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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挠着腮帮子的手一停,当即指向玄悯手里的铜钱坠子,理直气壮道:“这得怪它。”

玄悯:“……”

有一瞬间,薛闲看见玄悯嘴唇微动了一下,似乎想问些什么,然而最终还是没有出声。他看着薛闲的眸光里没有恼怒,也没有旁的令人不舒坦的qíng绪,只是沉静了片刻后,摇头道:“无妨。”

说完,他又淡淡地重复了一句:“左右我也不会骗你,看便看了吧。”

这毫无防备的态度戳得薛闲心里有些痒,但是这种牵连毕竟有些不大妥当,于是他还是冲玄悯道:“我信你,不过这牵连,你若是有法子还是解了吧。”

“出去再议。”玄悯顺口答了一句,脸上倒是真看不出一丝介意。

他抬手点了点石壁上的那些字符,张口道:“上头提及这里养了两种毒蛛,下方石dòng中的那些毒虫均是用来饲喂的,加以符阵,养足七七四十九年为一代。这本是当年应人所求而养,待到养成时,所求之人却已不在,是以就地将毒蛛封禁了。”

“四十九年一代,最初是何年何月?养到今日也不知生出了多少代。”薛闲皱了皱眉,也不知这究竟是好是坏,至少单听缘由,在此地养蛛之人倒算不上yīn邪,“上头还写了什么?”

玄悯又点了第三列,“毒蛛圈于阵中,不知死而不见生。”

“那么长的话就这么寥寥几个字说完啦?”薛闲纳闷。

“与同寿蛛相关联的仅此一句。”玄悯耐着xing子解释道。

不过这就够了,那些字符看起来洋洋洒洒长篇大论,若是从头到尾给他念一遍,估计他也没那耐心听,挑重点说便成。于是薛闲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懒散撑扶在石台边缘的手指轻轻敲了两下,道:“怪不得……”

玄悯沉声应道:“嗯?”

“那铜镜。”薛闲抬手朝角落里的铜镜一指,道:“你方才不是说毒蛛圈于阵中,不知死而不见生么?咱们先前在这找了一圈也不见一点儿活物,兴许就是因为那毒蛛被圈在了阵里。因为透过铜镜见了死,所以才能得见生机。这便能解释得通了,否则先咱们一步的人为何要在这里布这么个阵呢,大约就是借着濒死之感,将那毒蛛从阵中引出来。”

玄悯瞥了眼那铜镜,点了点头,又隔了两列字符,点着后头一句说道:“这句便说的是同寿蛛当怎么起效。”

“怎么?”

玄悯颇为无奈地朝薛闲的手指扫了一眼,道:“同寿蛛实为母子蛛,以子供母,见血起效。子蛛自寿主身上汲一口血,腹部会生出血线,而同其成对的母蛛若是在另一人身上再汲一口血,这效用便成了,后者与前者同寿。”

薛闲:“……”

他当即从石台边站起身,瞪着眼睛就地找寻起来:“那只母蛛呢?!”

那子蛛喝了他一口血,另一只母蛛随便扎谁一口,那人就和真龙同寿了。若是现在不将那玩意儿找出来,任它躲在角落里,待他跟玄悯一离开,以后若是再有人来,那乐子就大了。

这要是个真心向善的人,活得久一些便也罢了,若是来个什么歪门邪道的货色,那岂不是祸害遗千年?

退一万步说,即便让那母蛛咬个大善人,那也不是什么好事,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得了近乎无穷尽的寿数的,那滋味远非尘世间寻常人能忍受的。

玄悯道:“母子相系,子蛛在你手中,另一只应当不会太远。”

薛闲闻言,便竖起手指摁在唇边,冲玄悯比了个噤声的姿势。而后一撩衣袍蹲下身,侧着耳朵仔细听了起来。

这种毒蛛细脚伶仃,动起来近乎悄无声息,也只有凭借非同寻常的耳力才能勉qiáng听见一些。薛闲屏息听了片刻,突然抬头冲玄悯比了个手势,而后指了指玄悯脚边。

毒蛛对人的动静格外敏感,若是薛闲此时再起身追过去,那毒蛛怕是已经又挪了窝。于是薛闲冲玄悯眨了眨眼,示意他来抓。

好在玄悯也非同常人,领悟了薛闲的意思后,一撩僧袍,悄无声息地蹲下身来,伸出手虚虚地在地面隔空轻扫了一圈,最终停留在了一处地方。

那地方偏巧靠近墙fèng,以至于玄悯不得不侧过身去。从薛闲的角度,便只能看见他的肩背。

他探头张望了一眼,就见玄悯伸手拢在了那处,动作颇为谨慎,似乎在提防着以免被那毒蛛张口咬到。又过了好一会儿,玄悯袖摆一动,终于站起了身。

他约莫是怕那毒蛛再给薛闲一口,是以将那几个闷在了自己掌心,而后冲薛闲道:“我暗袋里有一只袖珍瓷瓶。”

薛闲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玄悯是何意。他“哦”了一声,走到玄悯面前,手里那只子蛛已经被他妥善地捏在了左手指间,右手在玄悯腰前停了一下,还是摸进了他腰间的暗袋里。

玄悯:“……不是腰间的。”

薛闲咬了咬舌尖,心说早不开口!他又讪讪地将手缩回来,从玄悯前襟的边fèng中探进去。

他忽然有那么一些怀念曾经在玄悯口袋里摸银钱摸细针也面不改色的自己,现如今心思不正,仅仅是隔着衣衫摸进怀间,都有些说不出的意味。

要不是玄悯注意力全在手中毒蛛上,一脸沉肃,他心思早不知要歪去哪里了。

“摸到了。”薛闲端着副一本正经的脸说了一句,将手收了回来,摊开的掌中并排躺着两只颇为jīng致的小瓷瓶。这瓷瓶仅有薛闲拇指大,大肚扁圆,顶多能放些药粉细末,不过此时却刚巧能派上用场。

薛闲将其中一枚瓶塞捏开,玄悯手指动了动,从掌心捏起某物,gān脆地摁进了那只瓷瓶里。见玄悯空出了一只手,薛闲便把另一只瓷瓶塞给他,兀自低头看起了自己手里这瓶。

就见这瓶里有一只圆蛛正悉悉索索爬动着,周身颜色正缓缓淡化,几乎要与白瓷颜色相近。这毒蛛乍一看同咬了薛闲一口的子蛛并无差别,只是在头顶的位置,有一条极细的血线,刚巧同子蛛成对。

薛闲也不再多琢磨,当即将手里那只子蛛也塞了进去,堵上瓶口,仔细地收了起来。在他收瓷瓶时,余光瞥见玄悯正给另一只瓷瓶堵上瓶口。

有那么一瞬他有些疑惑:方才给玄悯是瓶口被打开了么?好像没有啊?

不过待他再抬头时,玄悯已经将瓷瓶重新收回怀中,并且又看了一眼石壁上的字符,眉心微皱,似乎在琢磨什么别的东西。

“怎么?”薛闲没再细究瓷瓶,而是冲石壁抬了抬下巴,“何故这副模样,可有什么问题?”

玄悯曲起食指在石壁末端轻轻一敲,道:“这落款之名……”

“这是落款?”薛闲好奇道,“落款怎么了?”

“似曾相识。”玄悯答道。

“哦?叫什么?”

玄悯迟疑了片刻,念道:“同灯。”

第84章 母子蛛(三)

同灯……同灯……

薛闲听闻这个名字时也略微一愣,一种毫无来由的似曾相识感自他心头升起。就好似他也曾经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似的……

可没道理啊,当真耳熟的话他不会一丁点儿相关的印象都想不起来。

薛闲的记忆绝对算不上差,只是他活了太多年,而他碰到的大多数人和事qíng并未从他心上过,即便这样,稍微说过两句话的人都能被他记很久,但凡觉得耳熟的,他总能很快便联想到耳熟的缘由。

可这次,就好像一切都隔着雾一般模模糊糊的,总是差了那么一点儿,怎么也捕捉不到。

愣了片刻之后,薛闲终于反应过来,他并不是对同灯这两个字耳熟,而是曾经在哪儿听过这个音节。

在哪里呢……

薛闲皱着眉,捅了玄悯一下:“你当真全无印象?”

玄悯摇了摇头:“想起来的那些记忆中并不曾有此名出现过。”

“怎么专挑关键的漏呢。”薛闲没好气地道,他抱着胳膊,拇指食指无意识地在下巴上摩挲着,抬眼上上下下地扫量那一片古朴的字符,“会自创字符的,大多是些远离尘世的偏远氏族,尤其这同寿蛛其实更像是一种蛊虫,所以那氏族应当是通晓一些巫蛊之术的,来自于南疆一带也说不准……”

还有先前那翟老头所言,说他是从祖上那边听来的传说,都能称得上“祖上”了,怎么着也得往前推个二百来年吧。

二百来年前,南疆,他有些似曾相识,玄悯又有些耳熟的……会是什么人?

薛闲这思绪越飘越远,愣是将二百来年前稍有印象的人都在脑中翻了一遍,却半点儿收获也无,这几个条件的jiāo集空空如也,一个符合的都拎不出来。

若这样都理不出个头绪,那便说明,这当中某些关窍他想岔了。

一时半会儿也分析不出什么名堂,薛闲便挥了挥手,将这事暂且从脑中扫开。他手指动了两下,又忽然在自己眸前停住,目光落在无名指尖上,眨着眼看了片刻。

“怎么?”玄悯见他突然盯着手指发起了呆,以为他想到了什么线索,便出声询问道。

谁知薛闲将无名指朝他眼前一杵,“看,多了一枚痣。”

他手指戳得太近,玄悯微微朝后让了一步才看清,他先前光洁无暇的手指尖上陡然生出了一枚极小的红点,“毒蛛咬的?”

“嗯。”薛闲咬着舌尖,眯着眼欣赏了一下,又冲玄悯的脖颈抬了抬下巴,“跟你下颔靠近颈侧的那一枚倒是相像,只是不知以后会不会也跟你似的时不时伸出几只蜘蛛脚来。”

玄悯:“……暂且应当不会,毕竟那母蛛还不曾咬过人。”

只要母蛛还没找人下嘴,那所谓的“同寿”就还只停留在薛闲和毒蛛之间,还不曾建立起另外一半的牵连。

薛闲捻了捻那只生出血色小痣的手指,眯眼道:“我若是趁现在将那对毒蛛弄死呢?”

“死不了。”玄悯抬手敲了敲石壁,“在未曾咬人之前,毒蛛与你同寿,你在,它们便在。”

两只小破蜘蛛,他居然还拿它们没办法,薛闲闻言就气了个倒仰,凉凉道:“这么说我还得一直供着它们了?多宝贝啊,能活千万年的蜘蛛,回头同我一起挨一回天雷,指不定就成jīng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