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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7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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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里院外,站了一地人,见关越回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关越与他身后的天和。

老管家说:“闻少爷,请稍留步片刻。”

关越迈进屋内,天和一瞥屋内,关越的父亲跪在地上,四名医生出出进进,生命维持器已经全用上了,里头还传来隐约的哭声。

“爷爷,”关越用山西话说,“越回来了。”

众人忙让开,招呼关越到床前去,天和则安静地走到一旁,站在梅花树下。

不片刻,里头又让传天和,天和听懂了山西话叫他名字,不等老管家出来请,便已进去,到病榻前跪下,只见关越握着祖父的一手,双眼通红。

老头子从关越手里抽出枯干的手来,说了句山西话,把手放在天和额头上,无力地摸了摸他的头,继而滑落下来,寿终正寝。

房里开始哭了,抽泣的抽泣,号啕的号啕。天和眼眶湿润,转头看关越,他没听懂最后那句话,但想必是“好孩子,以后互相照顾”一类的。接着,叔伯们起身,医生上前摘了生命维持装置,关越带着眼泪躬身,双手覆在祖父脸上,让逝者表情和缓,接过父亲递给他的一枚古钱,放在祖父口中。

天和与孙辈们一起退了出去,门外女眷进来,磕头,痛哭,再是女眷们出来,留下关正瀚与堂兄弟们,以及长房长孙关越。

“少爷请到偏厅用茶。”一名佣人过来请,天和朝孙女辈里看,只见一个女孩朝天和点点头,用嘴型示意待会儿。

天和也点头,跟着佣人走了,走出几步,他忽然听见了关越在房里的大哭。

天和停下脚步,有点不忍,他知道在关家祖父临终前,为了不让他更难过,关越一直忍着泪水,但就在祖父心跳停止、摘下呼吸机的那一刻,关越终于情绪崩溃了。

普罗:“我建议你现在去陪在关越身边,他一定非常需要你。”

天和:“按这里的规矩,我不能留下来,他们把我当未过门的孙媳妇招待,我知道他很需要陪伴,但在红白事面前,是绝对不允许出错的。”

普罗:“人总比规矩重要。”

天和:“我也这么想,不过现在不能给他添乱。”

可惜关越不知道,听觉是一个人最后失去的知觉,不过也许祖父漂流在那无尽的意识之海中,断去所有与世界的联系的那一刻,依旧能看见小小的关越跪在虚空里,伸手不断擦泪的场景吧。

天和到了茶室里坐下,环顾四周,这是关正瀚的茶房,一旁还堆着几本书。

“关越的爷爷奶奶,都不认识字,”天和说,“却很明事理。”

普罗说:“我以为他不知道你们在一起。”

天和答道:“当初我们都没有告诉过爷爷,不过关家这么多亲戚,铁定有人隔三岔五地暗示他,我想老人家,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这许多年里,关家与闻家一直是世交的关系,从祖父辈就开始打交道,关家曾经动过将过继来的长女嫁给闻天衡或闻天岳的心思。父亲闻元恺也带天和来过关家好几次,小时候的关越还带天和在家里四处玩,教他念唐诗,关父关母也挺喜欢天和,只是那些记忆对天和来说,都有点模糊不清了。

点炸关家的,是在他们长大后,确定恋爱关系时。

关越带着天和回家,禀告父母的那天,关正瀚是真的险些一口气没喘过来,哆嗦着先干了一整瓶天王补心丹。关越自然不敢告诉爷爷,怕心脏受不了。

不过今天看来,关越的祖父并不太在意这件事,也许在意,但到了弥留之际,他只希望最疼爱的孙儿能幸福,其他的都再不重要。

天和:“我现在最怕的就是……嗯……争家产,这样会给关越造成更深的伤害。”

普罗说:“死亡这个概念,确实令我相当费解。”

天和:“都会过去的,爸爸去世的时候,我也很费解。”

普罗:“你得到答案了么?”

天和:“没有,也许只有当我走进死亡的那天,才能得到真正的答案吧。”

第二拨亲戚们从茶室外经过,不久后,轮到关家的佣人们过去,大家纷纷去给关家的老太爷磕头。

天和:“我记得爷爷还在的时候,几乎没什么人去看他。”

普罗:“活着的时候,为什么不多相处呢?”

天和茫然道:“不知道啊,人就是这样吧。”

天和给自己斟茶,忽觉这茶杯眼熟,翻过来看了眼,正是那年在苏富比拍卖行上,给关越的父亲买的。这一套杯壶只要八十万,不贵,但关正瀚很喜欢,特地为它定做了放茶具的矮案与憩坐背抵,材料是非常古老的降香黄檀,且做了相当精细的镂空雕纹,一张茶案,就能抵上一辆劳斯莱斯。

“关家实在是太有钱了。”天和说,“当年刚和关越在一起的时候,我都怀疑他家里不是造纸而是印钞票的。”

本科毕业那年,与关越确定关系后,天和觉得面前这个人简直疯了,拼命塞礼物给自己,仿佛除了给自己买东西,就无法表达他对自己的爱情。

虽然关越一直是这个风格,但从前么,至少会等天和说完那句“买这个给我”,关越才把卡拿出来。