杏子道,“县里各位夫人小姐身子不适,都来请少夫人,诊得可准了,药到病除。就是有些辛苦……”

不愧是医家出身。

众人心中感叹的同时又免不了生出一丝担心,毕竟传言这清平县疫病肆nüè,做大夫的,大约是最容易被染上的……

他们在后头的一个院内客堂边喝茶边等着,本以为得等上好一会儿,谁知没过一盏茶的功夫,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一身láng狈跌跌撞撞冲了进来,一进院就叫着:“不好了不好了!少爷少夫人出事了!”

第47章 大善人(二)

端着茶盘进屋的陈叔陈嫂被惊了一跳,手里的茶盘咣当一声散了一地,瓷片飞溅,打到了石头张和玄悯的腿,而他们却连道歉都忘了。

“出事?!”四道声音异口同声地响起——陈叔、陈嫂、杏子……还夹着江世宁。

只是事出紧急,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声音。

“出什么事了?!”陈嫂一把拽住那回来报信的人,“你这孩子倒是说话呀!怎么就你一人回来了呢?”

“少爷……”那少年约摸是一路奔回来的,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话说的断断续续,他急喘了两口道:“我们回头走到吉庆街拐角的时候,那个死角巷子里突然蹿出了七八个乞丐,少爷和少夫人被他们掳走了。他们速度奇快,就好似是专程等在那里的!”

“什么?!”众人诧异道,“掳走了?!掳去哪里了?”

“我,我不知道——”少年快哭了,愧疚又自责道:“我被少爷和少夫人推到了一边,在地上滚了个跟头,再爬起来时,他们便不见了踪影。我追也追不上,找也找不着,我没用……”

他呜咽咽地解释着。

“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你可曾看清了?”玄悯突然出声道。

少年似乎这时才注意到房里有陌生人在,他被问得一愣,抽抽噎噎地道:“南边,但是那边街巷太多,三蹿两蹿就丢了。”

“找一样你们少爷和少夫人刚碰过的东西。”玄悯又开了口,目光落在了陆廿七身上。

“对了,咱们有人形罗盘。”薛闲慈祥地摸了摸陆廿七的脑袋,被廿七面无表qíng地撸了下来。

“刚碰过的东西?”陈叔陈嫂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

杏子倒是机灵了一把,一拍巴掌道:“帕子!帕子行吗?”

“行啊。”薛闲道,“劳驾将那帕子取来。”

杏子顶着红扑扑的脸进了房间,片刻之后又匆匆跑了出来,“喏——帕子,可是要着有什么用呢?”

“找你们少爷少夫人在哪儿。”

陈叔陈嫂完全没明白他们在做什么,在房间里直转悠,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陆廿七摸出他的木枝,虚抚着那块绣了花的帕子,无声地在地上画了起来。

他这副模样着实像个跳大神的,陈叔陈嫂包括杏子都看到一脸懵:“这是……”

陆廿七故作高深地收起了木枝,摸着地上划出的印迹,端出了一派世外高人的模样道:“这附近可有这样一处山道,两旁是碎石垒砌的坡,坡上有野林,林间……”

他摸着那些印记,补充道:“林间有一座坟冢,坟冢边有一块小池子,池边有一块黑石,模样像个趴伏着的乌guī……”

他形容前面的时候,陈叔陈嫂他们还满脸迷茫,一听见像乌guī的黑石,便立刻变了神色:“还真有!”

“哪处?”

“小南山!”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后,清平县内小南山山脚下的石道上忽然多了一辆马车。车厢内所坐着的正是薛闲他们一行人,而赶车的人则是老陈。

薛闲他们本想着只骗一个寻常人上车,既能赶马又能认识路,方便又划算,老陈xing子也算得上淡定,即便看见些不寻常的事qíng,想必也能承受得住。

然而……

众人默不作声的看着摸上车的的杏子和陈嫂。

“所以二位为何要跟上来……”薛闲沉默片刻之后,忍不住问了一句。

毕竟连石头张都被他们留在了方家。

陈嫂是个容易激动的人,她闻言拍着大腿,几乎哭天抢地:“老夫人旧年去世前将少爷少夫人他们托付给我了和老陈,这不过刚一年的功夫就弄丢了,我哪来的颜面去见他们呐——老夫人诶——”

眼看着她要长嚎出声,薛闲伸出一根手指头晃了晃:“嘘——好了好了,我明白了。”

陈嫂一瞪眼睛,忽然觉得自己嘴巴被人封住了似的,再出不了声。

“那姑娘你呢——”马车里可没有扶手椅,薛闲这大爷朝后靠在马车壁上,手肘没处架,便gān脆将身边玄悯的腿当成扶手,顺理成章,理所当然。

他余光看见玄悯朝他的手肘看了一眼,抬起了手,似乎想将他这横行霸道的爪子请下膝盖。

他转了头正打算跟这秃驴耍个无赖,却见玄悯平静无波的目光自对面一扫而过,不知看见了什么或是想起了什么,又将抬起的手缩了回去,随薛闲折腾了。

嗯?

薛闲正奇怪,就听对面的杏子哭丧着脸道:“我跟着少夫人五年多了,她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可怎么活啊——我就是急,在家里也坐不住,别赶我下车,我保证不添乱。”

“添乱倒是不至于,多几个人我倒是无所谓,只是……”薛闲拖长了调子,漫不经心道:“你们心里得有些准备。”

陈嫂和杏子俱是一愣,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意思。

然而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陆廿七又道:“行了,差不多定了,他们不再行路了,停在了一处地方。那是……一片荒村?怎么房子都是东倒西歪的?”

“荒村?!是说温村么?天呐——怎么跑去那里了?那里早就不剩人了啊!非但不剩人了,还闹鬼!去那里哪还有命呀!”

“鬼村?”

“老陈!!老陈!!人命关天呐!马跑快些——”陈嫂“啪啪”直拍马车壁。

薛闲他们之所以还在南山这条路上行着,正是因为陆廿七这半吊子神棍时灵时不灵,而对方又始终在行走的途中。他们想要最终确定对方的位置,就须得尽量将距离拉近些。

现今对方终于落了脚,薛闲他们自然也没有耐心再这么磨磨唧唧,用寻常的方式追了。

“坐稳了啊。”薛闲扭过头对着对面的陈嫂和杏子意味深长地道。

正拍着车壁的陈嫂刚回过头来,马车便是陡然一晃dàng。

“哎呦!”陈嫂下了一跳,还以为马车碰上了什么颠波的道路,连忙伸手抓紧了车壁上的木条。

而紧接着,狂风便毫无征兆地呼啸起来,整个马车不知怎么回事,猛一倾斜。

拉车的马一阵疯狂嘶鸣。

“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这是——”陈嫂差点儿没抓住木条,吓得快哭了。杏子死死拽住她的手臂,惊声尖叫。

“丫头,劳驾小点儿声。”薛闲一抬手,马车门砰一声响,关得严丝合fèng拉都拉不开,“门关严实了,掉不出去。”

陈嫂和杏子双眼溜圆地瞪着他,仿佛见了鬼——

“你方才手碰上门了吗……”杏子呆呆道,“这门怎么就——”

她还未从惊吓中恢复神智,就感觉倾斜的马车猛然一轻,心里跟着咯噔一下。

这种陡然一轻的感觉,就好似整个马车都被什么东西凌空提起来了似的。

这一老一少抖着手撩开车帘……

“啊啊啊啊——”两人同时尖叫起来。

“飞飞飞起来了啊!!”

薛闲掏了掏耳朵,忽地有些后悔:“……”

他戳了一记玄悯的腰眼:“秃驴,将车前那个也拎进——”

“啊啊啊——”

来字还没出口,马车已经传来了同样凄惨的尖叫。

薛闲:“……”说好的xing子淡定呢?

玄悯雪白的袖子往车帘外头一扫,就听砰的一声,老陈的脑袋伴随着尖叫撞进了车内。

在他闭着眼睛胡乱挣扎的时候,玄悯已然gān脆地将他从车窗内拽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